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謠將自己的手輕輕的放入他的大手中。
司徒郁牽著她從塔上躍出,轉眼又回到了「夕顏亭」中。
在夕陽余輝的映照下,「夕顏亭」被鍍上了一層夢幻的色彩。亭子的四角已經點亮了風燈,亭子中間的桌子上已沒有了茶水,取而換之的是一小桌酒菜,看樣子應該是剛上的,但環顧四周,卻不見半個人影。
牧謠毫不客氣地徑直走到桌前,將手中的酒壇放在桌上,對著菜肴深吸了一口,點頭贊道︰「嗯!不錯,想不到你把王府的廚子都帶到這里來了!」
司徒郁聞言,劍眉一挑,戲謔道︰「想不到你竟長了個狗鼻子!」這廚子的確是王府里帶過來的,她只吃了一次他做菜就能識別出味道,這嗅覺還真是夠靈敏。
「你才狗鼻子呢!」牧謠白了他一眼。這每個人做菜的方法和所放的調料不同,做出來的味道也自然不同,她只是比別人更注意這些細節而已。
牧謠將壇里的酒倒入酒碗里,自顧吃了起來。為了趕來赴約,午飯吃得早,她這會兒是真的餓了。
司徒郁面色柔和地坐在她對面,這是第二次與她一個桌子吃飯。
第一次她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見了面也沒有什麼禮節,現在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卻還是絲毫不把他這個王爺放在眼里,完全沒有尊卑意識,也沒有平日里那些女子在他面前露出的矜持與嬌羞。
不過他很喜歡她的這份真實,沒有繁文縟節的束縛,沒有刻意裝點的做作與虛偽,舉手投足間是那樣的灑月兌與隨性。
就著菜肴,牧謠那小半壇酒已所剩無幾,既然不著急回去,她索性就敞開了性子喝,這樣的好酒不是隨時都能喝到的。
不過當最後一滴酒下肚,她的腦袋已變得沉重無比,視線也已經模糊不清,她趴在桌上,頭側枕在手臂上,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司徒郁仍在自斟自飲,面色平靜如水。
驀地,他眸子一冷,手中的酒碗「嗖」地一下向亭外飛去,嘴里說道︰「既然來了,也嘗嘗本王親釀的美酒吧!」
亭外數米,一個全身被黑衣包裹,只露出兩只眼楮的人如鬼魅般現出身來,輕輕接過酒碗一飲而盡,咂嘴贊道︰「辰王親釀的酒,果然不一般!」說完將酒碗一扔,向亭中走來。
「你將她灌醉了?!」黑衣人看著倒在桌上的牧謠眉頭輕皺,不悅地道。
「是她自己貪杯!何況她若不醉,怕是也留不住她!」司徒郁另取了一只碗,繼續倒著酒,心中卻有些駭然。剛剛飛出那只碗,他用了七成功力,一般人就算能接下,也定站立不穩,若是硬接,也定會傷及肺腑,而此人卻如此輕松的接下了,見功力之深厚,不在他之下。
這個認知讓司徒郁心里起了一絲擔心。
「是醉了,我如何與她說話?」雖然他也知道這丫頭是個酒蟲,但他時間有限,來不及等她清醒過來。
「你只是說想與她單獨說話,現在人就在你面前,要說什麼說請自便,本王定不會相擾。」
「你…?!」看著司徒郁得意的表情,黑衣人恨得牙癢癢,這人哪是什麼王爺,根本就是個小人,竟然給他來這招。
無奈之下,他走到牧謠面前,那張粉女敕的小臉上泛著紅暈,長長的睫毛俏皮地微卷著,櫻唇紅潤欲滴,愛至極。
他伸出手來,撫向那張嬌美的小臉,顫抖的身子看得出他此刻的激動。
就在他的手將要觸到牧謠的臉蛋時,一陣強勁的掌風掃了過來,讓他不得不收回了手。
他眸光一沉,冷冷地看向司徒郁,等待著他的解釋。
「我只答應讓你看看她,和她說說話!」司徒郁已起身,同樣冷著臉看向他。
黑衣人凝眉看著那雙深遂的眼楮,沉聲問道︰「你喜歡她?!」
「她很快就會成為我的側妃!」他從未對誰說過喜歡。只是她既然要入府,好歹名義上也是他的女人,怎能讓別的男人隨便踫。
黑衣人一怔,隨即大笑起來︰「側妃?!你說她會做你的側妃?你是在說夢話吧!」
司徒郁被他的反應弄得很不爽,咬牙收回瞪向他的目光,傲慢地說道︰「怎麼?你覺得她不配?」
「哈哈哈!是你不配!」最後幾個字,黑衣人故意加重了語氣。
「你……!」司徒郁很是氣惱,但轉念一想,不過是江湖草莽,懶得和他一般計較,便放松了語氣,故意道︰「這個問題本王無須和你爭辯,是不是我的側妃,半月後自見分曉。」
黑衣人見他目光坦然,不似有假,立即收了笑意,眸光一暗︰「她有何苦衷?」
司徒郁聞言,微眯著眼看向他,心下暗度︰這人似乎很了解她?!嘴里卻冷冷道︰「這不關你的事!我要的東西呢?」
「你答應我的事呢?」
「很快就能如你所願!」
黑衣人聞言,從懷里拿出一個手掌大小的紅色布裹朝司徒郁一揚,隨即又收回至胸前,說道︰「我要知道她嫁給你的原因!」大有不說不給之勢。
司徒郁掃了一眼那紅色的布裹,又看了看那醉過去的人兒,厲聲道︰「人你已經看到了,事我也辦了,希望你能履行承諾!」其意提醒黑衣人要守約,不要另加條件。
黑衣人猶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將布裹扔給了他,皺眉道︰「這只是其中一部分,若是用得應手,最關鍵的東西自會在最關鍵的時候奉上!」略微停頓後,放慢了語速道︰「還有,在她未愛上你之前,不準動她!」說完,再次看了一眼那紅撲撲的小臉,最後給了司徒郁一個警告的眼神,消失在黑幕里。
黑衣人走後,司徒郁並未急著打開布裹,而是將它放入了懷里。對于那人最後的警告,他嗤之以鼻,什麼時候竟有人敢對他的事指手劃腳了?
不準!這個詞只能他對別人說。
此時,繁星閃爍,夜風已起,夕顏亭中燈火搖曳,除了那飛龍瀑布震耳欲聾的吼聲,四周一片寧靜,深藍的天空下,大山黝黑的輪廓清晰無比。
司徒郁見牧謠睡得正酣,便上前取下柱子上掛著的披風,將她冰冷的身子包裹起來,再輕輕攬入懷里,將自己身上的溫度傳些與她。也許是他的懷抱讓她感覺很溫暖,迷糊中她使勁往他懷里蹭。
司徒郁看著懷中的女子,鼻息間有隱隱的茉莉花香縈繞,他不喜與女子親近,但不知為何抱著她卻並不令他反感,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心安,是因為她身上這迷人的馨香嗎?
同樣機敏過人,同樣喜歡茉莉,就連身上的淡淡茉莉香都是相同的,當年若不是親眼見她死在自己面前,他真要懷疑她就是她。
眼里的迷戀漸漸變成了疑惑,她真有那麼好嗎?先是無塵公子,後是司徒昀,還有一個形影不離的隱衛,如今又來個身份不明的黑衣人,一個個都不是簡單的人物。
那麼自己呢?對她有沒有動心?
驀地,嘴角溢出一絲苦笑,自己還有心嗎?就算曾經有,也早已隨著那人的香消玉殞而丟失了,現在自己的身體里乃至血液里都只剩下滿滿的仇恨。
他一手將她攬在懷里,一手斟酒自飲。如此良辰美景,如此佳肴美酒,雖有美人在懷,只惜他們互不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