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燈一直亮著,俞凝風坐在外面的長椅上,雙手緊緊撐著腦袋,一籌莫展。他緩慢地抬起頭,看著身旁的我,勉強露出了一絲微笑。
「婭緹,這里有我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沒關系,反正明天是星期六,早上再去睡好了。你先回去躺會吧,這里我來守著。」
「我不困,一點也不困,再等等吧。」
他的雙眼已經布滿了血絲,堅持坐在這里等妹妹出來,我只好靜靜地陪在他的身邊。柔和的光線照在醫院的長廊上,催人淚下。
直到早晨五點多,手術室的燈終于熄滅了,醫生護士們拖著疲憊的身體走了出來。俞凝風仍然駐守在妹妹的身旁,我被他勸服回去休息了。
回到家倒在床上什麼都不知道了,就連又困又累的蟲子也無法折磨我了。睜開眼,外面黑了起來,幾只星星眨巴著俏皮地眼楮。晚上了?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拿起手機一看,七點了!哎呀,沒想到我睡了一整天!太恐怖了!!走出去洗漱一番,吃完了媽媽留下的晚飯。
不知道俞寧寧怎麼樣了?和媽媽說明之後,我抓了一件外套出門準備去看她。這幾天變的很冷,夏天帶著熱情的笑臉歡天喜地地離開了,外面漆黑漆黑的,連行人也很少。
走下樓梯剛拐過路口,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手中的衣服猛地滑落在地上。
「臭丫頭!!」
嘴里叼著煙頭的向開洪像是特意站在巷子口等我,我驚恐地拔腿就跑,可是那個混蛋沒花多少工夫就一把拽住了我的辮子。
「跑那麼快去哪呀?會你的舊情人還是新歡啊?」
「你要干什麼??啊!!!!!」
我的頭皮一陣劇痛,他使出蠻勁,仿佛要致我于死地。
「你也會痛呀?死丫頭!女人是禍水,這話果然沒錯!!因為你,俞凝風背叛我!我弟弟還被佟紫霧那個臭小子幾乎打死!我今天也要把你打得跟我弟弟一樣皮開肉綻,讓你也躺在那張床上嘗嘗滋味!不給你點顏色瞧瞧,是不會明白的!!」
「你這個變態快放手!!自己厚顏無恥還好意思把事情賴到別人頭上!啊!!你這個無賴快放手!!!」
「今天不狠狠地扁你一頓,我是不會放過你的!過來,給我死到這邊來!!」
「你這個卑鄙小人放手!放手!!!啊啊……」
為什麼這個混蛋會出現在這里?難道今天是我的挨打日嗎?
掙不開,這個混蛋的力氣太大了!!看著他那麼厚的熊掌,一個黑沙掌就可以把我劈死了!_想起當年郁香和我說過他是全國武術大賽冠軍,我的心已經寒了一半。
當他把我拖到一個無人的死胡同時,我覺得絕望特別喜歡眷顧我似的,就連現在,連個當武器的棍棒都找不到!!
「听說你家很窮??」
「關你什麼事!!」
「喲喲,還不知道付得起醫藥費嗎?看來我下手要輕點了,哈哈哈!!當然了,沒錢的話,發揮一下你那兩下子工夫,要是我覺得滿意,說不定會給你一點贊助的,哈哈哈哈!!」
「你這個骯髒的爛人……」
他朝我走近一些,眼神凶狠,正要提手教訓我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清脆有力的聲音——「住手!!」
俞凝風穿著一件藍色運動衫,一條深色寬松褲,到處都是口袋。向開洪轉頭一看,臉上出現了一些驚訝以及憎恨。
「你算哪根蔥?叫什麼叫?!你不是正躺在醫院太平間里嗎?現在的你到底是人是鬼呀?」
俞凝風笑了笑,听見他的話仿佛一點也不生氣。
「呵呵,當然是人了,不信的話你模模,還有溫度呢!上次你送給我的那些拳打腳踢,我是不會對你有怨言的,當然會有一點,不過你沒讓那九個人一起上,我已經很感激了。」
這是什麼話?還有被打了感激對方的?我疑惑不解,只能呆呆地望著他們。
「你究竟在唱哪門子戲呀?哼!我現在壓根就不想和你說話,看見你這副窩囊德行,我真想痛扁你一頓!」
「我知道,如果是上次隨便你怎麼樣,我甚至連半句埋怨都沒有。不過,那個俞凝風已經死了,在你親手結束那一切之後,就死了。現在站在這里的我,是為你身後那個女孩子活下去的我!」
俞凝風堅定的眼神透露著生命的訊息,向開洪突然暴跳如雷,雙手攥成拳抨擊在一起。
「你難道真的要忘了我們以前的交情嗎??」
「不會啊,可是有人做出的一些事情強迫我不得不重新考慮!我不後悔回國,但令我遺憾的是此時的你非從前的你!你變了,真的,變得連這里都不認識你自己了!」
俞凝風指著他的心髒位置,臉上有著一種沉重卻又無法挽回的惋惜。他收回了自己的手,眼楮飄向他身旁某處。
「如果你執迷不悟,一定會失足的!」
向開洪驚詫不已,想辯駁什麼卻只能凶巴巴地瞪我一眼,氣憤地轉身離開了。俞凝風沒有轉過頭,眼楮仍然凝視著前方。
「如果你要打她的主意,我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我們的情誼到此為止吧……」
向開洪听完後頭也不回地走了,但他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一種沉痛的表情,和此時俞凝風臉上的表情一模一樣。看來,他們曾經真的是很要好的朋友呀!就像我和郁香一樣,可惜絕交了……
俞凝風迅速收回臉上的表情,抬起頭溫柔地望著我。
「婭緹,你沒事吧?」
我忙搖頭表示沒什麼大礙。他輕松地吁了一口氣,頭靠在牆上。
「以後要小心點呀!對了,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情的。」
「嗯,什麼事?」
「妹妹的病情惡化了。」
「啊??」
「爸爸媽媽讓我帶她回瑞典去治療,正好方便照顧。」
「哦,也是,父母在身邊更好一點。」
「我想來告訴你,下個星期六我們就離開了。」
「這麼快?」
「嗯,本來想這幾天動身的,不過妹妹可能還要緩幾天。」
「那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呢?」
「可能不回來了,我打算轉學,下個星期去辦手續。」
我震驚地望著他,心中波濤起伏。轉學?以後都不回來了嗎?那以後我不是沒有機會再到他了?!!我的心里一陣不舍,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看著我微微笑了笑,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是不是舍不得我呀?」
「是,是呢,你怎麼說走就走呢?!不過也沒有辦法呀!哎,哎……」
「呵呵,你別像個老太婆嘆氣呀,會加快衰老喲!」
「遲早會老的,沒什麼!你真的要轉學嗎?那我…我的朋友豈不是少了一個!」
而且現在是非常時期,郁香這丫頭已經和我絕交了,雖然我想盡一切辦法找她和好,好話說盡卻還是得到她的冷面孔,她總是板著臉一丁點也不想理我,看來這丫頭這次是來真的了!注意到這種對峙局面的赫妮娜開始蠢蠢欲動了,最近時不時挑起一些小小的是非,盡管不敢大動干戈,但興風作浪的苗頭不斷地躥騰。
俞凝風看著我笑了笑,明亮的雙眼閃耀著點點輝星。
「我希望……」
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我奇怪地看著他。他盯著我半晌,頓了頓繼續說完,可是那句話卻久久敲擊在我的心上……
「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我遲疑地望著他。轉學?去瑞典?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呀?我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跟著去呀!
「我……」
「把你放在這里我不太放心,我走了的話,說不定哪天向開洪突然跳出來……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去,順便接受一下瑞典的教育。當然,你可以考慮一下,我不會勉強你的!」
突然他從口袋中掏出手機,說了幾句後,臉色的神情有些凝重。
「婭緹,我得先回醫院了,醫生說妹妹的病情好象有點問題。抱歉,本來想和你詳細說一下這件事情的……如果你想好了就打電話告訴我,下個星期六,記住了!我先走了,拜拜!」
俞凝風快速離開了。我獨自站在黑夜中,身體慢慢滑下來,蹲在地上注視著地面。
「呵,遠走高飛?」
听見聲音,我猛地站起身,一個多星期沒見到的佟紫霧倚靠著牆。眼楮和嘴角盡是譏諷。
我的心加速跳動著,眼前的他幾乎每天都出現在我的夢中,清澈的眼楮里多出了一種隱約可見的傷感……
心更加激動了,可是我只能站著,像個稻草人般呆呆地站著。
「恭喜你們了,比翼鳥……要是結婚了,會不會請我去參加你們的婚禮呀?呵呵……」
他在說什麼呢?我惱怒地轉過頭瞪著他,不明白他怎麼會說的出這種話!什麼比翼鳥,婚禮的,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呀?!
「你想說什麼?」
「不是要去瑞典嗎?提前祝賀一下而已。」
「哈,連這你也知道了,真是神通廣大呀!是啊,去瑞典,正因為不想看見你,所以我會和俞凝風一起去的!」
我強抑住心里的悲哀,故作歡笑順口接了下來。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又迅速恢復了鎮定。
「是嗎?也好,我也可以早日擺月兌魔魘!你們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快點在那里生根發芽吧!」
「生根發芽?哈!拜托,是成家立業好不好?」
「反正就那意思,在那受了欺負別死回來哭哭啼啼!」
「我干嗎要哭哭啼啼?我肯定會和別人相處的很好,不用你管!」
「誰管你?你是誰?連拋下自己國家都可以頭也不回的人,誰有本事管你?!」
「那是離開,離開!我又不是漢奸、賣國賊,你偏要挑那些令人誤解的話來罵我嗎?」
「隨便你,你的去留和我有什麼關系?沒有你,這個地球照樣轉動,誰也不會記得這里有過一個叫蒲婭緹的人……」
「是啊,我也不會記得我認識過一個叫佟紫霧的人,橫行霸道,天下最拽的螃蟹!」
「我也不會記得你……」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真可悲啊……
蒲婭緹,明明真愛就在眼前,明明想上前親手緊緊擁抱住……
總是拽得不可一世,指鹿為馬,顛倒是非,卻硬要將自己的無限驕傲展露無疑……
佟紫霧,你這個笨蛋,為什麼要這樣說啊?我希望相守到永遠的人是你啊……
安靜的夜晚,只有黑暗的暮色、無聲的空氣、冰冷的圍牆和微弱的淚光。
倒數第五天……
這個星期六必須作出決定,我和往常一樣踏入教室,剛坐好,郁香轉過身用背招呼我。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佟紫霧的座位似乎成了一道擺設,仿佛許久無人坐在這里了。單炫凌和韋希廷倒是還沒來。
「嗯,嗯,腳踏兩只船,不對不對,大概是只了!」
「哎呀,那也是有本錢嘛!你去試試,看你能踏幾只?!」
「不要了,我只要一只就可以,我哪有那麼多腳呀,呵呵……」
赫妮娜和幾個女生坐在座位上風言風語,我用力握了一下手掌穩住呼吸,拿出書閱讀。流言蜚語滿世界都能听見,狂吠的狗只想證明心里發虛而已。
「她還在裝呢!一本正經的樣子連我也忍不住上當受騙呢!」
「騙什麼呀?你有什麼好騙的!!」
「哎呀,某些人心病發作時,男女不分的!」
「不會吧?哎呀呀,真可怕!!」
我緊緊咬住嘴唇,看著她們這副急著破壞別人名譽的樣子,實在是好笑。呼……
郁香的嘴巴緊閉著,完全是兩耳不聞天下事了!
社團活動剛結束,還沒等我走過去,郁香已經背著書包快步離開了。真的一句話也不想和我說嗎?真的要做那麼絕嗎?真的要斬斷每一步退路嗎?
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正走出體育場的時候,扎著高高馬尾辮的蕊貞恰好經過我的身旁,看見我,她像只高傲的孔雀瞪了我一眼。干嗎瞪我?我又沒有得罪你!
「听說你很出名嘛!這里數一數二的男生都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又是這些話,我的耳朵已經听爛了。她斜了我一眼。
「沒人知道,就連大的皮海連也曾經拜倒在你的腳下吧!」
我憤恨地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她,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將她推倒在地上。旁人紛紛投來目光,她惱怒成羞地大吼道。
「蒲婭緹,你有氣也不用撒給我啊,你喜歡多少個男人是你的事,但你別連大的男生也不放過啊!」
全場的人眼球一致轉向我們,我無力地在心里默默哀嘆著,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了。
倒數第四天……
剛走進教室,班里的學生一齊望著我,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我剛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卻發現課桌不見了,我著急地四處張望,沒有發現多余的桌子,卻看見赫妮娜一伙捂嘴偷笑。好象又回到了從前,一種熟悉的卻讓我極度厭惡的感覺油然而生。又要開始赤手空拳,孤獨作戰了嗎?啊,真煩哪……
單炫凌笑嘻嘻地和韋希廷走進來,單炫凌奇怪地看著呆站著的我,韋希廷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
「妹妹,她的課桌呢?」
「我怎麼知道?別問我!」
郁香揮開單炫凌搭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一臉不耐煩。單炫凌指指她的後腦勺,似乎明白了什麼。
「哦∼∼∼我知道了,你們吵架了!嘻嘻,不團結喲∼∼∼」
「別吵別吵,我要背單詞了!」
郁香把英文書豎起來,一副刻苦認真的埋頭苦讀。
「嘻嘻,妹妹,你的書拿倒了!」
「吵死啊你,走開走開!」
「你的桌子呢?」
韋希廷的聲音懶懶地從身後傳來,我轉過目光看向赫妮娜,她的臉上頓時驚恐萬分。
「不知道。」
「哦,要不你先坐在霧的座位上吧!」
「不要!!」
我堅定地否決道。韋希廷笑了笑,單炫凌听見我們的話,也對我招呼道。
「對喲,對喲,妹妹,你先坐在你老公的座位上吧,反正他今天不會來上課!」
「他不是我老公!」
「是嗎?可你是他老婆呀,嘻嘻!」
忽然韋希廷站起身,將自己的桌子搬給我,他卻坐在了佟紫霧的位置。看著這一切,我的心里已經感激地無法言語了,他朝我溫柔地笑道。
「快坐下吧,馬上要上課了。」
「廷你好聰明喲!嘻嘻,我又愛上你了!」
「你第一眼愛上不是霧嗎?」
「哎呀,我第二眼、第三眼、第四眼、第五眼直到第眼就轉向愛你啦!」
「呵呵。」
單炫凌和韋希廷一直開著玩笑,鋼琴曲響了起來,我只好坐下來。
下課後,我趕忙跑出去尋找,在樓道間才找到那張可憐的桌子,上面寫了兩個大大的‘去死’。當我把桌子搬回教室,眼楮不忘瞪著赫妮娜,她的臉色閃過一絲古怪的神情。還沒來得及看明白那是什麼意思,我剛想把書包塞進去,立即大叫了一聲,一只死老鼠躺在里面!我的全身像秋風中的枯葉一直顫抖著,鎮定住自己後拿根小棍子撥啊撥,我一直緊閉著雙眼,頭腦中那一幕惡心的場面揮之不去……
倒數第三天……
走在校園中,一些人對我指指點點,甚至還有一些高年級的學生……真是一傳十,十傳百,還沒來得及宣傳,已經名揚四海了!呵!突然幾個高年級的女生堵在前面將我拖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其中一個打著鼻釘的漂亮女生走上前仔細打量了我一番,眉毛好濃,她指著我轉頭詢問身後的女生。
「她就是蒲婭緹?」
她竟然伸出手拍拍我的臉,好象買西瓜時根據聲音的清脆來判斷好壞。我驚嚇得站在那里動也不敢動。她挑起濃眉不知是挑釁還是看我不順眼。
「佟紫霧和俞凝風喜歡的就是你這丫頭?長的不怎麼樣,還沒我的眉毛漂亮!」
大姐,你那道眉毛可以媲美蠟筆小新了,我自知面相丑陋,無臉面對你的眉毛!身後有個女生突然朝她使了個眼色,她立即換了一副表情,凶巴巴地瞪著我。
「你說,你到底憑什麼勾引他們兩個呀!听說大的人也被你吃住了?你這個死丫頭,真是丟光大的臉了!」
她用手使勁拍了一下我的腦袋,我的臉回復原位後,不由自主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