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當綠苔代回想起那一切,心中便只剩下了恨。是的,恨。如此深沉的恨才成就了今實今日的她。
曾經的她何嘗不是天真無邪。即使是世人眼中的罪臣之女。對生活,她也從來沒有放棄過。而當年,在她遇上緣木求魚時,她本以為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但事與願違。無意中懷有身孕的她是那麼的期盼著孩子的出生。但最後事實卻證明了,一切都是那麼虛偽。一切都如同水中的浮影般那麼易碎。孩子流產了,真正的凶殺卻是孩子的親生父親。一切的美好在瞬間破滅,讓她不堪得感到自己是多麼愚蠢。
那般堅強的她,到頭來卻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所背叛。從那時起,綠苔代便決定拋開過去的一切活得高高在上。遇到任何事,她都不曾心軟過。因為嘗過了那椎心之痛,所以她的心也變得冷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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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雙眼,綠苔代無意識地看了看四周。
「夫人,您醒了。」跪坐在床榻前侍候的侍女在看到女主人睜開雙眼後,驚喜地出聲道。恰在此時,緣木求魚與其奈暮吟相繼步入了房中。
先一步,緣木求魚踱步來到了床榻前。盤坐後,他看著神色略顯茫然的綠苔代,柔聲喚道︰「阿苔。」
「總算醒過來了。」走近緣木求魚身邊,其奈暮吟看著躺在床榻上虛弱無力的綠苔代,嫵媚地說道。
「求魚,我失去的那個孩子與你有關嗎?」
仿若沒有听到其奈暮吟的聲音,漸漸恢復神志的綠苔代望著緣木求魚,面無表情地問道。
「孩子?怎麼突然問起孩子的事?」乍听到綠苔代的問話,緣木求魚不由皺起了眉頭。他沒有直接回答。
「告訴我,我失去的那個孩子是不是與你有關?」綠苔代再次問道。她堅持要一個答案。
「是,孩子的事確實與我有關。」沉吟了片刻,緣木求魚坦然承認道。他從來不想對她隱瞞任何事。
「為什麼?」沒有過多的激動,綠苔代的聲音異常平靜。即使失去的那個孩子是她盼望己久的。此時的她哀莫大于心死
沒有回答,屋內一陣靜肅。
失望地移開目光,綠苔代盯著眼下的被褥,淡淡道︰「是因為你自己的緣故吧。緣木求魚,為了你的高官厚祿。你竟選擇了犧牲自己的孩子?」
多麼悲哀而又令人憤恨的事實,綠苔代心痛地說道。
「阿苔。」再次同時,緣木求魚情不自禁地抬手伸向了綠苔代。
「不要踫我。」避開緣木求魚的觸模,綠苔代抬臉壓抑著心中的憤怒。
「緣木求魚,你知不知道這個孩子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你明知道,我有多麼盼望孩子的出生。而你,卻在沒有得到我的允許,自作主張地選擇了讓他消失。」
綠苔代望著緣木求魚的這雙眼,不是心痛,不是絕望。而是徹徹底底的失望︰「你以為,我會允許嗎?」
「那你想要怎樣?」垂下伸出的手,緣木求魚反問道︰「阿苔,你如果要孩子,我們以後會有,為什麼你一定要在這個時候生下他?」
「如果你這麼在乎你自己,當初就不該選擇娶我?」兩人的目光在對峙著,綠苔代並不作讓步。
「阿苔,這也不能怪求魚嘛。畢竟他也是迫不得己的呀。」一直在一旁看著兩人爭吵的其奈暮吟,在此出聲勸說道。
沒有任何回應,仿若沒有注意到其奈暮吟,綠苔代連看都不屑看她一眼。有些事也許她心里是明白的。
「阿苔,你一定要這樣追究下去嗎?」這一次,緣木求魚的語氣明顯有著一絲不耐煩。
「是。」綠苔代堅定地回應道。
「那麼。」緣木求魚起身續道︰「我們現在沒什麼好談的。等你平靜後,我再來看你。」
「求魚。」一旁的其奈暮吟在看到緣木求魚的離去時,回頭對著綠苔代道︰「既然你今日心情不佳。那我改日再來看望吧!」說著,起身跟上了往外走的緣木求魚。
「緣木求魚,我們之間結束了。」心痛地閉上眼,綠苔代一字一句說得如此決然。
走至門前的緣木求魚在听到綠苔代的這句話時,不禁愣了一下。隨後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前。而跟隨在身後的其奈暮吟自然也听到了綠苔代的話。不動聲色的她臉上並沒有顯露出任何表情。
當天晚上,綠苔代兩手空空地走出了穹灑的大門。當初進門時,她不曾帶入任何東西。選擇了離開,她也沒有帶走任何一樣東西。而這一走,她便再也不曾踏入穹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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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後的今日,當綠苔代再次見到緣木求魚時,一切都不能平靜了……在整個婚禮中,盡管她努力壓抑著心中的不平,讓自己忽略緣木求魚的存在。然即便如此,她卻做不到完全不在乎。是的,做不到。這麼多年來,自從離開穹灑後,再不曾有人讓她的心這麼不安過。相隔多年,綠苔代從沒有想過兩人會有再次相見的一天。況且還是在千枳鶴的婚禮上。緣木求魚的莫測一如當年,讓她看不透。
多年後的再次相見,綠苔代知道在以後兩人還會再見面。這並不是她所期待的,但她逃不了。而她也不是一個會選擇逃避的人。
在幕府漫長的十九年里,生活教會了綠苔代很多。有了今天這般地位的她,遇到任何事。從沒有選擇逃避過。所以這一次她會面對。該來的始終逃不了。
今日的她,己不再是當年的她。而當年的他,也非今日的他。
一切都變了嗎?隨著時間的流失,彼此的身份變了。彼此的地位變了。但也許會有什麼是不變的。
忙碌了整個幕府的婚禮終于結束了。綠苔代跪坐在一座木像前,盯著木像的她心中有著太多難以控制的波濤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