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城 第四十章離開(六)

作者 ︰ 倥微AN

「好。」韓彬抬頭說。

「我送你吧。」黎洛說。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安靜會兒。」

季琳說著就離開了,漫漫長夜,任街燈把身影拉得很長,季琳走著走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就蹲在馬路上大哭起來,我不知道那是多大的悲傷,只是在我看到這一幕時,我依然沒有勇氣上前一步去做安慰。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沒有資格去安慰她,或者說現在我的安慰在季琳眼里無疑是種諷刺吧。她是那樣驕傲的人,現在居然可以卑微成這樣,拜我所賜。

我目送著季琳回到家才轉身離開,原來我以為的不愛與心動,都是一種錯覺,大概是在一個沒有她的地方所以覺得分手沒有任何影響,可是因為鄭好的刺激,才讓我看清心里的方向。

而我不知道的是,那晚季琳,會走向那樣的一個極端。如果我知道,那是不是在這之前我給她一個擁抱,向她認錯,那麼後來的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了?

季琳剛回到家就收到了鄭好的短信,鄭好將所有顧涼和她發的短信都轉發給了季琳,季琳的電話不停的響,她來不及看就先哭得泣不成聲。這些甜言蜜語原來不是顧涼當初為她私人定制的,原來顧涼對著任何人都可以說出那些季琳自以為感人肺腑的情話,原來她季琳在顧涼眼里,竟毫無特別。

你有過這樣的失望嗎?你一直以為愛著你的人,你一直相信會永隨你身邊的東西,突然之間,離開了,而在離開之前,他還一再給予你無限希望與美好,再出現時依然在你眼前,可是不屬于你了,那樣的失望,是致命的。

季琳沒有開燈,一個人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看著床頭貼著的兩個人的一張張合照,還有桌上的兩個人的24寸放大相片。再想想鄭好依偎在顧涼身邊的那個畫面,揪心的疼。季琳無法喘息,再想下去,她大概會窒息而死。可是又不得不想,明明就是剛剛才發生的事情。

顧涼沒有猜錯,他的確是了解季琳的,季琳總是會找到一些不讓自己難過的方法,這次也不例外。當刀片劃下的那一刻,季琳突然覺得一切都解月兌了,她不用再擔心會有誰再像幾年前那樣去過問她的感情問題,不用再擔心顧涼的愛或不愛,甚至不用去顧慮他喝酒多了會不會傷身。她終于可以為自己想一次了。

在血一滴滴蔓延開來時,季琳似乎回到了幾年前,她剛和邱子喬在一起時的樣子,邱子喬握住她的手,她還能紅透整張臉。她和邱子喬的擁抱,爭吵,分手。邱子喬的背叛,原來人生就像是唐僧取經,經歷一難又一難。期間也會有感動快樂,曲折坎坷,可是邱子喬的背叛她都挺過來了,還是逃不過顧涼賜予的悲傷。

顧涼?顧涼,你在哪里?

季琳想起了顧涼剛和她遇見時,那時的顧涼偏斜劉海,整個人看上去充滿孩子氣。顧涼跟隨她兩個星期,只為了與她偶然的相遇。後來的顧涼在廣場上為她表白,她和顧涼去過的所有的地方,內心里還記得顧涼的那句話︰「我叫顧涼,顧名思義的顧,涼水的涼,我知道現在的你還沒有完全接受我,不過我對你真的是認真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希望在未來的路上,有你相伴。」季琳隱約還能感覺當時顧涼的懷抱,是那樣的柔軟。

季琳想起了兩個人的爭吵,他們在這間屋子里鬧得不可開交,為了一點小事,顧涼丟下她一個人出去酒店睡覺。她也想起了兩個人最甜蜜的日子,他們一起放飛的氫氣球,他們騎著摩托車四處奔走,他們剛買車的時候,顧涼每天為她送飯的日子。

原來不管你花費多少時間去苦心經營的感情,不管你的感情在你眼里多堅不可摧,可是真正失去時,你才發現原來它其實脆弱的不堪一擊。所有的過去都是一把利刃,它可以讓你再把所有的痛再重復一遍,最後一個人滿滿消化。

季琳還想起了黎洛,黎洛與她的相遇,她終于記起了她幾年前和黎洛的相遇,黎洛戴著鴨舌帽,坐在她的後側,她在下車時,看到了盯著她的黎洛。原來,那就是黎洛。

不過不管那是誰,以後,自己都無須去關心了。以後,終于可以擺月兌這所有的悲傷了,終于可以真正的不用再以悲傷示人了,真好。是的,真好。

黎洛開車送完韓彬之後,他和梁帥兩個人開車來到季琳的樓下。黎洛看著樓上漆黑的窗戶,心里涌出種種不安。這是一種什麼樣的不安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大概是最近季琳遇見的事太多了,才造成他內心的不安與恐慌吧。

「走吧,她應該睡了。」梁帥看向黎洛,淡淡的說。

「我上去看一眼,我覺得有點不對,季琳怎麼會這麼早就睡了?」是啊,上次僅僅因為顧涼的一個短信都能讓她哭到凌晨,這次是真正的遇見了顧涼和鄭好相愛的模樣,還被鄭好一巴掌,她怎會輕易的睡著?

「能有什麼事啊,你沒看她剛剛都沒事嗎?」梁帥為黎洛的多想感到焦慮,似乎他都願意季琳出事似的。

「算了,你在車里等我,我還是上去看一下。」黎洛說完不管梁帥的埋怨直接下車上樓,走在走廊上黎洛就一直在打電話,可是還是和之前一樣,听見電話在里面響卻沒有人接听,黎洛用力的拍門,卻沒有人應他。梁帥見黎洛許久沒有下來也下車尾隨,可是只見黎洛一個人在拍門卻沒有人回應,季琳的電話還在屋子里響著。

「怎麼了?」梁帥感到事情不對,問黎洛。

「打季琳電話沒人接,敲門也沒人應,這不是季琳的個性啊。」雖然上次季琳也掛斷很多次電話,可是至少季琳還懂得回應,而現在卻什麼反應都沒有。黎洛無疑想起辛可兒的話,她說她擔心季琳會做什麼傻事。黎洛更加擔心了。

「會不會真出事了?」梁帥不可置信的看著黎洛。

「來,咱們一起把門撞開。」黎洛裝好電話,做好撞門的準備。

「行。來,一,二,三。」梁帥和黎洛合力把門撞開,剛打開燈黎洛就被眼前的場景嚇呆了,季琳躺在床上,地上的血已經流了不少,不遠處的電話還在響。黎洛想,大概這輩子他也不會忘記這個場面,季琳面色蒼白,嘴唇毫無任何顏色,她手上的傷口還在流血。

「季琳。」

黎洛跑到季琳床前,「梁帥,快拿一張濕毛巾過來。」黎洛幾乎是喊出來的,接著他抱住季琳就往外跑,梁帥也跟著關上門。黎洛把季琳放在車後座,讓梁帥在後面照顧她,自己跑到前面開車。

「梁帥,你先用手按住她的傷口,盡量讓血止住。」黎洛看著後視鏡對梁帥說,心里只希望季琳不要有事,他握緊拳頭,生平第一次產生這樣的無助感。他覺得自己就快失去季琳了,他不想失去她,就算不能在一起,就算不能見到她也無所謂,他現在只要季琳好好的活著。

「好,黎洛,你注意不要闖紅燈。」梁帥叮囑黎洛,上次送季琳去醫院已經讓黎洛駕駛證的分余剩無多了,這次再闖紅燈估計駕照都保不住。

「我知道,你先照顧好季琳。」再一個紅燈黎洛剎住車時,他終于忍不住大喊,「顧涼,你他媽混蛋。」黎洛的手用力捶在方向盤上,心底里的悲傷無法言說。

叫完黎洛就哭起來了,一邊開車眼淚一邊流,梁帥在後座也不知該作何安慰,只能用力的按住季琳的傷口,盡量讓她能撐到到醫院。梁帥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後來的他告訴我,當她看到季琳這樣子的時候他真的懷疑季琳是不是真的會死?他說他從來沒想過原來愛情真的可以讓一個人付出生命,他一直都以為這樣的場景只會在電視上出現,沒想到居然也會真切的出現在他的生命里。

抵達醫院時黎洛顧不得去關上車門,抱著季琳就往急救室跑,一邊跑一邊大喊醫生。季琳被送進急救室之後黎洛和梁帥的身上也被染到了血跡,不過得知季琳在搶救,黎洛的情緒這才平靜了一些。

黎洛和梁帥在走廊上來回走動,從他來回的腳步可以看出他有多焦慮。後來的梁帥問我,他說就算你真的愛上了別人,你怎麼能忍心將一個你曾經那麼深愛的人傷成這個樣子?對這個問題我無話可說。

韓彬打電話過來,梁帥說季琳自殺了,在醫院,韓彬也匆忙趕過來。接到韓彬電話時我正準備睡覺,我嚇得連外衣都沒來得及穿就趕去醫院。到醫院時季琳還沒有出來,黎洛看見我直接跑過來沖我就是一拳。

「我還你的。」黎洛大喊。「這輩子,我不欠你了。」黎洛糾扯著我的衣服,像似要把我活剝了一樣。我不懂他的憤怒,或許我們永遠也無法站在同一個角度上去想,所以我不懂他的憤怒,他不懂我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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