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寶沒在屋外,這時候,甬道里連一個走動的人都沒有,大家都像是被下了沉睡魔咒一般,四處都安靜得猶如深夜,而此刻,也只是晌午而已。
「皇上交代的事,我雖不信,卻也必須得替他辦好。」蕭慕良面色深沉,心有鄙夷,蜀國皇帝,身為一國之君,不想著用實在的法子讓國家強大起來,卻相信所謂的天書所指,依靠著轉世戰神來為自己擴大疆域。
普通人只當是戲言,君王卻不這樣想,這種危言聳听以訛傳訛的秘密,要不了多久,就會被與蜀國相接的楚國與後周知道。到時候,這個秘密也就不算秘密了,接下來,便會有大批的鄰國奸細潛入蜀國,密謀籌劃著要將蜀國的救命星搶走,這自然也不會是意料之外的事。
根據聞人菀留下的地圖,蕭慕良和鳳秋遠兩人真的順利地進入這個叫做孔雀谷的地方。
北方氣候干燥炎熱,不像蜀中,群山環繞,一年四季都是潮濕的,夏季悶熱,冬季濕冷,而這孔雀谷卻完全和蜀中地形氣候別無二致。
此處崇山險峻,三座山相依相伴,中間是深谷,順著崖邊的青藤飛躍而下,越往下走,光線越暗,溫度越低。
兩旁水滴漣漣,水氣氤氳,從這不辨晨昏的石洞中走出,便置身樹木蒼翠,鳥語花香的地下仙境。
頭頂,一束光從百丈高空投射而下,霧氣漸漸升騰,狹窄的通道越鬼魅起來。
按照地圖上的標識,此處有兩條路,但殊途同歸。
為保險起見,兩人便分頭行動,誰也不知前方會遇到什麼,若是一人遇險,另一人還能逃月兌,總好過兩人都成甕中之鱉。
待鳳秋遠走遠後,蕭慕良順著這條有些陡峭的山路往上走。
青石板鋪就的台階,上面長滿了青苔,想必,混靈教的人有更加方便的路徑出入。
山中樹林茂盛,腳邊野草迎風聳動,空氣中溢滿草木清香,耳邊水聲潺潺。
濕氣越來越重,樹蔭遮蔽之處,光線也不能完全照射到,昏昏沉沉,四處升起淡淡青霧,這霧氣之中飽含水分,鋪散到人身上,像是洗了個澡,全身的衣裳都被浸濕,連頭都能擠出水來。
腳下打滑,幾次險些跌下去,回頭望去,現自己已深陷霧中。
忽地,眼前似有異物飄過,蕭慕良站定,卻什麼都沒有現,身後突然響起一聲鳥叫,是烏鴉,他定了定神,覺視力有些模糊,心中一個不祥的念頭冒出,該不會,又在無意中中了招?
心有顧慮,他便提高警覺,加快步伐。
「山有靈女,無相無形,寰水之畔,白雀獨舞之……」
清幽的歌聲似穿透了蔥蘢的樹林和重重迷霧,在他的身後徘徊不去,調子古怪,像是遠古民族遺留下來的山歌民謠,再一听,卻更像是祈福的咒語。
如柳絮,一旦沾上以寄居的的東西便死活不放手,蕭慕良試圖擺月兌那越詭異陰森的歌聲,卻現,這歌聲好似來自身後。
突然,有冰涼的東西落到後頸上,他伸手抹去,一看,竟是一片鮮紅。
他猛然間回頭,赫然看到一張七孔流血的臉,面色青,五官扭曲,紫黑的舌頭長長地搭在下巴上,眼白里也滲出血絲來。
蕭慕良心一顫,立即回身前行。他不斷強迫自己冷靜,暗示自己看到的是虛無幻象,腕間微地刺痛,一股細細的暖流順著掌心往下淌,他垂眸,滿手都已被血染紅。
眼前出現了四五張一模一樣的鬼臉,袍子雪白,長滴水,驚悚的面容在這死寂的山林中若隱若現,皆咧嘴朝這他怪笑。
它們在逼近,雙足懸空,白綢從頭頂飛過,圍成一個五角星,蕭慕良被困其中,白綢猛地勒緊,他脖子被卡住,腳下失去支撐,離地懸起。
五個鬼影倏地重疊,他抓住那白綢,用力一扯,本以為會一把扯斷,卻未料到,自己竟抓了個空,驚慌之際,鬼臉飛來,他眼睜睜看著它從自己的身體里穿過。
意識頓滅。
白色佔據整個世界,天與地,樹木與高山全部都變得慘白,廣闊的雪白之中,忽地出現一點猩紅。那紅色,像是懸在九天之外的太陽,在他模糊的眼里擴散開來,他感到身體漸漸有了熱度,那遙遠的太陽變成一個恍惚的人影,飄然立于他面前,麻木地注視著他。
她唇角噙著笑,火紅的長袍在風中飛揚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他幾乎被燒著,下意識地以手遮擋這刺眼的紅光。
「蟬兒……」蕭慕良心跳加速,站起身朝她走去,卻在剛剛站起之後又倒下。
她似笑非笑,忽地像是在流淚,眨眼間,又像是滿含怨恨,她在他面前半跪下來,自紅色的袍袖里伸出一只手。
他看到,那只手蒼白消瘦,骨節突出,手指細長,泛著青白之光,他心中莫名的喜悅,像是迫不及待見到她的興奮。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冰涼濕滑,像是剛從寒潭里拿出來,瞬間的寒冷入骨,也澆醒他的意識。
他暗自告誡自己,和她接近,只是為了完成任務,他們之間不能有男女私情,就算有,那也是為了達到目的使用的非常手段而已。
他該是恨她,誰讓她和後宮中的那個女人那麼像,一樣的虛情假意,口口聲聲說這一生除了他之外不會再跟別人,最後,卻食言而肥。
天下間的女人都是如此,見異思遷,無情無義,他憑什麼相信薛漣笙與其他人不一樣?人與人之間,除了互相利用之外,根本沒有真心實意的付出。
他轉過臉不看她,她卻主動輕撫著他的額頭。
「你看到什麼了?」她問,聲音卻大不相同,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精神受到了強烈的刺激,他竟覺得這聲音未免太過粗壯。
「是不是看到那些東西了?」
此刻,他完全確定,這聲音是一個男人出的,蕭慕良暗自運功,讓體內來回竄動的氣流安靜下來,再看時,她的面容猙獰扭曲,依舊是一身紅袍,臉,卻漸漸變成了冷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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