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了,但是醫院里卻像是冰冷的冬天一般沒有復蘇。
「小薰,你醒了。」裴曦一放學,就馬上跑到醫院來,因為接到了胡醫師給他打的電話,說小薰已經醒來了。「要不要喝水?」
「謝謝你,裴曦。」小薰的目光有些呆滯。之前听醫生說,她這次昏了有一周半的時間。
「你醒來就好了。」裴曦有一種想要把小薰緊緊地抱住的沖動。
「……」小薰搖了搖頭,她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又會昏倒,她不肯能再回到可昕身邊去了。
「你想讓我幫你保密麼?」裴曦不知道小薰為什麼搖頭,以為她又要他幫忙和可昕保密。
「不是。」小薰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她想請求裴曦在她離去之後,幫她照顧可昕,但是實在沒有借口開口。
「那你……」裴曦心底有些煩躁地不安。
「如果我消失了……你能幫我照顧可昕麼?」小薰仔細思量後,覺得自己已經沒有時間拖拖拉拉了。
「你不會消失的!」裴曦一把抓住了小薰的手。
「……」小薰苦笑了。「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
裴曦一驚。這句話……不是哥哥說過的麼?「你什麼請求我都會答應,但是,你不會消失的,對不對?」裴曦的口氣中,多了一份不確定,一份請求。
「每個人都會有死亡的那天,只是……我的好像來的比較早。」小薰無所謂地笑了笑,那笑容,很輕松。
「……」裴曦原本以為小薰堅持不說生病是因為她害怕死亡,但是事實卻是絕對相反。
病房里,陷入一陣沉默。
春日的黃昏,在冰冷的沉默下,絲毫看不出它的美妙。
可昕孤單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不知道小薰怎麼樣了,沒人告訴她小薰去哪里了,沒人告訴她小薰到底怎麼了,更沒人能解答她小薰是否出事了。
可昕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那個傳說中的禍害。
她喜歡的哥哥,因為一場車禍中離開了她。她喜歡的學長,沒有預兆的失蹤了。就連她最好的朋友,一直保護她的小薰,現在也沒在她身邊。她現在好怕,好怕小薰會突然不見。
神,總是那麼愛戲弄凡人。
越是心底里害怕什麼發生,它就會越讓什麼真正的發生。
兩周,三周……過去了。
小薰沒有出現過。
可昕已經到警察局報案了,但是警察能回答她的,除了不知道,沒有信息,其他什麼都沒有。
現在已經是小薰失蹤了的第四周。
可昕心不在焉地糊弄地勺著午餐,除了有些苦澀的咸味,其它的味道她統統感覺不到了。這麼多天,因為害怕,她不知道哭過多少回。
她相信小薰會回來的。但是這種渺茫的期待,連她自己都覺得很可笑,很飄渺。
她想,小薰一定是想讓她長大,才離開她一陣子的。
因為她知道,小薰沒有什麼戰勝不了的。
不過她錯了,小薰,也有她無能為力的時候。那就是當她站在死神面前的時候,她也只能軟弱無力地跟著死神離去,沒有一絲反抗地離去。
可昕因為幾天都沒有好好睡,終于支撐不住睡意,合上雙眼躺在了草地上。
「小薰……小薰,你在哪里?」
是小薰!可昕看到了小薰的身影,連忙奔了過去。
可是,可昕卻感覺到自己怎麼也跑不動,而且還倒退……她越用力地奔跑,她離小薰的身影就會越來越遠,遠到她已經看不到了。
忽然,一張小薰的臉在可昕面前放大。
可昕想要伸手去模,卻發現那張臉越來越模糊,最後……消失不見了。
「小薰!」可昕被噩夢驚醒了,發現自己躺在醫務室。
「你還好吧。」奕君看到可昕突然坐了起來,有些不自在地把手放在背後。剛才看她在草地上睡著了,就把她抱來了醫務室,看她睡得好可愛,他的手就忍不住地模了模她的睡臉,想要幫她解開眉頭上的疙瘩。
「……」可昕點了點頭。「又是你把我帶來醫務室的。」可昕笑了笑,自從上次知道是奕君把她從教室抱到醫務室之後,她就對奕君產生了一些莫名的好感。
「……」奕君低下頭。
「你怎麼了?」可昕看到奕君低著頭不說話,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
「沒事沒事……」奕君抬起頭,笑了笑。
一陣春風,從窗戶吹了進來。
吹起了奕君柔軟的黑發,幾絲細發貼在了他的臉上。
又一陣風吹了進來。
可昕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隨手又拉了拉蓋在她身上的被子。
「可昕,奕君,你們在這里啊。」可昕正想著怎麼打破這有點尷尬的沉默,一個人走了進來,是紫郁。
「端木同學。」可昕沖他笑了笑。
「你叫我紫郁就可以了。」紫郁笑著說道。
「嗯。」可昕點了點頭。「哦,都兩點了,沒想到我睡了那麼久,該去上課了。」可昕從床上跳了下來。
「那走吧。」
原來,可昕沒有她,還是可以很快樂的,看到她身邊的兩個男生,小薰的心中多了一絲放心。「咳咳……」
「看完了,放心了?」裴曦從一旁走了過來。今天他本來不想讓小薰出院的,但是小薰堅持要來看可昕,他也就只好由著她了。
「那兩個都是你的好朋友吧。」小薰虛弱地靠在角落的牆壁上。
「嗯,紫頭發的是端木數碼總裁的兒子端木紫郁,黑色頭發的是那個女演員冷茵的兒子–冷奕君。」裴曦簡短地介紹著。
「都是有錢人的孩子。」小薰接過裴曦遞給她的熱水,笑了笑。「希望他們之中有一個是真心的。」
「我的兩個朋友都不是公子。」裴曦知道小薰在擔心什麼。
「我不了解,更何況,我現在只奢望著在閉上眼楮之前,可以看到一個快樂的可昕。」
下午的陽光,照在了裴曦和小薰的身上。
此時的他們很和諧,仿佛是一對天造地和的戀人。小薰不否認,她已經喜歡上裴曦了,但是她知道,她已經是快要離去的人。不能再貪戀什麼了,否則,只會帶著遺憾和不舍地消失。
「走吧,該回醫院了。」裴曦很自然地拉著小薰的手,朝著停車場走去。
「你的手。」小薰把裴曦的手從她的手上拉了下去。
「對不起……」裴曦有些尷尬。
小薰搖了搖頭。「沒事。」小薰一臉幸福。
裴曦看到小薰的樣子,也開心地笑了。
小薰仰頭看了看天空,她要永遠記住這片天空,因為,這將是她最後一次看到這片她曾經有過悲傷,快樂;淚水,笑容的天空。
小薰把眼楮移到了裴曦臉上。「你為什麼這麼像天使?我的天使……和他一樣……」經過這麼多次裴曦在巧合之下救了她,這麼多天在醫院日日夜夜地照顧她,她已經把裴曦當成和可冉一樣重要的人了。
「……」裴曦看到小薰的臉上掛著一道淚痕,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謝謝你這麼久以來,對我這麼好。」小薰退後了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
「……」裴曦以為小薰要離開,向前跨了一大步,緊緊地抱住了小薰。「不要離開……我……」裴曦說話的聲音很小,但是小薰卻一字不差地听到了。
「不要這樣。」小薰想要推開裴曦,但是裴曦抱得很緊。
「我喜歡你。」裴曦突然覺得有一種快要失去小薰的感覺,他不想,他不要……失去小薰……
「……」听到裴曦這麼說,小薰忽然很害怕,她害怕她會舍不得放手離開。「不要這樣……」小薰狠了狠心,一把推開了裴曦。
「小薰……!」裴曦不懂地看著推開他的小薰,小薰是在拒絕他麼?為什麼?為什麼?!
「不要喜歡我……」小薰一步一步地後退著,她不需要人喜歡!小薰突然轉身,跑開了。
裴曦呆呆地看著小薰跑走的方向,思緒很混亂。他想追上去,但是小薰跑的很快,很快就消失在下午的陽光里了。
裴曦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嘴里念著小薰的名字……他不要失去小薰,那個他長這麼大第一次愛上的女孩子!絕對不要……!
但是,生命蠟燭的長短並不是他可以改變的。
或許這又是上帝無聊之際戲弄人類的杰作,又或許是愛神丘比特在頑皮的時候射錯了兩支箭。但唯一沒錯的是死神,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什麼時候該吹滅哪根生命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