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幾天,宋一雲的腿動起來總感覺酸酸的,早晨跑上兩圈,身體熱乎了,全身的筋骨和肌肉也慢慢舒展開來,酸痛逐漸消失,步伐變得有力,呼吸均勻,每一次都會多跑幾圈。
今天早晨,陳軍領著一位瘦高黝黑、戴著一副眼鏡的小伙子來到宋一雲跟前介紹說︰「你倆相互認識一下,宋一雲,2004級會計班,張小偉,2004級信管班,你們兩個人都是萬米,希望你們兩個人訓練的時候能相互鼓勵,不管誰,爭取在運動會上拿到名次。」
「是,」兩個人相互看了對方一眼,不同的是宋一雲眼神中帶著友好,而張小偉眼神中卻帶著不屑。
宋一雲看在眼里,明在心里,雖然是一個院的,可這家伙並不和善,有些高傲,就想︰如今這個社會,弄不好那些不屑一顧、玩世不恭的人還真有兩把刷子,不能小看了,得尊重他那不屑的眼神。
沒有口令,沒有觀眾,沒有吶喊。兩個人默默地跑開了。各自心中數著圈數,眼楮的余光看著對方,沒有一句話。
同一個學院的兩個人存在著競爭,學院之間的同學們之間存在著競爭,兄弟院校之間存在著競爭,全國高校之間存在著競爭,全球所有高校之間存在著競爭。
宋一雲沒有猜錯,張小偉,一米八二的身高,皮膚黝黑,還戴著一副眼鏡的小伙子確實是一名優秀的體育健兒,因為在2008年北京奧運會上為中國奪得了一枚銀牌,這是後話。
剛開始的幾圈,張小偉像是在有意測試宋一雲的毅力和體力,兩個人齊頭並進,步伐一致,呼吸頻率也相同。
張小偉已經開始加速了,步子在擴大,頻率在加快,可呼吸依然均勻,似乎根本感覺不到費力。而宋一雲卻漸感體力不支,呼吸粗喘急速,兩條腿也感覺像是被慢慢灌了鉛水,盡管如此,可毅力必須剛強,不能落後,不能輸給這個傲氣十足的對手,自己的隊友。
跑到第十二圈的時候,宋一雲已經被拉下了近一圈,四百米。可宋一雲越是想趕上去,就越是趕不上,兩條腿怎麼也甩不快,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團海綿,吸干了所有的水分,就像一台沒有冷卻設備的發動機,又熱又干燥,然後在嘴里和嗓子四周貼滿了塵土。心髒劇烈的跳動帶動著沉重的身體奔跑,腦海里所有的記憶也好像是被一場咆哮的洪水沖刷地一干二淨,所有的東西蕩然無存,只留有一個信念還在堅持,那就是要趕上去,我不能輸給他,不能輸給張小偉。
一陣微風吹過,帶著一絲絲的秋意,掠走了宋一雲拼命奔跑時的汗水與疲憊,宋一雲頓覺清爽,用干燥的舌頭濕潤了一下喉嚨,再加一把勁,已經拉下了一圈,不能落後太遠,這人丟不起。
張小偉趕上來了,沒有說一句話,抬著頭,看著前方,超過了宋一雲,距離還在擴大。宋一雲心里很是恨自己不爭氣,兩條腿咋就不听使喚了呢?呼吸咋就這麼急促呢?
舌尖頂著上顎,全身血液在不斷膨脹,宋一雲努力使自己的心跳變得勻速緩和,這會兒已經不是**在運動,完全是自己的靈魂奔跑。
可是張小偉感覺身輕如燕,從他的步伐和擺臂姿勢看,他跑的依舊非常輕松,也非常有信心。
宋一雲眼睜睜地看著輕巧、自如的張小偉超過自己第二圈、第三圈,眼睜睜地看著!
可是即便是宋一雲騎上自行車也追不上張小偉了,已經是第二十三圈,張小偉遙遙領先三圈半。
宋一雲不得不承認這個現實,自己確實跑不過張小偉,張小偉是一名不錯的運動員。
張小偉二十五圈終點剛過,宋一雲也正好差整整四圈。
張小偉沒有理宋一雲,自個兒在小跑放松。宋一雲沖過去跑到張小偉的前面向後轉面向張小偉停了下來,也堵住了張小偉的去路。一個扎馬步,雙手扶著膝蓋半蹲著,笑嘻嘻地看著張小偉,張小偉被看的不好意思,也停了下來意外地露出了笑容看著站在面前的宋一雲。
「哈哈哈,小偉,你太猛了,我服你了,我認輸,」宋一雲邊說邊用手抹去額頭滲出的汗珠喘著粗氣說。
「哈哈哈,一雲,你也不賴,以前和我一起跑過的同學最快的至少也要拉下六七圈,」張小偉這一笑,在宋一雲看來也突然改變了剛才傲氣的印象,那笑容其實挺好看的。
「你體育這麼好,以前咋沒有考取體育院校呢?,」兩個人一個幫另一個放松著身體緊繃的肌肉,一邊聊著天。
「我也就是長跑還行,平常喜歡打個籃球,說實話體育上我並沒有什麼強項,考體育院校也從來沒想過,也是因為高中成績還行吧,喜歡網絡,所以榮幸來到了這所學校,這次報名班長說萬米院上沒人報,需要湊個數,我就毛遂自薦了,呵呵,也沒有指望運動會上能拿上名次,堅持下來就夠了!」
「依我看,這一次你絕對能拿得上名次,第一名也不是沒有可能,」宋一雲堅定地說。
「哈哈,你就這麼相信我?哦,對了,我那兒還有一副綁腿沙袋,明天給你拿過來,你綁到腿上訓練,速度和耐力都會提高的更快,效果很明顯,」張小偉趴在草坪上說話,宋一雲給輕輕地捶著小腿。
「沙袋?腿上綁的?就是電影里陳真早晨訓練用的那一種?是不是還有沙背心啊?」宋一雲一連幾個疑問。
「就是那一種,我的那一副是五公斤重的,你綁上後幾天就會覺得你可以飛檐走壁了,呵呵,」張小偉開玩笑說。
「真的?沒那麼神奇吧?呵呵,不過我相信雖然不是飛檐走壁,但一定可以提高速度和耐力,你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什麼活生生的?難不成我是死的呀,呵呵。」
這次訓練和談話給兩個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許這就是友誼之花的萌芽吧。
明天是上交書法作品的最後一天,姚愛軍見宋一雲每天只是在桌子上練習,毛筆拿上畫來畫去,甩來甩去,一會兒這個人的鼻子上點上一點,一會兒那個人的書上寫上名字,就是不見完成作品,一個班要求至少要有三幅作品,到現在為止只上交了一幅作品,是一名女生畫的山水畫。
姚愛軍急了,開始在宋一雲**後面催。
宋一雲也覺得不能再推遲,今天晚上就是不睡覺也要完成。在草稿紙上寫了若干字,篆書從整體上看確實比較漂亮,感覺很整齊、純淨,隸書也很工整、精巧,可是細細看來,還是有好多敗筆和瑕疵。
姚愛軍說不要再磨嘰了,全校有幾個對篆書和隸書有過研究的?現在的大學生,字兒寫得好的都挑不出來幾個,更何況是篆書和隸書呢,你寫上去,就現在的這水平,絕對有名次,拿不上名次你找我來,趕緊寫吧,我的大哥,我的親哥哥唉。
姚愛軍還給宋一雲買來了宣紙、繪畫紙等,到磐石文具店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覺得是白紙,能在上面寫字就買,不管大小,不管薄厚,各樣買了一張,抱了一抱子跑回了宿舍。
宋一雲沒想到班長大人真急了,後勤工作做得如此到位,本來這些都是自己要買的,感激涕零之至,把自己的最喜愛的鋼筆用指甲剪夾住卷成書法筆,吸足墨水,先開始硬筆書法作品的完成。
一米寬的素描紙從中間裁開,兩頭再粘在一起就成了一張兩米長的素描紙。然後定了內容,數好多少字兒,再用尺子量好尺寸,畫上格子,就動筆了。
這一幅作品是隸書硬筆的《念奴嬌•;赤壁懷古》。花了兩個小時才完成,姚愛軍和陳殿民展開讓宋一雲和趙剛評價。
「老宋,我想我也開始佩服你了,真美,」趙剛像是在欣賞一副極品佳作一樣模著下巴出神,點頭、嘆氣,很內行的樣子!
「行了,你倆繃著,我們再看一下,」姚愛軍不耐煩地說,畢竟又完成了一幅作品,還差一幅就大功告成,明天就可以到團委宣傳部交差了。
宋一雲和趙剛繃著字畫,姚愛軍和陳殿民又開始了贊嘆和表揚。
「別吹了,寫的這麼亂,整體也不是太完美,」宋一雲說。
「挺不錯的,一雲,你咋老對自己沒有自信呢?我保證,你一定能得獎,」陳殿民鼓勵宋一雲說。
「就是,一雲,寫得如此漂亮,我看你就乘熱打鐵,再寫上一幅吧,好不好,我的親哥哥,」姚愛軍又開始懇求宋一雲了。
「不行!」宋一雲語氣非常肯定,面色嚴肅,姚愛軍急了正準備要說話,宋一雲又補充道︰「我要再寫兩幅。」
「哈哈,老宋,你唬我,呵呵,好,兩幅更好,今晚我陪你,什麼時候完成,什麼時候睡覺,明天我請你吃飯,」姚愛軍如釋重負,松了一口氣。
「還有我們兩個人呢?」陳殿民喊道……
「你們兩個暫時可以忽略不計,呵呵,」姚愛軍笑著說。
「好,陳殿民,以後我們也再不支持他的工作了,睡覺,」趙剛說著拉開被子睡下了。
「別介,兩位,呵呵,明天一並請你們,呵呵,」姚愛軍說。
「如果拿上名次了,我也請大家吃飯,」宋一雲接口說道。
「好,一言為定。」
深夜兩點,剩余的兩幅作品也終于完成,一幅是用大頭毛筆寫的篆體字「雲臥北極,」一幅是用小行楷寫的「千字文」的其中一部分。
收拾完,兩個人趕緊上床悄悄睡了。
清淨涼爽的秋夜,黑藍色的天空沒有一朵浮雲,剛剛在銀河里洗過澡的星星在藍色的地毯上跳舞、唱歌,在為一顆剛剛出世的小星星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