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縷回到客棧時,已是日落西山。
推門而入,肅霜師姐正有條不紊地鋪著床,見來人,只道︰「回來了。」
「嗯,今天街上人真多。」繁縷將箱子放在桌子上,走到床邊想幫忙。
肅霜師姐沒吱聲,卻往邊上靠了幾步。
「明早,我們趕到霧陵縣去找師傅交代的人。早些睡。」
是夜,繁縷睡得不太安穩,久違的噩夢無窮無盡地襲來。還是那個背影,削瘦又決絕,又仿佛遺世而**般虛幻。繁縷伸手向觸及一探究竟,卻是陷入層層黑暗。在掙扎中,她好似听到有人在喚她,愈加清晰。
「繁縷,繁縷,怎麼了?快醒醒。」是肅霜師姐的聲音。
猛然驚醒,已是滿頭大汗。映入眼簾的是師姐舉著蠟燭擔憂地看著她。
「你夢魘了。」師姐拿來帕子輕拭我臉上的汗,「還是那個夢。」
繁縷認真地看著師姐,咬了一下櫻唇,似欲言又止的樣子,終鼓起勇氣︰「師姐,十年前,我緣何會在蒼山?我的…我家人又在何處?」
「師父只說你昏倒在蒼山腳下,並無他人相伴,便收留了你。其余的事,我亦不知。」師姐話畢,繁縷側身躺回床上時,兩行清淚滑過發絲,落入枕間,此後便是**無話。
縣城永遠體會不到都城的繁華與熱鬧,也永遠體會不到它的浮華與無妄。
裙亂紅袖舞,步醉意闌珊。
十里紅妝的殊榮都付與了姜芊涵,這的確是至高無上的。一個國主願意施舍的憐愛,卻也是引人妒忌的。
廖浠聿本就生了一張妖孽萬分的臉,只是他從不著紅衣。而今在燭光的映照下,饒是妖媚艷麗的女子也怕是輸上三分。
「娘子,路途遙遠,可是勞累了?」揭去惱人的蓋頭,眼前的人兒螓首蛾眉,膚如凝脂,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廖浠聿一笑,「娘子莫不是害羞了?怎得不說話?恩?」
很多年以後,當姜芊涵回顧過往的點滴時,她才發現這個男人最溫柔的時刻競是那**,最讓人甘之如飴以致飛蛾撲火的也是那**。就算後來他們已分不清戲里戲外,不斷翻滾于家仇國恨與真情錯愛交織的紅塵里,那一刻的刻骨銘心已然只能成為那段早已湮沒的記憶。
半晌,只听見自己道了一聲「相公」,數不盡的溫柔與嬌羞。
七重喜幔輕垂,蠟燭垂淚。
繾綣風月不過是一場驅散寂寞的盛宴,只是等笙歌散盡後,原先的孤獨成倍疊加,更何況是兩個並不相愛的人。
子時三刻,廖浠聿披著一件外袍,輕聲推門而出。
今夜的月色皎潔,他卻無心欣賞,屏退身後跟著的人,獨自回了御書房。
這場戲剛剛開始,誰演的好誰便是最後的贏家。
揮手之余,一黑衣男子不知從哪里而來,單膝跪地,手執利劍。
這是廖浠聿培養了多年的暗衛,在宮里,沒有人是可以完全相信的,卻也不可獨善其身。
「影,查的怎麼樣了?」
「回稟主上,阮國一方勢力蠢蠢欲動,其國主私下派謀士聯絡桑國將軍,有意締結盟約,聯手對抗祁國。」
廖浠聿遂靠在椅背上,「桑國有什麼行動?」
「回稟主上,桑國無動向。」
「呵,敢在孤王眼皮底下動手腳,還真是不乖啊。你說,我該怎麼教訓他們?」指尖輕叩桌面,捉模不透。
「主上,小姐的事有消息了。」
霎時無聲,復又繼續,噠噠聲在夜里格外清脆,只是眸中多了幾分欣喜,「說。」
「據……」
月光下,一玄衣男子獨坐在屋頂上,飲著酒,眼神分明是望著都城的方向。酒壺見底,他起身,似有了幾分醉意,走路有些踉蹌,遂飛身進ru房內。
這**,隨著祁、阮兩國的聯姻,一場華麗的冒險就此拉開帷幕。誰能揭開陰謀背後的陰謀,誰又能從欲wang的漩渦中全身而退?
今後的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該遇上的終會遇上,該發生的亦逃月兌不了,太執拗的卻不一定會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