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難以置信，腦子越混亂起來，藥物作用下，他的頭快要炸開，兩眼酸痛，像是被人灑了一把石灰粉，他揉了揉眼皮，眼淚竟源源不斷地淌下。
她是薛漣笙嗎？他也搞不清是怎麼回事了，如果說人有相似，兩個人能相似到如此程度，實在是老天造人失敗了。此時他的神智已經完全混亂，根本沒有精力去思考這詭異又復雜的問題。
她把他攙扶著走到床邊，他歪倒著，卻不肯睡，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語，她只好將被褥抵在他背後，讓他斜倚著。
門沒有關，鳳秋遠和顧小寶走進來時，兩人頓時被屋里的人驚住了。
「蟬姐姐？」顧小寶迷迷糊糊地，軟軟的雙手在面前甩了甩，跑過去，在這個長相和薛漣笙一模一樣的女子身上蹭來蹭去，「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害得我把混靈教的聖姑當成了你。」
語畢，把手移到嘴邊，伸出舌頭在手背上舌忝了舌忝，笑道︰「我是狐妖，蟬姐姐會怕我吧？」
鳳秋遠把顧小寶拉到一邊，她一把推開他，嘟囔著︰「你真討厭，別管我啦……」
頭戴草帽的女子揚手在顧小寶面前晃了一下，看她眼神散亂，便將手移到她耳後，在某一處輕輕點了一下。
顧小寶一個激靈，如夢初醒，之前的事，她已經忘記大半，不記得自己中了**，誤以為自己的狐妖，出盡洋相，但回想起被混靈教徒撕扯時，仍是心有余悸。
「蟬姐姐？」她忽地有些懷疑，眼前這個人，和薛漣笙太像了，只不過，此人神態似乎更加淡定，穩重，端莊，眼神沉靜，像是看透凡塵，超月兌生死。
是她產生了錯覺？還是薛漣笙消失一天其實是被仙人點化了？
「她不是薛漣笙。」蕭慕良臉色白，搖晃著站起，剛走幾步，便雙腿一軟，伏倒在地，鳳秋遠忙上前去把他拉起來，他便昏沉沉倚靠在鳳秋遠肩頭。
那女子點點頭，面上露出一絲淡然的笑，平靜地道︰「沒錯，我不是她。」
顧小寶聞言，愣了愣，忙將手縮回，難怪她會覺得現在這個薛漣笙有點不一樣呢。這看穿世事的眼神，怎麼會是個懵懂了十七年的少女會有的？此人，面容雖年輕，只怕實際年齡早已三十多歲了呢。
「我就混靈教要找的郁菀，冷騫的確抓錯了人。」她轉向蕭慕良，微地福了福身，略帶抱歉地道︰「蕭大人，方才你和冷騫的對話，我都听到了，真不好意，我給你們帶來麻煩，還請見諒。」
「你真是郁菀？」蕭慕良沒現自己此刻表情猙獰，兩眼汪著淚水，咬牙切齒的模樣讓顧小寶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
對方點頭，平視著蕭慕良，輕聲回道︰「我本名聞人菀，是聞人氏的後人。」
「聞人？」蕭慕良驚問，而後，卻冷笑一聲，不再開口。
相傳，聞人氏師承徐福，煉丹制藥，技藝精湛，在江湖上頗有名氣。後來，朝廷得知，許下重金，拜與官職，收攏聞人氏為皇族制藥煉丹，因此，聞人一族的名聲更加響亮，一入宮門，位高權重，有財有勢，深得皇帝信賴。
到了唐穆宗時，穆宗皇帝因服下了聞人氏煉制的長生藥，不多時便中毒身亡，聞人一族遭滅頂之災，株連九族，自此，這世上便再也沒有聞人一族。
此刻，突然出現一個女子說自己是聞人氏的後人，任誰都不會相信，天下的人都知道，聞人氏早已帶著自己那所謂的一套長生法寶去見閻王爺了。
「曾有傳言，聞人一滅，長生如影，這世上沒有聞人的長生藥，那長生便也是如夢幻泡影。」
聞人菀憶起往事，不免心痛，她端坐著，目光望向他處，「我的壽命從聞人一族被滅時就注定永生，往後的這一百年來，我容顏未改，卻是實實在在忍受了百年孤寂……穆宗之死與我父親煉制的長生藥無關，他是遭人毒害而死的，如果父親的長生藥是假，我為何一直活到現在？」
「你真的一百多歲了？」顧小寶納罕，她也曾听說只要服下長生之藥，便會永生不滅，她知道那個人體質偏弱，還知道他也曾派人尋找過。只不過，這些全部都只是傳聞，誰也沒見過真正的長生不死藥，更加沒見過服下長生藥的人。
聞人菀微笑，平聲道︰「我十七歲被父親逼著服下長生藥，到現在已經一百一十七歲，世人皆求青春永駐，壽命有增無減，是真正當你長生不老，沒有輪回的時候，你才會覺自己有多孤獨。」
「若是真的，我倒希望我永遠都不老。」顧小寶嘻嘻笑著，又問︰「你本是混靈教聖姑，那為何離去，卻又折返回來呢？」
「我想，大概是因為薛漣笙吧。」
「蟬姐姐？這又是為何？你們之前並不認識吧？」
聞人菀神色忽地又哀傷起來，頓了頓，她語氣悲涼說道︰「她是我轉世投胎的女兒。」
此言一出，屋里的人腦袋更加混沌了，想了好半天，還是蕭慕良將關系理清。
「其實你也現了薛漣笙被抓，再看到她的容貌和你自己一模一樣，才會覺得她是你的親人？你不覺得太過荒唐了嗎？」他心里更加懷疑，說自己長生不老已經夠離譜了，現在又提到輪回，別人不把她當成瘋子已經算是無比寬容了。
聞人菀淚光閃爍，深吸口氣，道︰「我的女兒青青當時不到一歲，官兵來抓人時，將她摔死……」她的情緒越激動，嘴角劇烈抽搐了一下，突然用手捂住臉頰，淚水從指縫間滲出。
「人生總有相逢的時候，一定是老天憐惜我孤獨的太久，才讓女兒重新轉世投胎，長大成人來與我相見。」
幾人越听越覺得離奇，但都沒有出聲，就算她說的長生是假，是對女兒的感情卻是實實在在的。
「我看到薛漣笙的時候，就覺得她異常親切，如果不是因為她，我不會回來，也不會來見你們，老天早就安排好，讓我和女兒以這種方式再見面……」
聞人菀還在自說自話，顧小寶與鳳秋遠兩人面面相覷，卻都像是心有靈犀一般，誰也沒有開口，任由她獨自一人沉浸在幻想、回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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