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沫沫面前,夏小諾的寬容一點點擴張。她喜歡這個瘦得皮包骨頭的女生。她喜歡她抱著自己哭。喜歡她坐在床頭聲音沙啞地唱劉若英的《後來》。喜歡她小心翼翼地讀張文生寫給她的短信。這個女生有很多缺點,但她是可愛的。
她笑的時候很善良。夏小諾喜歡看她靜靜的笑容。周日的晚上,其他人都通宵去了,就留下夏小諾和安沫沫。藍白色的窗簾有氣無力地垂下來。昏黃的燈光打在彼此小麥色的肌膚上,她們靜靜地看著對方。一張床上,軟綿綿的被子輕輕摩挲著身體,她們都習慣了一起睡覺。
夏小諾和安沫沫把對方讀懂得很徹底,是那種深入的徹底。可是她們卻弄不明白自己。
夏小諾曾經問安沫沫這是為什麼。安沫沫笑了,我們都是笨孩子。她的唇角閃著動人的微笑,連她自己也察覺不到的笑容。她以為她不會笑的,一向不為凡塵俗事牽絆,不為人生的悲喜而悲喜的安沫沫,也會因為一個儒雅的女孩子綻放微笑。冷漠和傲慢,在她那雙柔和的眼楮里,此刻完全消失了。
夏小諾把手指插進她柔軟的頭發,一下一下劃過去。安沫沫,我沒你壞。安沫沫就說我是長大後不知道怎麼就變壞了。其實她們都一樣,總把身邊的男人當過客。他們從她們生活的河流中踏過去,只濺起一串淺淺的水珠,太陽露個臉照一照便什麼也沒有了。窗外明亮的月光涂抹在她們有些消瘦的背上。究竟有沒有這樣一個男人,能夠讓她們安心地把自己的心去寄存?
沒課的時候,安沫沫坐在廣場邊上曬太陽,迷迷糊糊地撥通一串男生的電話號碼,說過來陪我。她的語氣里面帶有微妙的責備。夏小諾微微皺起眉頭,抱緊了白色的米奇包,面對著她。
安沫沫略微抬起頭,夕陽殘留的光線照出她半個側臉,光滑干淨。安沫沫放蕩得像這個擁擠的小城的春天。瘋狂過後她乖乖地拿起鋼筆寫字……她寫散文。寫到困倦的時候,夏小諾會給她一杯藍山。有時候是一支「紅雙喜」。「紅雙喜」口感不錯。她們並不看重文學。她們只是靠文字取暖。
韓景然也有時問夏小諾為什麼與安沫沫走得那麼近。夏小諾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靜靜地托住曲線優美的下頜,似笑非笑地望著韓景然,好心地建議,說︰那,我陪你一起如何?
韓景然看了看她,微微笑著,習慣性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夏小諾看了看他,轉回臉去,沒有說話,白皙的雙腿在不知不覺之間輕輕地來回蕩起。
韓景然不明白,有一個安沫沫生活在她的周圍,她是多麼欣慰。她和安沫沫同樣的溫順和乖張。有了對方的存在,她們不再孤獨。以至于各自,彼此在乎。
夕陽中,他的笑,看起來仿佛有些透明。
他的身上,傳來的是淡淡的香樟樹的味道。
夏小諾低了低眼楮,有些寂寞地一笑,然後有風吹進了無盡的黑色瞳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