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
「李少俠喜歡東坡居士的詩詞嗎?」
以李丘平的修為六識,早已知道身後有人行來,但他瀟灑自如,心中既有感慨便自顧抒發出來,哪里會去理會旁人。
李丘平轉身看去,卻是宮家琳瑯小姐站在身後說話。
李丘平點點頭,「東坡居士的詩詞氣勢磅礡,風格豪放,正是我輩中人的寫照。比如這首,大多文人作秋景之詩,只知道詠嘆秋天的肅殺和悲涼,而東坡居士在此一反悲秋的調子,突出了秋天是收獲的季節。這首詩是東坡居士寫給好朋友劉景的,其中未有只字提及朋友,然而他以景喻事,詩中大有勵志之意,讀來當真覺得志氣昂揚,回味無窮!」
「琳瑯只知道這首詩是東坡居士作的《贈劉景文》,卻不明其中之意,李少俠名士風采,當真文武雙全!」宮琳瑯贊嘆道。
李丘平微微一笑,暗想,「身為武林世家的小姐,你能知道出處就已經很不簡單了!似東方素雅那般博學多才,別說是武林世家,書香門第的又能有幾人呢!」
李丘平道︰「琳瑯小姐謬贊了,在下只不過是喜歡東坡居士的詩詞而已,‘名士’二字是萬不敢當的,何況在下武功也只是平常,如何當得起‘文武雙全’這四個字!」
「李少俠過謙了,前日里少俠一劍即挫敗那黃河水上飛,幾位前輩和我父親每每言及,都是贊嘆不已呢!」
宮琳瑯又接著道︰「李少俠可否直接叫我琳瑯,‘琳瑯小姐’听起來很是別扭呢!」
丘平暗想,「那其他人都叫你‘琳瑯小姐’或者宮小姐,又沒看出你有哪里別扭了。」
他口中卻說道︰「好啊!叫琳瑯的確比叫琳瑯小姐來得好听,那你以後就直接叫我丘平好了,‘李少俠’叫多了,卻也很是別扭。」
同是出身世家,這宮琳瑯卻比東方素雅要更加主動和大方得多了。
「好啊!丘平哥哥。」宮琳瑯露出小女孩的天真雀躍之情,拍手叫好,絲毫看不出了當日指點群雄的颯爽英姿。
李丘平一楞,隨即釋然,這宮琳瑯的年紀比東方素雅還要小點,她要真叫自己「丘平」反而更是別扭。
「丘平哥哥,不如你和我說說東坡居士吧。琳瑯知道的東西都是從書上看到的,書里只有干巴巴的幾句試詞,優美是很優美了,琳瑯卻完全不能領會其中深意。適才你說東坡居士的詩詞氣勢磅礡,風格豪放,正是我輩中人的寫照。琳瑯很想知道其中的含義呢!」
宮琳瑯一邊說話,一邊就毫不避忌地拉住李丘平。那天李丘平一劍敗侯方,後來又一拳與那蒙面人斗了個平分秋色,小姑娘心中早已有了崇拜之意。今天又听李丘平談起蘇軾的詩詞,竟是文武雙全。拉住李丘平,宮琳瑯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她只覺得這個哥哥很有本事,想要親近而已。
宮琳瑯自小聰明,在天機堡中除了宮良羽,她就是主事人。到了這幾年,宮良羽也漸漸不再管事,天機堡中事物幾乎都是她在打理。而宮琳瑯偏又能力極強,將天機堡打理得井井有條。
宮琳瑯雖然家學淵博,博聞強識,幾乎無所不通,但她也和李丘平,東方素雅一般,自幼就沒有朋友。
雖然有類似齊原一般的人有心獻殷勤,但宮琳瑯只是一眼間,就將這類人劃到了「下人」,「下屬」,等類別里。李丘平卻是她第一個在心里當做了朋友,或者哥哥的人。
說到蘇軾,李丘平精神立刻就是一振。他也是灑月兌狂放之人,宮琳瑯都沒有避諱,他豈能主動拒絕小姑娘。于是就讓宮琳瑯挽著自己,細說起那蘇軾的詩詞來。
蘇軾的詩詞大多內蘊著一種豪邁的氣息,細細品讀,常常能令人心潮涌動,熱血澎湃!
不同于讀那些婉約派的詩詞能令人愁上心頭,黯然神傷,蘇軾的詩詞大多並不適合女孩子品讀。但宮琳瑯卻並非尋常女子,她畢竟是天機堡的主事人,武林中的俠女,天生就離不開那刀光劍影熱血澎湃的江湖。
李丘平一邊吟誦一邊講解,心神已經完全融入了蘇軾詩詞中澎湃激昂的境界中。
宮琳瑯本來只是想找個話題和李丘平多待一會兒,卻不料听著听著竟然入神了,品到豪邁處,她緊緊地抓住李丘平,激動得嬌軀輕顫。
這里面固然有蘇軾詩詞的魅力,但李丘平講解的時候,卻不由自主地展開了精神,他的情緒不但感染著宮琳瑯,同時也感染著他自己。二人此時間,其實已經進入了半催眠狀態。
李丘平說到精彩處也是心中激蕩,聲音越來越大。卻沒有察覺,不遠處有一雙惡毒的眼楮帶著嫉妒,憎恨和接近瘋狂的光芒正盯著二人。
正沉浸于蘇軾詩詞的豪邁與激蕩中,一道勁風自身後襲來,離身體已不過數寸,丘平心中警兆忽生,整個人也猛地清醒過來。
李丘平反手一抓,風雲抓應念而生,將偷襲者刺來的一劍捏在指間。這偷襲者劍法既差,內力也弱。李丘平行有余力,混元真氣運轉不休,使出一個粘字訣,將來人握劍之手也黏在了那劍上,不得月兌身。
李丘平與宮琳瑯轉過身來,只見來人黑巾蒙面,眼中盡是驚慌之色,不住的掙扎著想要松開手中之劍。
「琳瑯,適才這首《念奴嬌赤壁懷古》沒有說完,就讓我再讀一遍,讓這位蒙面兄弟也一起听一听,你說好不好。」
「好啊!琳瑯听丘平哥哥的。」宮琳瑯不知道李丘平是什麼意思,但她是何等乖巧之人,便順著丘平的話說。
李丘平在與宮琳瑯邊誦讀邊講蘇軾解詩詞的時候,已經不由自主地將前日里領悟的精神心法融合在了其中,此時的丘平很類似當日在「劍出五岳」大會上累積劍意,而接近頓悟的情況。不同的是,當時累積的是劍意,這次累積的是精神力量,當時沒有敵手,而這次面前正好就有一個!
李丘平從看到面前這個人眼楮的第一時間起,就知道此人定是齊原。那目光太熟悉了,便是此時,充滿了驚慌的眼神中依然掩蓋不住那深深的憎恨。
李丘平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麼這麼恨自己,他也懶得去知道。你不仁,我不義,你既然一心殺我,並已經有兩次付諸實施,我自然也不能放過你!
李丘平將已經滿溢的精神力釋放開來,無匹的氣勢牢牢鎖定了齊原。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齊原听到一個「大」字,忽然覺得那仿佛是一記悶雷,「轟」地一聲直接在他的腦子里炸響,他腦子里一陣絮亂,體內真氣也跟著散亂起來。
李丘平每念一個字,齊原就是一抖,手上氣力亦是跟著一弱。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李丘平念到「一時多少豪杰」時,齊原終于月兌力,身體軟軟地搖搖欲倒,那握劍的手卻還是牢牢地黏在劍柄之上。
李丘平手上發力,不讓齊原倒地,既然已經決意殺他,豈能中途心軟。李丘平精神力源源不絕地向齊原壓去,繼續念道︰「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齊原的眼神由初時的驚慌到後來的恐懼,李丘平念到「檣櫓灰飛煙滅」,這個「滅」字的時候,齊原的眼楮已然漸漸失去了神采。
李丘平放開了手,齊原已經全身僵硬,兩眼楮翻白,卻並不倒下。
「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李丘平念完全篇,攜著宮琳瑯前行,與齊原擦身而過。
方才走了兩步,只听得身後砰地一聲,齊原直僵僵地倒在了地上。如果他還有以後,那當真就是人生如夢了。
宮琳瑯只比李丘平的反應慢了一點點,她也看出來這個蒙面人就是齊原。齊原自來到天機堡後就屢屢糾纏于她,礙著姑蘇齊家的面子,宮琳瑯不好翻臉,但對這個人卻也是十分地討厭。後來李丘平為天機堡送來糧食酒菜,這齊原在她親自試過後還要喋喋不休,更是讓宮琳瑯為之鄙夷。
李丘平吟詞取敵,瀟灑自在,雖然宮琳瑯以為李丘平是以內力將齊原擊倒,但仍是心旌神弛,「這個哥哥太有意思了!」
至于齊原結果怎樣,宮琳瑯連想都沒有去想。齊原用劍偷襲李丘平是她親眼所見,混跡江湖本來就是你不仁,我不義,齊原既然要殺李丘平,那就要做好被人殺的準備!宮琳瑯自小統御天機堡,這樣的事不但常見,她便是親手做來,也是會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