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刀閃著寒光,薛漣笙恍惚中看到那鋒利的刀刃上趴著幾只青面獠牙的小鬼,她退了一步,不去接。
「你當初求我治好他,我答應了你,忘記你要付出的代價了嗎?」冷騫步步緊逼,薛漣笙連連後退,青色小鬼囂張地圍著彎刀旋轉翻滾,她搖搖頭,腳下一絆,不小心跌向洪蓮,背後猛地刺痛一下,是洪蓮的匕首刺進來。
冷騫抓住她的手臂,把彎刀的把柄硬塞進她手里,「給我拿穩了,你若不按我說的做,我會用最痛苦的方式讓他生不如死。」他嘴唇貼近她的耳朵,口中徐徐噴出一股濃香。
她忽地神智有些混亂,听到下面的教徒都振臂呼喊︰「殺了他,祭聖祖……」
後頸好像被鋸開了一樣,痛到極致已麻木無感。
手里緊握著彎刀,全身的都不听使喚,他的臉忽遠忽近,忽而清晰忽而模糊,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她知道自己被施了咒,所作所為都不是自己有心而,卻根本只能像提線木偶一般被控制朝前走去。
彎刀舉起,她的喉嚨被扼住,呼吸越困難。
「還不快動手。」
冷騫冷聲命令著,他喜歡看一對有情人陰陽分隔,尤其是一個死在另一個手里,愛得越深,分離越是痛苦,他得看著這場好戲上演,雖然老套了些,卻也足夠令他感到刺激。
他再次下令,她卻遲遲不肯動手,他暗想,難道是他的鎖魂咒失效了不成?
冷騫微閉著眼,手指翻動,眼看著她重新舉刀,正要刺下去的時候,卻听「 當」一下,彎刀被扔出老遠,她滿頭大汗跪下去,緊捂著胸口干嘔。
「混賬!」他勃然大怒,舉步走下,抓起她的衣襟便像擲破布一般把她丟開,她的身子重重地摔向石板上,額頭磕破,她試了幾次,已經沒有更多力氣站起。
冷騫返身走上祭壇,正當他下令讓人燒死蕭慕良時,突然听到一陣大喊,循聲朝那邊望去,半天里火光沖天。
「光武聖殿走水了!」有人驚叫,教徒見狀,未等冷騫開口,紛紛驚慌地朝光武聖殿跑去。
沒過多久,一個教徒灰頭土臉地跑來稟道︰「大祭司,桫欏殿也被燒了,永壽堂和長春閣已成火海。」
聞言,冷騫如遭雷擊,頓時渾身僵冷,他辛苦創立的基業,竟毀于一場大火。他怒不遏,一掌打去,那教徒的腦袋便滾落下來。
大家都去救火,場面混亂不堪,一條黑色身影輕如飛燕竄過茂密的樹枝,飛身至祭壇,長劍劈下,蕭慕良剛一回頭,全身束縛皆被斬去。
「大人,你沒事吧?」
蕭慕良嗯了聲,沒做過多解釋,疾步上前拉起倒伏在地的薛漣笙,她的飾跌落一旁,長披散開來,她昏昏沉沉地跟著他起身。
三人剛逃離祭壇,忽然瞧見身後一柄長劍飛來,她下意識地甩開蕭慕良,不假思索地擋到他面前,他現的時候,長劍已刺進她的肚月復。
她承受不住這來勢凶猛的一擊,還未來得及開口,身子便如沉石墜入湖底,再也浮不起來。
冷騫與蕭慕良兩人都愣住,看到自己緊握著劍,劍身一半刺進她身體,冷騫手一抖,長劍拔出,眸中噴火,正欲朝蕭慕良刺來時,忽地脖頸血流如注。
鳳秋遠一劍飛來,再往他心髒刺去,長劍抽出,他已倒地斃命。
洪蓮撕心裂肺撲向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的冷騫,嘶喊聲引來了其他教徒,他們見到如此景象,舉著長矛追趕而來,蕭慕良心如刀剜,他忍住痛楚,抱起薛漣笙便逃,剛走沒幾步——
「帶我走。」孟弦淚流滿面抓住他的衣裳,哀求道︰「我知道路,我帶你們出去。」
時間緊迫,容不得片刻耽擱,鳳秋遠提起孟弦的腰肢施展輕功在前帶路,蕭慕良抱著薛漣笙緊跟在後。
鑽進山洞,又繞了九曲十八彎的石階,經過一道石門,慶幸的是石門竟然大開著,幾人一路暢通無阻。
逃出孔雀迷境,三人皆已累得氣喘吁吁。
腳邊便是懸崖,山谷下面,火勢越來越大,周邊的樹木被燒起來,熱浪滾滾來襲。
蕭慕良緊抱著薛漣笙不放,他被她的舉動震撼到,他怎麼會想到,她竟在危難時刻時刻犧牲自己的性命。
他滿手皆是她的血,捧著她蒼白的臉頰,心中怒火已燒起。
薛漣笙緊閉著眼,眉頭舒展開來,像是不知疼痛,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臉,在她耳邊低喃︰「蟬兒,快別睡了。」
她沒有任何反應,身軀越來越輕,越來越細了。
肚月復的血還在向外噴,他的手掌緊緊按著她傷口,掌心被她的血燒得滾燙,心卻被凍得冷寒。
「我這里有止血藥,先給聖姑止血吧。」孟弦哽咽一下,從懷中模出一只小瓷瓶遞來。
鳳秋遠接過,正欲將藥粉灑向薛漣笙傷口時——
「等等。」蕭慕良瞟了孟弦一眼,冷聲問道︰「這是混靈教的藥,我怎麼知道這藥粉里面有沒有加什麼東西?」
「我拿自己的命保證,這真的只是止血藥。」她抽泣著,擰開瓶塞,拉開他的手,將藥粉撒下去,「聖姑一向待我很好,這世上,只有她一人瞧得起我,關心我……」手不停地顫抖,雙眼被淚水蒙住,藥粉灑到旁邊,她也沒有注意到。
終于,血被止住,懷中的人抽動了一下,蕭慕良神經倏地緊繃,抱著她叫︰「蟬兒,你堅持住,我帶你去找大夫。」
她沒死,沒死就好,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他就會想辦法救活她。
血月被掩去,天色頓時暗下來,伸手不見五指,月黑風高,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氣。
馬不停蹄地趕到城里,大街上亦是黑漆漆一片,借著火折子的光,他們找到一間醫館,鳳秋遠上前敲門,過了好一會兒,才听到一個老人的嘮叨聲。
門被拉開一條縫,里面的人朝外看了一眼,見他們幾人神色惶惶,身上都沾著血,只當是被通緝的江洋大盜,嚇得急忙縮回去,正要閉門時,鳳秋遠抽出長劍,抵著那老郎中。
那老大夫只得縮手縮腳走出來,一看薛漣笙的傷勢,連連擺手。
「救不活她你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老郎中縮回去,躬身道︰「就算你砍死我,我也沒本事救活一個一只腳踏進鬼門關的人。」語畢,門板啪地一聲被合上。
接連著又找了好幾間醫館,一開始還有人開門,一看到薛漣笙的傷勢,都紛紛搖頭表示回天乏術,到後面,根本沒有人再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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