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花市歷史上最大的一件銀行搶劫案的兩名主犯就被交通警察馮子明以一人之力不費一槍一彈給活捉住了,警察部特意開了一個表彰會,表彰馮子明的臨危不懼,心思縝密,聰明機智,以極小的代價破獲了這件大案要案,表彰會由警務處處長親自主持,並對馮子明做出了高度的贊揚。
照片上警務處處長和那位當時在案發現場的高級警官都笑得一臉燦爛,反倒是馮子明的表情再自然不過,仿佛破了案捉住犯人的是他倆一樣。
這麼有前途的一名警察之星,怎麼如今「淪落」到如此境地呢,馮子明自嘲又自戀的苦笑了一番,便放下這張三人照片,又看了看辦公桌上另外一張當時在案發現場的那位高級警官身著警服的半身單人照,心想一米六剛剛出頭的老陳不當警察去當個平面模特做老年用品廣告也不錯,笑得不僅燦爛,還真挺上相的,有點兒味道哦。
今天一大早,馮子明就端著杯咖啡坐在陳警司的辦公室里邊等他,一邊喝一邊看著報紙,報紙上各種引人入勝的消息激不起他一絲興趣,他正在考慮著等老陳來應該如何攤牌,實在不行的話就以辭職來「威脅」一下老陳,畢竟他這個前紫荊花市警察部西總區重案組高級督察並不是浪得虛名的,對于這一點,馮子明還是相當有自信的。
快到午飯時間,陳警司才春風滿面的來了,估計他在上午的警察部六大分區高級領導會議上受到了表揚,但一進辦公室見到馮子明,滿面的春風瞬間飄走,只留下一臉的尷尬和無奈。
「咳咳,子明,找我有什麼事?」陳警司沖了兩杯咖啡,遞了一杯給馮子明問道。
「加糖了嗎?」
「加了。」
「加女乃了嗎?」
「也……加了。」
馮子明笑了笑︰「我只喝黑咖啡。」
「黑……自己倒。」陳警司哭笑不得,警察部里能這樣跟上司說話的下屬也只有馮子明一人了,不過馮子明有這樣的「資本」,紫荊花大學畢業以後直接考上警察部的督察,短短三年時間便升至高級督察,現年二十七歲的馮子明同時也是紫荊花市警察部最年輕的高級督察,從見習督察到高級督察的這三年間,他幾乎在警察部西總區的所有部門都待過,每在一個部門,那個部門的破案率都會大大提升,說他是警界翹楚,璀璨「警」星一點兒也不為過。
由于馮子明在任職期間表現良好,通過了高級督察考試以後就被直接任命為西總區的重要部門——重案組的最高指揮官,馮子明到了重案組以後,不僅提升了破案率,連陳放多年的無頭案都被他帶領同僚破掉不少,多次受到警務處處長的親自接待和表彰,這種待遇就連他們警司也沒享受過,老陳在馮子明面前不知不覺就自己淡化了上司和下屬的關系,只要是交待給馮子明的任務,他每次都能完成得圓滿無比,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所以跟馮子明說話根本就不用打官腔,大家聊聊天輕松一談就已經足夠了。
馮子明自己重新沖了一杯咖啡,把一封寫著「調職信」的信封放到了陳警司面前,淡然道︰「陳,雖然你是我的頂頭上司,有權把我調到任何部門,但是……站在朋友的立場,我希望你能親自跟我解釋一下,到底為什麼?」
這是警察部把馮子明調到紫荊花市警察訓練學校當教官的一紙調令,之前馮子明在重案組任高級督察的時候與反黑組合作正調查一件高利貸砍死一家三口的命案,反黑組的高級督察羅鵬為了破案立功,把馮子明的線人穆雄私自拿去當了炮灰,引蛇出洞,最後案件雖然破了,但也致使穆雄無辜被高利貸砍死。
穆雄上有七十歲老母,下有十二歲女兒需要他贍養,老婆生了女兒以後就跟個男人去了英國,一家三口的生活全靠已經退出黑道的穆雄打點零工,偶爾替警方提供點情報來維持,穆雄這一死,七十歲老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難過暫且不說,十二歲的女兒將來的生活還如何繼續下去。
馮子明和線人穆雄合作了多年,對他知根知底,時常找借口幫濟穆雄一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馮子明便自己掏腰包把穆雄的母親送到了紫荊花市一家條件良好的養老院,又把他的女兒穆婷婷收做干女兒,讓她和自己住在一起,供她繼續上學。
本來羅鵬如果不是立功心切,好好和馮子明合作的話根本沒有必要讓穆雄去引蛇出洞,無辜者穆雄這一死,馮子明便把怒火全發在了羅鵬頭上,馮子明的近身搏斗在警察部是出了名的厲害,不僅厲害,對于他想打的人,絕對不會留情,于是他就在一次跆拳道訓練當中不顧身份的「故意」與羅鵬對打,結果導致羅鵬斷了四根肋骨。
擂台上面拳腳無眼,打傷人本來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但在雙方都穿了護具的情況下羅鵬還傷成那樣,了解馮子明手段的陳警司清楚的知道他這是在泄憤,于是秉著公正的原則對馮子明進行了處分,放了他一個月的「大假」,最後把他從重案組調到一個西總區最閑的地方——槍房,這也是馮子明從警以來唯一的不良紀錄,雖然他在對待罪大惡極的犯罪嫌疑人的時候經常使用極端甚至是殘忍的手段,但都被他巧妙的掩示了過去,讓人抓不到半點把柄,也使得眾多「受害者」無處投訴。
對于馮子明這樣的警界精英,老陳當然不可能把他埋沒在槍房,也不可能讓他待在立功再調任但立功可能性幾乎為零的地方,更何況羅鵬那種為了搶功勞而使的「卑鄙」手段為大多數同僚所不齒,便私下和馮子明有了個協議,讓馮子明在槍房靜心待半年,半年以後他一定想辦法把馮子明給調出來,如今半年已過,每次行動都要提槍沖在第一個的馮子明接到的卻是這樣一紙調令,當然想不通了,在馮子明眼里,不能沖鋒陷陣而改去教學生,這和守槍房也沒有什麼兩樣了。
「其實……其實能去警察學校當教官的警員都是十分出色的,總比……」陳警司嘆氣道,「總比在槍房好啊。」
「我不想去,陳,你知道我這人,也了解我適合干什麼,」馮子明把黑咖啡一飲而盡,「難道還是因為羅鵬那件事?」
陳警司搖了搖頭,笑道︰「那事已經告一段落了,對你不會再有什麼影響了,對于你的調職問題,我們都很客觀的。」
客觀?客觀就應該調我回重案組,馮子明笑道︰「不管什麼原因,重案組既然回不去了,那我申請調到反黑組,反正羅鵬還躺在家里休養呢。」
真好意思提,羅鵬這樣還不是你害的,老陳堅決搖頭︰「不行。」
「那……特警隊?」
「廢話!」
「掃黃組?」
「你美得你!」
「交通組,交通組總行了吧。」馮子明退而求其次,他實在不想退居二線。
「唉!」老陳知道馮子明的心思,像馮子明這樣出色的警察不戰斗在第一線也確實是警察部的一大損失,但警察部是一個極為敏感的地方,以馮子明如今的身份來說,上頭實在是難以再對他委以重任,也再難以讓他參與警察部的直接任務,就把他調到警察訓練學校也都是因為他的表現實在是太出色了,要不然直接辭退也是理所當然的,見到馮子明這樣,老陳真想把他現在還蒙在鼓里的家庭背景告訴他,但終于還是忍住了,警務處處長之前親自交待過,對于馮子明的身份,得對外界保密,對馮子明本人也最好保密,于是說,「子明,你今天來是不是想談不攏就辭職,我也把話說明,你如果真不願意去警察學校,那也只有辭職一條路了,不過……這樣太可惜了。」
馮子明看得出老陳有難言之隱,雖然和老陳相交甚熟,但也不會笨到去探問上司不想說的話,見老陳言語雖然平淡,但卻是毋庸質疑的堅決,連辭職這種事情都主動向他提出來了,「威脅」顯然已經起不了作用,既然這樣,那馮子明也只好接受,槍房這種地方都能待,可見他對警察這一職業的衷愛,更何況也只是調職而已,又不是一輩子待在警察學校里不能出來,從警以來他待的時間最長的地方就是重案組,也才一年多而已,于是問道︰「那這次調我去警察學校,得待多長時間,這……應該可以跟我透露一點吧……」
老陳嘆了一口氣,鄭重道︰「無期限。」
無期限?馮子明一怔,事情的確有些大條,老陳還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無期限到底是什麼意思啊,馮子明苦笑了一番︰「算我白問。」
「記住,明天一定去報道,」老陳搖頭苦笑道,「方待會肯定會打電話問我你今天為什麼沒去警校報道,呵呵,你叫我怎麼解釋,你呀……就愛給我找麻煩,干脆我約老方吃個午飯談談,唉,又要被敲一頓。」
「兩頓,你說半年時間把我從槍房調回重案組,卻是拿我開涮,得請我吃飯,」馮子明模了模口袋,煙沒了,便把老陳桌上的萬寶路拆開點了一支,又把煙盒揣到了自己兜里,「飯先欠著,這盒煙算利息,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