杜青峰簡短地把鐵旗鎮發生的事和丘平說了一遍。
丘平沉吟不語,看到杜青峰第一眼的時候,他就知道肯定是鐵海出事了,不然杜青峰不會說出對不住之類的話來。只是沒料到事情竟然如此之急,杜青峰在路上已經耽誤了三天,此時自己再趕往鐵旗鎮是否還來得及呢?
杜青峰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鐵海的生命此刻已只在呼吸間,自己終于還是沒有能夠在路上踫到李丘平。
丘平想了一下,忽然間放聲長嘯起來,他鼓足了混元真氣,嘯聲在大地上遠遠地飄揚了開來。「朋友,你能听到嗎?我需要你的幫助!」
杜青峰還道是丘平心里難受,是在發泄。不過听聲音又並無悲苦郁悶之意,這倒是真有些不解了。
正疑惑間,忽然听得一聲馬嘶遠遠地傳來,轉頭看去,只見暗夜里一個白點呼嘯而來,轉瞬見近。
丘平大喜,能找到撕風幫忙,說不定還能見到鐵海最後一面。
只見那撕風如流星趕月般地奔到二人跟前,帶起了一陣大風,就這麼呼地站定。
撕風挨著丘平磨挲,狀極歡悅。丘平撫摩著他的臉,一人一馬互相道離別之情。
「大哥,我現在就趕去鐵旗鎮,那劉夏還在這個鎮子里幫我做事,麻煩你和他說一聲,讓他按計劃行事。」丘平此時仍保持著冷靜和做事的條理,五德園初建,自己萬不能一聲不吭地就此消失。
「好,兄弟你去吧,我一定把話傳到。」杜青峰見撕風如此神俊也是心中大喜,這個李兄弟真是高深莫測,不知道從哪里又收服了如此神駒,看來盡了人事的人還是會受到老天爺的眷顧的,鐵海不會死不暝目了!
丘平不再多說,跨上馬背,一人一騎披星戴月地向鐵旗鎮方向急趕。
丘平騎在撕風背上,他看著蒼茫大地,和鐵海相識以及與其並肩作戰的情形一一涌上心頭。鐵海的粗獷無理,他邀自己斗酒的情形,他義無返顧地援助自己然後身受重傷的情誼都清晰的再現于腦中。
此時,丘平才從平靜的心理中反應過來。他心中悲意漸起,鐵海他,就要死了!
撕風感覺到丘平的悲傷,輕聲嘶鳴中蹄下越發快了起來。
「鐵大哥,等我!!!」
前方的地平線上,天邊已經浮現了魚肚白色,已是旭日將升的時候了。天地間仿佛唯獨只有丘平和撕風,那遼闊的蒼茫大地似乎無窮無盡。
任是撕風快如奔雷,在無有窮盡的大地上,仍然是讓人興起了一種無力感。
就在旭日閃出了它第一絲曙光的時候,地平線上一個小黑點赫然現于眼簾。
丘平精神一振,他眼力超強,立刻辨認了出來,那是鐵旗鎮的大旗。
鐵旗鎮中,趙玉煩躁地走來走去,「青峰還沒有消息嗎?剩下的這一點山參最多能讓他再支撐一次了!」
「來了,他來了!」白雪沖了進來,「好快的馬,肯定是他」
「玉姨,鐵海怎麼樣了?」丘平來得比白雪想象的還快,撕風就站立在他身旁,全身大汗,喘息不止。半夜行千里,便是天馬也都到了極限。
「你總算來了,快去見他最後一面吧!白雪,把這點參也給鐵海服了。」趙玉把小指尖大的一點點山參遞給了白雪便不再多言,自行去看撕風。
丘平撫了一下撕風後便沖向了鐵海住的房間,「鐵大哥,我來了!」
鐵海已在彌留之際,神志也漸漸模糊,他听到丘平的聲音忽然就精神一振,「李兄弟來了啊!快扶我起來。」
丘平沖進了鐵海的房中,只見鐵海雙眼深陷,臉色比紙還要蒼白,確實是生命到了終點的跡象。
「鐵大哥,我來了,有什麼話你就吩咐吧。是要替你報仇嗎?你一句話,丘平不除了傷害你的人,此生不回中原!」見到了鐵海,丘平反而鎮定了下來,大丈夫豈可效兒女狀,鐵海臨終前如此辛苦也要見自己一面,定是有所托付,既為朋友,當生死不計!
「呵呵,來了就好,鐵大哥身體不行了,不能再陪你喝酒了!」
鐵海把白雪送到嘴里的山參嚼了嚼咽了下去,他臉上立刻就有了一點血色,精神也健旺了許多。這個山參是趙玉的,全靠了它這強大的藥力才延續了鐵海三天的性命。
鐵海接著說道︰「兄弟,我知道自己不行了,確實有件事情想托付你,卻不是報仇。咱們行走江湖,不是你傷我就是我傷你,這仇嘛,那也不用放在心上。」
「嗯,大哥請說吧,只要丘平能做到的,絕不推辭!」丘平沉聲道。鐵海要見自己的確不大可能是為了要報仇。
「好!兄弟,鐵大哥生有一子名喚維揚,大哥希望你能收他做你的徒弟,替大哥好好地管教于他!」
丘平一呆,任他聰明絕頂也萬料不到,鐵海千辛萬苦地等他回來居然是要他收自己的兒子做徒弟。
不過丘平也只是呆了一下而已,「好,大哥看得起,丘平自當竭盡所能!」
鐵海大喜,「你們去,把維揚帶來,現在就行拜師禮!」
那鐵海粗豪一生,臨終前卻忽然神志清明,鐵海這一生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怕就是讓鐵維揚拜丘平為師了。他只是一時間的感覺,並沒有意識到,也沒有料到,鐵維揚長大以後能成為一代宗師,能重新振興鐵旗門,全賴他的這次托付。事實上除了丘平,當世再沒有人能將鐵維揚這樣的人教育成才。
「李小子收徒弟?」趙玉正在與撕風逗趣,她天生有一種高貴的氣質,撕風並不排斥她,若是其他人要親近,撕風則是或踢或嘶那就毫不客氣。
「是啊!師叔,您說這鐵海怎麼不讓他的兒子拜進咱們昆侖派呢?難道是怕他的兒子斷了一條手臂,咱們昆侖派會嫌棄?其實沖著他的面子」
趙玉不再理會這個嘮叨八卦的弟子,丟下他一個人便也進了房間去看。
「維揚,他就是為父給你請的師父,你以後要以父事之,現在你就拜師吧!」
趙玉進了房間,正好看到鐵海讓臉色蒼白斷了一臂的鐵維揚拜師。那鐵維揚新近重傷,站都站不穩,但是他性情倔強仍是硬生生地跪倒就要磕頭。
「等等!」卻是丘平在發話。
「怎麼了兄弟?」鐵海心中一驚。
丘平撓了撓頭,有點尷尬地道︰「這個,大哥,兄弟去年曾經在江南收過一個記名弟子,這個」
「呵呵,原來如此,那人也是個有福氣的人啊!呵呵,知道了!」鐵海又對鐵維揚道︰「听到了嗎?你還有個師兄,以後見了師兄亦需恭謹,清楚了嗎?」
趙玉心里有大笑的沖動,這李小子自己不過十六七歲,居然就收起徒弟來了!他知道怎麼教徒弟嗎?居然還收了兩個,呵呵。
「是,爹爹!」鐵維揚答道,隨即便對著丘平磕起頭來。
「夠了,起來吧。我以個人的名義收你為徒,你並不是五岳派的弟子,我也不會傳授你五岳派的武功。當然,你也不必盡五岳派弟子的義務,明白了嗎?」丘平仍然以為鐵海是因為門戶之見才讓鐵維揚拜自己為師而不是拜入昆侖的……
「明白了,師父!」鐵維揚答道。
「門主」剛拜完,忽然听得鐵旗門中的一個弟子悲呼起來。
鐵海心願已了,听得鐵維揚「師父」二字出口便即與世長辭,這幾天他撐得太過辛苦,終于得償所願,他死前仍然帶著笑意。
「爹爹!」鐵維揚大叫一聲又暈了過去,房中一片哭聲。
丘平悲意早過,他平靜地抱起鐵維揚和趙玉打了個招呼就走出了房間。鐵海的後事,自然有鐵旗門的人去料理。自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個孩子甚是可憫,不但父親去世自己還成了殘廢,自己當然要盡力,但要將他培育成才當真談何容易。
趙玉看著丘平平靜的離開,她心中極是詫異,「怎麼可能,他才只有十幾歲,生離死別是人生最大的情緒,他怎麼可能會如此平靜!」
「說不定,鐵海還真的是有眼光的人呢!是啊,他們的兒子,又怎能用常理測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