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瑜與慕容明達被司徒府的小廝尋回時還私心里好奇,這時辰並未到飯時,想來是有話不能當面說罷了。
這才回到司徒府,就見黃家的馬車在門口停著,姜楓見她忙走過來在她耳邊低語,「姑母今日了好大的火,阿覲表兄讓人來接我們回去。」
听後,君瑜草草與慕容明達告別,又譴人回了老太太與司徒凱,便趕著回府了。
「母親為何這般大的火,與崔蘭有關?」君瑜有些模不著頭腦,問車上的張管家道。
張管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聲音有些顫,「這,這話說了小姐莫要急。今日崔蘭小姐回府,說禮王有意要納小姐入府做如夫人。」
君瑜只覺得一把火燒到了心頭,反而冷笑不語。
「夫人與阿覲少爺自是不肯,不消說夫人,就連我們底下的人都覺得崔蘭小姐此事太欠妥過分。夫人當時就生氣了,誰知崔蘭小姐以前倒也是個解人的,如今真真是奇怪,故意說話激怒夫人。旁人是勸不得的,夫人如今還在屋里獨自生悶氣。」張管家一口氣將話說了出來,「唉,要說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誰,崔蘭小姐如今與黃府不齊心了。」
「她也從未將自己當黃家人看過。」君瑜冷冷道,上輩子算計自己嫁給齊 ,這輩子又作踐自己,崔蘭真的太肆無忌憚了。她這樣一鬧,也算是正式與黃家決裂了。
回到黃府,君瑜見府里人人戰戰兢兢,並未先去黃夫人院子,而是先回了自己的晴風苑。
喜等人見她回來,忙將今日的事情再說了一遍。原來崔蘭提起這事後還與黃夫人在房里再說了一會,只是不過半個時辰,眾人就听到里面砸東西的聲音。等喜梅請崔覲來時,崔蘭已自己出來了,神色也是難看,與崔覲說了句家去便走了。崔覲進去安撫黃夫人半天,又追著崔蘭去了穆府,走之前讓管家去司徒府請君瑜回來。
「倒是好生著急,連過年也不讓人安生。」君瑜咬牙,換下衣服,「我這就去看看母親。你們近來都警醒些許,在出去西域前不能再出事了。」
誰知她還未出門,黃夫人卻是來了。譴退了滿房的丫鬟,黃夫人眼楮通紅,拉著她的手,一陣哭泣。
「娘,莫哭了。」君瑜安撫著黃夫人,「且說是何事?」
「想來張管家和你說了,禮王要納你的事。」黃夫人抹著眼淚,「饒他是皇帝老子,我的女兒絕不給人去做妾。崔蘭說,過了初七,禮王府上就派人來提親,若是我們不肯,就將你並非你父親的親手骨肉之事說出去。我倒是不怕旁人罵我,如今你父親在刑部任侍郎,禮王便都不管不顧,若你少了官家小姐這身份,怕更是遭欺凌。」
「母親何須如此難過。崔蘭她便是不顧及黃家,也要看阿覲。此事傳出去,害得非女兒一人,阿覲也是抬不起頭的。她這般說不過是嚇嚇母親罷了。」君瑜搖頭,嘆氣,「母親是氣過頭了,怎地想不明白這一點。」
黃夫人泣不成聲,握著她的手,「都是……都是。為娘害了你……」
「母親這又是說哪里的話,此間大約只有一計了。」君瑜眼圈微紅,也許該啟程了,但此事斷不能便宜了崔蘭與禮王等人。
齊 大年初四才從宮里回到府中,听管家說黃府派人送了年禮,心中有所期待。
就在管家將禮單唱給他听時,他的心漸漸地沉了下來,禮物都算貴重卻都是普通的金銀之物毫無誠意。直到最後一個,他的心情又豁然開朗,心里更是恨司徒君瑜,這個小丫頭,絕對是在折磨他的。王步兵的清思賦帖,這樣貴重又萬分合他心意的東西偏偏放在最後,若他听不到最後就不听了該如何。
管家將清思賦帖呈上來,他翻閱許久,臉上更是笑意漸濃,「早听聞她眼光毒辣,這次是拿到了真跡了。不知道這丫頭近來好。」
「王爺,今日送禮來的人說,司徒小姐今日已經啟程去西域。」管家又呈上來一個綠色的紙箋,「這是從黃府那里傳來的消息。」
「王爺!君瑜妹子今日就走了,都是禮王那王八羔子弄的!」齊 還未打開紙箋,尉遲塢與白子墨就氣沖沖地走了進來。
白子墨更是面露寒色,眼底沉著幾分晦暗之意。
齊 抬手揉著突突跳起的太陽穴,示意管家帶人出去,才問道,「不是說好了十五走,怎地今日就急匆匆地去了?」
「君瑜妹子是活活被禮王逼走的……」尉遲塢拍了一下桌子,「這王八羔子讓君瑜那什麼勞什子表姐初二回門去向黃夫人提親,說要抬君瑜妹子進去做如夫人,言語間多有脅迫之意。黃夫人與君瑜自是不肯,又怕得罪了禮王,就先行了。」
「你便是怕禮王盯上她,才故意裝作要選妃。惜還是功虧一簣,既是如此,不妨將這消息傳遍大街小巷,最好再添些東西。讓禮王死了這份心。」白子墨冷聲。
齊 展開手中的紙箋,微微一笑,「她倒是與你想到一處了。」
幾日後,櫟陽大街小巷都傳遍了禮王逼納官家小姐為妾使其出走的事情。說書的人說得有模有樣,不但讓人恨盡了禮王更是對為虎作倀的崔蘭唾棄許多,連帶著她的才女之名也是丟盡了。
君瑜的這份大禮來的晚,卻是最狠的。崔蘭為人最好世人的贊譽,如今盡毀不說,更是讓黃家與之全然斷了關系,除了崔覲這個弟弟,她在這世上是再無親人的。在穆府的日子過得也很艱辛,更是無處訴苦,若非她有了身孕,怕是更受苛待,一時間整個人都消瘦無力了下去。
這一次君瑜走的匆忙,除了去司徒府拜別了司徒凱與老太太,便再未與任何人告別,只是寫了書信給白子墨等人。
崔覲執意送商隊出城,在城外,君瑜下車,兩人淚眼相對並無言語,有太多的事情要叮囑,在這一刻都化作了無語凝噎。
「阿覲少爺,我們該走了。誤了時辰,路上不好走。」凌峰心里感嘆,這一對小兒女就這樣要分開了。
「凌叔,阿楓弟弟。此去就阿瑜就拜托你們了。」崔覲向兩人行了大禮,無比的誠心。
「吁!」慕容明達馳聘著出了城,遠遠看到君瑜等人,忙趕了過來,從馬上下來,他擦了擦頭上的汗,「算追上你們了。方才我想去府上送你一程,不想你們已經出城了。」
君瑜訝異地看著慕容明達,「明達,你怎麼來了?」
「小姐姐別說了,」慕容明達從懷里掏出一塊紅色的祥雲令牌,上面鐫刻著孟字。
「漠北孟家?」姜楓與君瑜同時驚呼,漠北第一大商孟家,原來司徒悅指得是此事。
慕容明達笑了笑,「小姐姐走的好急,本是想改日與二嫂一起去黃府時再給你的。你既然要去西域做生意,總是有一日要去漠北。若有什麼為難事,盡管出示此令牌就好了。外公舅舅他們都會幫你的。」
「明達,多謝。」君瑜感動,她上前拍拍慕容明達的肩膀,又拉著崔覲的手,「你們二人與旁人不同,平日里要倍加謙和謹慎互相照看才是好的。」
「姐姐放心。」崔覲別過頭,不肯讓君瑜看到他忍不住掉落的眼淚,「該走了。」
君瑜點頭,朝兩人一拜,便上了馬車。
彼時冰雪漫天,慕容明達看崔覲似乎有些站不住,單手扶住他,兩人目送著商隊遠去,終于崔覲單膝跪在雪上放聲痛哭。阿瑜走了,仿佛帶走了另一半他。他與阿瑜還從未真正地分開過,這些日子以來的演練似乎都成空,絲毫無用。
「阿覲,兩年後,阿瑜就會回來了。」慕容明達懂得這種思念,他小的時候常見母親如此,在父親回櫟陽的每一次,母親都是如此的難舍難割。
馬車上君瑜早已淚流滿面,這一走,或許是真的要與上輩子說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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