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琴箏個頭比薛漣笙稍高一些,長手長腳的,穿上男裝,英姿颯爽,更像個風度翩翩的富家公子,滿眼自信的光彩,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高貴且不易接近,甚至,連男人都自覺形穢。
而薛漣笙就不一樣了,她雖不矮,卻也在薛琴箏之下,若說薛琴箏女扮男裝像是貴公子,那她就是貴公子身邊的一個漂亮又靦腆的小廝,唇紅齒白,膚如凝脂,圓圓的眼楮汪著水,任何人看到都會忍不住想要多看她幾眼。
兩人順著花燈閑逛,薛琴箏已經猜出了五六個燈謎,薛漣笙卻是連一個都猜不出來,這其中,也不乏她故意放水假裝不知,以此讓姐姐高興一場。
「糟了……」薛琴箏忽然捂著肚子,面露痛苦。
「是不是剛才喝了涼茶肚子痛啊?」薛漣笙問,想起宴席上,她和薛琴箏貪涼,連喝了三杯涼茶,不過她一點事也沒有,大概是長這麼大喝了太多藥,早就已經煉成銅皮鐵骨了吧?
薛琴箏嗯了聲,忍著痛說道︰「看來我是必須得上趟茅房才行了,蟬兒陪我一塊兒去吧?」
薛漣笙扶著薛琴箏穿過花門,另一座安靜的宅院沒有成串花燈,只在屋檐下掛著一盞風燈,燈光極暗,以她的目力,有跟沒有是沒多大區別。
她等薛琴箏走開後,獨自一人在黑漆漆的回廊里等候,過了一會兒,沒見動靜,怕姐姐一個人會出什麼意外,她急忙翻過欄桿,朝著拱門走去。
無意中看到有人影在門口晃了一下,「姐姐,我在這里。」她叫了聲,快步上前。
就在她走到門口時,忽聞一陣奇異香氣,淡淡的,聞起來像是花香,再聞時,氣味竟然發生了改變,她不自主地深吸口氣,恨不得想要將這世間難得的香味一絲不留地納入鼻間。
香味兒即刻發生劇變,在她意識到有些刺鼻,難以正常呼吸時,行動竟已完全不受控制。
酒不醉人人自醉,她不過是貪心了些,多聞了一會兒花香,怎麼就眼冒金星,頭腦發脹了呢?
第一次,沒有喝酒卻醉了,沒有煩惱,沒有困惑,心中沒有悲傷難過,真是奇哉怪哉。好像真的解月兌了一般,感覺整個人都有點飄乎乎的,不但身體放松,就連心都完全處于一種放空的狀態。
腳跟不穩,好似是踩在棉花上,輕輕軟軟的,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去,此時此刻,若是有張舒適的大床就好了,這樣倒下去睡,一定不會被惡夢糾纏。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她記得九哥最是羨慕大詩人能灑月兌的飲酒賞月,酒可真是個好東西,難怪詩仙太白每每飲酒才能靈感迸發做出驚世絕句呢!盡管她連一滴都沒有嘗,不過意思還是一樣的,醉花和醉酒,感覺都差不多。
薛漣笙抬起手,五指彎曲,做出手持酒杯的樣子,高高舉過頭頂,對著半天里一彎細細的黛眉,嘿嘿笑道︰「月亮,咱們一塊兒喝。」
一飲而盡,好像有點不過癮,必須得真的喝點什麼才算是月下獨酌且不枉費大好時光。
越是這樣想,就越覺得口干舌燥,喉嚨里漸漸地燒了起來,成串的火苗突突地升起,張口就有青煙冒出來。
糟了,不會是燃起來了吧?她低下頭左看右看,視線早已,唯一能看到的,是前方一間屋子點著燈,她想也沒想,搖晃幾下,走到門口。
屋里奇怪的聲響讓她的喉頭刺痛,發不出聲,她用力搖搖頭,那如絲的、低微的**呢喃讓她的心猛然間跳了出來,明明知道里面不會有什麼好事,卻好死不死,身體不听使喚地地朝門頁撞去。
門沒有從里鎖上,她這一撞,就整個人倒了進去,屋內有股淡淡的酒味,抬眼間,昏黃的燭光里走出一個人,她眨了眨眼,那人已經走到她面前。
古怪復雜的氣味讓她月復中的酸腐之氣不斷往出涌,她爬起來,正想對那人說抱歉時,腰被人用力箍住,一張滿是酒味和脂粉香氣的嘴湊上來,她想也沒想,一掌打過去,可是這一巴掌非但沒有令她月兌身,反而被抱得更緊。
當她感覺到那人的手捏住她的臉蛋時,混沌的意識立刻無比清醒,手臂卻怎麼也掙月兌不開,努力凝神聚力,她抬腳,猛然一腳踩下去,只听一聲公鴨嗓子般的低叫,那抱住她腰身的男人立即松手退後。
跑!再不跑,她可真的要成為任人宰割的羔羊了!薛漣笙沒有時間琢磨自己怎麼這麼倒霉,陪姐姐上趟茅房也能遇到這種事,扶著牆壁,她跌跌撞撞地逃離魔窟,卻在沒逃出多遠時,听到了從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和咒罵,是那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的男人,想起方才那一幕,胃里就又開始翻江倒海。
到處都是黑乎乎的,眼前能看到的都已經彎彎曲曲地如水中倒影,身後,沉重的跑步聲漸漸靠近,惡心的氣息也越發濃重。
她抹了一把淚,知道自己已經堅持不住了,腳下的地面越來越軟,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淖里,雙腿陷得太深,根本已經挪不動步子了。
忽然,黑暗中閃出一條身影,恍惚之際她感覺到自己被人拉到一邊,隨之,嘴巴被死死捂住。
薛漣笙嚇得心膽俱裂,渾身發抖,而後,听到耳畔響起了極低的氣音︰「別出聲。」
她根本听不出來這是誰的聲音,只是覺得這句不知算是警告還是提醒的話讓她暫時能穩住心神。
「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從她身邊溜過,她屏住呼吸,僵硬如木樁,待那人跑遠了之後,緊繃的神經一把被扯斷,她無力的雙腿晃了幾下,再也無法支撐更加沉重的軀體。
花香,又是花香,她現在聞到香味就快吐了,捂住她嘴的手掌還未松開,她真怕控制不住會吐得對方滿手都是。
薛漣笙被那涼涼的大掌捂得無法呼吸,她哼了幾聲,對方才意識到自己太過用力差點把她捂死,急忙松開手,她就像軟藤一樣跌倒下去。
迷迷糊糊中,覺得身邊這淡淡的花香和她之前聞到的那種氣味不太一樣。
先前,那讓她如酒醉一般的香氣太過霸道,能攝人心魄,粉碎意志,而現在這股清淡的香氣就完全不一樣了,平和安靜,又帶著些許清冽,如山泉如寒雪。這讓她想起了某個十分熟悉的人,好像在很久之前,她還迷戀過這人,而這份迷戀,一直未曾消退。
「你喝酒了嗎?」他問。
她一定是入夢了,要不然,怎麼會又听到了他的聲音呢?他說有緣再見,那他們就只有可能在夢中相見,她確定自己睡著了,才放心大膽地回他的問題。
「沒有啊,不過好像跟喝醉了也差不多。」眼皮被黏在一起,怎麼都睜不開,她索性閉著眼,身子被輕而易舉提起,她掩了個呵欠,頭靠著他的胸膛,手臂掛住他的脖子,這樣就不會再倒下去了。
感覺到他似乎是在掙扎,她抱得更緊,只有在夢里她才敢這麼大的膽子,她自己說的,從此以後只當義兄妹,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關系,可是她真的不願意跟他做什麼義兄妹,她的哥哥已經夠多的了,不需要再多一個。
反正現在是在夢里,他用得著這麼較真,這麼絕情嗎?讓她多抱一會兒又有什麼關系?反正他又不會少塊肉,若是在現實之中,她是絕對不會也不敢這麼做的。
「你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就敢闖進來?」
他加重語氣,是怕她听不到,還是在責怪她不該到處亂跑?
「這是縣太爺的府邸啊。」她記得清自己在哪里,用不著這樣跟她說話,她又不是傻子。
他又推了推她,拉開她纏住自己脖子的手臂,低聲道︰「你是一個人來的?你真是不知死活啊!」
薛漣笙發揮她八爪魚一般的纏人功夫,死活也不松手,兩人僵持不下,他沒轍,只得隨她去,他的身子當真這麼好抱?不但女人迷戀,就連……他在心里冷笑,這女人,跟那些賣笑賣身的女子有什麼不同?一點也不自重不自愛,遇上個男人就死抱住不放,這種放蕩的行為一點都不像是千金小姐能做得出來的。
「我是跟姐姐一塊兒來的,她肚子痛,讓我等她,等了一會兒還沒見她出來,我怕她出意外……後來就聞到了一股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