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殤情悟 十貌合神離

作者 ︰ 杜澤亞千里草

1

個人前途的昏暗,所從事職業工種的鄙賤,令汪栓柱終日感到悲哀、心灰意冷,精神頹廢到了極點。在這段他人生中最焦心的日子里,他一心盼望著梅子能給他生個一男半女。好把這棵心肝寶貝、救命稻草一樣的女人攏在身邊,讓他精神上能有盞「明燈」,生活上有個依靠,心靈上有所慰籍。

汪栓柱心想,再怎麼能耐、清高要強,也總歸還是個女人吧。有了孩子自然就變得服貼,知道疼人了。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趕緊得讓梅子懷上孩子,讓她踏踏實實跟自己過日子。

這幾日,梅靜堯一直在忙學校期末考試的事。這次小學階段期末考首次實行全市統考。市教委為保證學生成績真實準確。要求全市各校學生應考,必須保證單人單桌。堅決杜絕抄襲,舞弊行為。

秀水巷小學是所有些歷史年頭的老學府。教育質量、師資素質在秀水區,乃至金沙市都數一數二。近些年因資金匱乏,學校硬件設施更新較慢。該校低年級多個班級的學生桌凳,都還使用老式的雙人桌凳。為迎接首次全市統考,校教務處決定︰考前緊急購進一批新式學生桌椅。用來迎接此次統考中,區教委及市教育局領導的蒞臨檢查指導。又因此次統考成績及相關檢查評比結果,會直接影響該校明年是否晉級,成功躋身市屬重點小學行列。學校成立了以梅靜堯為首的「備考、備查」領導小組,專門負責此項工作。

統考前一天下午,梅靜堯對校園做最後巡視,發覺堆放在圍牆下,那堆替換下來的殘破學生桌凳,著實有礙觀瞻。想了半天,她想出了個好主意。索性讓學校的勤雜工和丈夫老汪暫時將這堆破桌凳,拉到和學校一牆之隔的汪家小院存放。這樣明日檢查團到達後,所看到的秀水巷小學校園就會顯得更為整潔。

2

當晚,令人沒想到天突降大雨。勤雜工「老徐頭」剛拉了兩車,就推說身體吃不消,撂挑子不干了。空曠沉悶的大校園里,只剩下汪栓柱一人,泥里水里蹬破一輛平板車,一趟趟往自家拉著破桌爛椅。

晚間,梅靜堯和校領導一直在辦公室開會。等散了會,已晚間10點多鐘,天空的雨小了許多。梅靜堯撐著一把油紙傘,冒著霏霏細雨,剛跨進自家院門。婆婆汪氏女就沖過來,奪過梅子手中的雨傘,高聲叫罵︰「你這小妖精,就是成心想把俺兒往死里整。下這麼大雨,你逼他往家里拉這些個破爛玩意。你想累死你男人,再攀高枝是不是?」

大半夜,梅靜堯唯恐和不可理喻的汪氏女爭執起來,驚擾了鄰里。更擔心吵鬧聲,讓隔牆住校的教職工听見,影響她校領導的形象。雖覺屈辱難當的,梅子也只得強忍著。走進她和丈夫住的房間,進地門來,梅靜堯「 」地一聲,很響地摔上房門。

晚間,讓雨水淋了個透心涼,吃著老娘從汪家坳帶來的花生米,喝了將近一斤金沙二鍋頭的汪栓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老娘訴苦,說他現如今是如何、如何懷念,從前在老家平靜祥和的日子;如何如何不想在這城里混下去了。

醉酒的汪栓柱牢騷滿月復,還不停數落著妻子。他說,梅子遠不如桂桂對他賢良、體貼、溫順。酒後,他甚至對老娘說起,近來,梅子夜里根本不盡她做妻子的義務。

汪氏女對著爛醉如泥的兒子,一通臭罵後,下了道死命令。說如兩個月內,那小梅子再不給他汪家傳後。她汪氏女就是把這條老命豁上,也要把小梅子趕出汪家小院。

深夜,下了一天的大雨停下。天空中,那從一團團烏雲中費力拱出的一輪滿月,泛著昏黃的光,照得汪家小院愈加顯得混沌迷茫。醉酒後的汪栓柱,此刻正用被子裹著光溜溜的身子,呼呼大睡。梅靜堯被汪栓柱如雷鳴般的鼾聲,吵地難以入眠。索性起身,從衣櫃里拿了套新被褥,鋪到堂屋長沙發上自個睡去了。

昏睡一個時辰,被肚子里強烈饑餓感弄醒的汪栓柱。這才想起,晚上淨喝酒根本水米沒進。他翻了個身,身邊的床上空空的,連梅子的枕頭也不見了蹤影。汪栓柱扭亮燈,下床撩開臥室的門簾。眼角掛著眼屎的他,看見梅子裹著被子,睡在堂屋沙發上。

汪栓柱沒開堂屋的燈,從熟睡的梅子身邊經過,徑直去了廚房。

廚房里,汪栓柱掀開煤火蓋,將晚飯時他娘和熙豪吃剩下的半鍋青菜雞蛋面,擱火上溫了一下。他蹲著,「呼嚕嚕」將一大碗面全倒進肚子。撂下碗,抽了根煙,這才覺得身上來了精氣神兒。回想起這大半年,工作上諸多不順心,和梅子日益巨增的冷落、嫌厭。一股怒氣從胸中泛起。這一晃有兩個月了,夜里,梅子愣是不讓老汪行使做丈夫的權力。汪栓柱越想越氣,「 」地將手中的青花大瓷碗撂到灶台上,大步流星往堂屋走去。他身後灶台上的青花大瓷碗,搖晃了兩下,悄無聲息地開裂。那裂成兩半的青花瓷碗,在月光的反襯下,發出淒慘暗淡的白光。

深夜2、3點鐘,睡夢中的梅靜堯被突然驚醒。疲憊困倦之極的她,勉強睜開眼。光膀子的汪栓柱正蹲在她面前。「醒了?寶貝。」汪栓柱問了一句,手便沒輕沒重往梅子身上模。這段日子,可能是因工作緊張,心情有些焦慮,梅靜堯患了乳腺增生,胸bu時常鼓脹、疼痛。這一刻,讓老汪的手踫到,瞬間鑽心般疼痛。梅靜堯厲聲叫道︰「該死,你想干什麼?」

汪栓柱像是被梅子的話給激怒了,借著未完全消減的酒勁,他一把將梅子按住︰「你說干啥?俺是你男人,你說俺跟你還能干啥!」

梅子被胸bu的疼痛,和汪栓柱嘴里刺鼻的劣質白酒氣味,弄得異常煩躁嫌惡︰「滾開,畜生!」梅子坐起裹著被子開始對汪栓柱拳打腳踢。

惱怒地已有些失去理智的汪栓柱,拿了梅子丟在沙發邊的長筒絲襪,三下兩下就將她的雙手捆綁起來︰「今晚,俺就是要再干一回,「白眼狼」前年在你身上干過地事!你當你是誰呀?金枝玉葉?!你梅子是個啥東西,俺心里最清楚。也不過是一枝讓人給糟蹋夠了的,殘花敗柳!俺能娶你,那是抬舉你……」

汪栓柱得逞了,他不顧梅子的反抗,在梅子身上真干了一回,汪白浪干過的事!完事,他剛穿上褲子,將捆綁梅子手脖子的的絲襪解開。

堂屋的門,「 」地一聲被人撞開。10歲的汪熙豪,一腳門里,一腳門外闖進堂屋。

汪栓柱慌忙抓起被單,蓋住此時死了一般仍直挺挺躺著的梅子。汪栓柱轉頭對兒子汪熙豪罵了一句︰「娘的,你深更半夜跑到堂屋來做啥?」

「爹,俺想撒泡尿。院里茅房的門,讓你弄得破桌子擋了,俺進不去。」

「撒尿咋不喊你女乃?」

「俺女乃忘提尿壺了。院里黑,俺找不見尿壺擱哪兒了。」

「娘的,你小子才剛進城幾天,就窮講究了。去!院里牆旮旯尿去。」

「呃。」汪熙豪答應著,轉過身委屈地嘟囔了一句︰「俺女乃說,你天天給俺後媽提尿盆,俺癟壞了,就是想撒泡尿。」

此時,沙發上躺著,正窩一肚子火的梅子,朝汪熙豪的背影大聲嚷︰「你女乃還說啥了?沒說你爹上她屋撒尿去。」梅子高聲大嗓的這麼一句不敬的言語,正巧撞到已披衣下床,拄著拐杖走出西屋,尋找孫子的汪氏女耳中。

汪婆子頓時火冒三丈地叫罵︰「小狐狸精!翻了天了你。連自個的男人都敢罵著糟踐。栓柱呀,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你就眼看著你小婆,欺負俺們祖孫兒倆呀。哎呀,沒法活了。」汪婆子哭著、嚎著,就往堂屋里沖。

堂屋里,汪栓柱抬手往梅靜堯臉上打了一耳光。

听見老爸打了小繼母一耳光,正站堂屋窗欞下偷听的汪熙豪,興奮地沖窗台下那盆花草兜頭澆了一泡尿。這盆花草是梅靜堯上午路過金沙花鳥市場剛買來的。她原本準備明早把這盆「香雪蘭」擺到她嶄新的辦公桌上。

堂屋里,汪栓柱情急之下,顯然是出手重了。

自幼嬌生慣養,細皮女敕肉、倔強任性的梅靜堯,那經過這陣勢。挨了汪婆子一頓臭罵不說,還讓老汪給打了一耳光。倍覺受到奇恥大辱的梅子,哭鬧不止︰「不過了,這日子沒法過了。」梅靜瑤隨手推翻沙發邊上的茶幾,頃刻間,茶壺、茶杯「稀里嘩啦」滾落滿地。

見梅子真急了,汪栓柱連拉帶拽將老娘拽到堂屋門外。將房門反鎖住。汪栓柱上趕著勸汪氏女︰「娘,你看這大半夜的,鬧地四鄰不安的。您老,讓您兒子出去還咋見人啊?」

汪婆子這才罵罵咧咧,拉著孫兒回西屋睡覺去了。

被反鎖在屋里的梅靜堯,只覺到這個黎明前的黑暗時分,胸bu一直隱隱劇痛。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了金沙人民醫院乳腺科診療室。醫生做了檢查,仔細了解她疼痛的程度。而後問了一些經期是否正常?有沒有生育過之類的婦科問題。

梅靜堯回答說,她的經期很正常。這一兩日就該是她來例假的日子。

醫生還問梅靜堯,此前是否總是經期臨近,胸bu就會隱隱作痛?梅靜堯連連點頭。

醫生說︰「你近來是不是工作壓力大,心境也不大好?」

梅靜堯使勁點頭對醫生說︰「最近煩透了!工作上的事,倒還算是過得去。只是家里老少三代,一對半粗野低俗的渾蛋!輪番給她氣受,日子沒法過了!」

醫生︰「這樣看來,梅老師的乳腺沒有大礙。可能是最近心情不好,引起的輕度乳腺增生。」

末了,醫生給梅靜堯開些六味地黃之類的滋陰補藥,囑咐她按時服藥,盡量保持心情愉快。

臨走出病房門,梅靜堯還向醫生咨詢了一些有關受孕期的常識。當梅靜堯確信,昨夜老汪對她的不敬,不可能導致懷孕。梅靜堯這才將懸著的心放到肚里,回學校上班去了。

3

下午下了班,梅靜堯將她的被褥、衣物和一些個人日用品,用借來的三輪車一並拉到學校,安置在美術教研室內間的教工宿舍。

這間教工宿舍,原本住著個單身女教師,前些日子女老師結婚喬遷新居。這不足20平米的房子就一直空著。

簡單的家具、電器都是現成的。梅靜堯將小屋重新粉刷布置一番。桌布、床單、窗簾換成了素白、淡雅的顏色。晚飯前,她還騎車到金沙花鳥市場,買回一缸小金魚、兩盆紫竹吊蘭擺到窗台、桌案上。經梅子這麼一布置,房間頓時充滿了溫馨可人的氣息。

晚間,回到家的汪栓柱先進廚房,吃了兩大碗老娘做的紅燒肉,喝了半斤白酒。酒足飯飽,他一路打著飽嗝回臥室就寢。這才發現梅子搬走她的東西。汪栓柱急惶惶沖回廚房︰「娘、娘呀,你看見俺媳婦走了。」

「嗯,看見了。」汪氏女不慌不忙,收拾碗筷︰「要不,今兒,娘怎會給你爺倆改善伙食,讓你和俺孫兒吃紅燒肉。」

這會子飯桌邊坐著的汪熙豪,正用牙齒撕扯著一大塊連筋肉,吃地滿嘴冒油花子。

汪氏女上前,憐愛地模了模正偷著樂的孫兒的頭︰「乖,听女乃女乃話,天天給你做紅燒肉。等過些日子,把你親娘和你兄弟熙木都接來,俺們娘四個一塊享福!」

「娘,看見梅子搬走,你該把她攔下。」一旁的汪栓柱急地直跺腳,沖汪氏女嚷。

「俺就不攔她,早走早省心。俺看這小梅子打一開始,就沒想和你白頭到老。當初,俺不讓你娶她,你就是不听。看如今俺倆孫兒都成了沒娘疼,沒爹愛的孩兒,多可憐。」

「娘,你……。」

「依俺看,趁早兒,你休了小梅子,把熙豪和熙木他親娘桂桂接來。」

「娘……」

「栓柱,你咋還糊涂哩。她小梅子打心眼里就瞧不起咱汪家,瞧不起你。你非等她再攀高枝,一腳蹬了你,才甘心是不?」

「娘,俺沒心思跟你嗦。俺就這命,離不了她。離了她,俺活不了。俺得趕緊把她找回來。」汪栓柱匆匆出院門找老婆去了。

汪栓柱急匆匆穿過學校空曠漆黑的操場,來到梅靜堯住的宿舍門前,門頭上那盞感應燈小燈泡時明時暗。

昏黃燈影里,老汪無論站在還是蹲著,跟屋里的梅子賠禮、道歉,央求。梅子就是不肯開門。

末了,梅靜瑤將一疊寫滿字的信紙,從門框下的縫隙塞出來。蹲在地上的汪栓柱撿起一看,剛看到「離婚協議書」這幾個字,就「嗚」地一聲嗚咽失聲︰「梅子,梅子,是俺對不起你。昨晚,俺是喝醉了。俺混蛋,你原諒俺這會。以後俺再也不敢了。梅子,梅子……。」

汪氏女一路尋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汪栓柱這才不得已起身,把離婚協議書藏到襯衣口袋里,無奈跟著老娘離開了校院。

4

從梅子提出離婚那天起,汪栓柱就覺得天塌了一般惶恐不安。上班時他心不在焉,神情恍惚,多次忘記給小鍋爐填煤加火。有兩次甚至還險些將鍋爐里的水完全燒干!

汪栓柱死活不願和梅子離婚,又不想把家事鬧得滿城風雨,壞了汪家的名聲,就只得任由梅子過起了獨居的日子。

一個月後,金沙秀水巷小學出了件震驚全市整個教育系統的嚴重事故。學校鍋爐房的小鍋爐發生爆炸。

萬幸地是,秀水巷小學的鍋爐房,建在遠離校舍教學園區的後圍牆邊。鍋爐爆炸發生時,除鍋爐工汪栓柱以外,並無其他師生因此事故受傷。作為釀成這起事故的直接責任人,老汪除了身體輕度被燒傷外,頭部因爆炸引起的沖擊波,造成嚴重腦震蕩,被急救車送進醫院的手術室。

住院期間,汪栓柱的意識忽而清醒忽而混亂。間或還出現了嚴重的抑郁、失憶等精神病癥。

在那段病重的日子里,汪栓柱甚至認不得老娘汪氏女。管遠道帶小兒子熙木來醫院探望他的前妻吳桂桂叫「嫂嫂」。

十天後,因此次「鍋爐房爆炸」事件,秀水巷小學的校長、副校長相繼被免職調離。一個月後,年輕能干、德才兼備的現任校教務處處長梅靜堯,被秀水區教委臨時任命為代校長。

梅子和老汪鬧離婚的家庭風暴,也由此暫時平息。隨後,出于對自身形象,事業、前途等諸多方面地考慮,以及對老汪一息尚存的憐憫,梅靜堯決定搬回汪家小院委曲求全,和患病的丈夫老汪過起了有名無實的婚姻生活。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愛殤情悟最新章節 | 愛殤情悟全文閱讀 | 愛殤情悟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