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我又到了荔灣,這是我猶豫了很久後才做的決定,因為我不想被大哥知道了,畢竟他是我大哥我是小弟,在生活上他多多少少會干預我的自由,而自由是我最大的渴望,所以很多時候考慮事情我都會以自由為基礎的,喪失自由或者沒有自由可言的事我一般不會輕易地下決定。
但是我記得幾天前大哥跟我說過要我開那輛駿捷回家,不知道什麼原因,一想到有車開我的心里就癢癢的,像是有一條蟲子在爬來爬去,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反正就難受死了,不過我經過深思熟慮後還是暫時不要驚動大哥,之所以說是暫時的是因為我想在廣州呆膩後再告訴他,這樣他就干預不了我的自由。
在車站坐了大半個小時後我才離開候車室,因為剛才在車上呆久了,下車的時候才發現雙腿竟然麻木了,所以我不得不慢慢的走到候車室坐下讓雙腿恢復知覺。
走出大門,我將重重的背包背在背上,這背包是我很多年前買的,有點舊,我一直想換一個新的,但背包雖舊不過沒少過一針一線,因此我又有點舍不得,畢竟這幾年里這背包也跟著我跑了很多地方,而最遠的一次就是上海,那次也是在暑假,背包里裝著我所有的生活用品,感覺就好像是流浪,不過也不可以說是流浪,因為流浪是無牽無掛的,而我是整天提心吊膽的,因為大哥每隔一天就會問我在哪里,那時候我就害怕他在我睡著的時候給我來電話,而我又糊里糊涂的就告訴他跑到外省去了。
背上背包,又嘗到了那種久別的沉重的滋味,其實我想過這個暑假不再出省外,所以我就不用把所有的生活用品都裝進背包里,不過可能是習慣性的動作吧,一拿起背包就使勁的把東西往背包里塞,最後到了車站才醒覺竟然把牙膏牙刷等等一大堆不必要的東西都裝了進來,那時候我有點佩服自己的毅力,因為我曾經在湖南的時候就想過把背包扔掉算了,因為實在是太重了,時間長了我怕會影響我身高的發育,但是我沒有,因為我想過要是扔掉了那會影響我身體的發育,因為我日常吃的東西都在里面。
大街上人來人往,不過風雲突變,剛才還是陽光燦爛轉眼間卻又烏雲密布,行人也不覺驚嘆,在我跟前的老人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腳步明顯加快了,我猜那老人家應該是急著回去收衣服或者其他東西,要不然不會一瞬間就消失在人海中。
不久,飄下了蒙蒙細雨,在我眼前撐起的雨傘也越來越多,我特喜歡雨,所以我不懼與雨點親密接觸,特別是這樣的蒙蒙細雨。可能淋過的雨多了而沖淡了我對雨水的記憶,不過有一次是我記憶很深的,那次是在浙江紹興,我打小就知道紹興是一個很美麗的水鄉,那里也出現了很多文人,近代最有名的可算是魯迅,所以我也冒名走了一趟,不過那天剛好踫到雨天,我沒有一覽水鄉的美麗而看到了水鄉的雨的美麗。
不久,我又走進了上下九,其實我不知道為什麼又會來到這里的,可能是意識,而我每一次到廣州都是先到荔灣的,所有早上在東莞車站買票的時候很自然的就買了到荔灣的車票,但是我確實想不到可以到哪。我一直都想趁著年輕到雲南和湖南那些比較傳統的地方走一趟,可能是因為我是很傳統的人,所以向往的都是傳統,不過我衡量了一下我的經濟能力後又不得不放棄了,因為我確實沒有再多的錢到我想去的地方,大哥可是發過話的每一次跟他要錢都要寫欠條的,好讓我大學畢業後連本帶利還上,剛開始的時候我並不想向他要錢,因為看到欠條就像是看到一根繩子把我困住一樣,不過後來跟他要錢的時候都說欠條下次補上,結果就每一次的欠條都說下次補上,而我也忘記了欠了多少張欠條。
而令我最氣憤的是他竟然向我要利息,我就想向銀行要錢也要利息向大哥要錢也要利息,那我干脆向銀行要錢算了,因為大哥會因此而向我施壓,比如說他要我什麼時候到廣州就必須什麼時候到,要我什麼時候回學校就什麼時候回學校,害得我就像是一頭牛一樣,被人拴著鼻子走;不過大哥不是這樣想的,可能是大伯說過的話他記得太清楚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我以後的錢就要流到他的口袋里,不過這我並沒有太在乎,因為我不知道畢業後能否找到工作,要是找不到工作的話他的錢還是要流向我的口袋。
在一派出所門前猶豫了很久之後我才決定到上次的旅館住宿,之所以是在派出所門前猶豫是因為我怕在我分神的時候不法分子向我施毒手,比如搶劫和偷我東西等等。
走進上下九我便沖沖的往那間旅館走去,因為我怕在什麼角落又踫見了大哥,大哥的單位就離這不遠,一個不留神他就會出現在我眼前,就像是上次在面館吃面條是那樣,不過那次我算是萬分幸運的了。
走進旅館,又是那位姑娘在前台坐著,「我要一間。」我說。
姑娘看了我一眼,說︰「單人房還是雙人房?」
听後我思想開始掙扎了,因為我對單人房和雙人房並不是分得很清楚,于是我說︰「我就一個人的。」
「那你要一間單人房就可以了。」姑娘笑了笑。
「那就單人房吧。」我隨聲應道。
「單人房八十一天。」姑娘又說。
「八十?」我瞪著眼楮,「上回不是四十五塊的嗎?」
姑娘又笑了笑︰「那是上個月慶祝我們旅館五周年的優惠,現在已經到期了。」
我勉強的笑了笑拿出一張一百遞給她。
走進房我放下背包後就一個身子重重的掉在床上,看往窗外,雨似乎是一點點的再飄,我也能感覺的下面逛街的人不會多,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思想模糊了,清醒過來窗外面已經是一片灰暗,柔和的燈光正透過一點點的雨水照進橢圓的窗里,這時候我才知道我已經睡了一個下午,不過我沒有想過回睡一個下午的,下雨天我可以到珠江邊走走看看,踩著積水看江水那肯定非一般的感覺。
在床上爬起來後我又走到窗前,這時候雨點比下午的時候大了一點點,不過我依然覺得這雨應落在晚春,炎夏的季節應該像潑水那樣狠狠的下個夠,不過我又覺得不應該一次下個夠,因為每一次雨下個夠後廣州都會被水浸,夏天的廣州是逢雨必浸的。
但是雨點飄大了並沒有影響上下九的繁忙,人來人往的大街里到處都是濕漉漉的一片,嘈雜聲就像是燈光一樣往四面八方發散出去。
可能是不甘寂寞,我把窗門拉上後便走了出門口,走出旅館門口才知道屋檐下的人群更是往來不絕,沒有帶雨傘的我也是一樣,轉身便鑽進了人群之中。
就在我快步想穿過人行道的另一邊的時候我不小心將我旁邊的一小孩撞倒了,頓時間我有點害怕,因為小孩剛摔倒在地就大哭起來了,我也沒有多想了,趕緊就把他扶起來。
「我說你這人怎麼走路的?」我身旁的一人焦急著說。
這時候我能猜想到這人肯定是小孩的父親,不過我還是潛意識的回答︰「那你說我是怎樣走路的?」
「我說你都四只眼楮了,還是不看人,有你這樣走路的嗎?」小孩父親又說。
听後,我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又是說我四眼,雖然我極不喜歡別人叫我四眼,但是此時的我也無可奈何,因為我理虧。
「哎呀,你不是王侯嗎?」小孩父親旁邊又閃出了一年輕女子,那女子手里還拉著另一小女孩。
我听後繃緊了眼皮,因為我知道這回我肯定是踫見老熟人了,王侯是我的小名,在讀初中的時候就已經改回書名了,能知道我的小名的肯定是我兒時的玩伴,果然我定眼時才發現眼前的兩人如此的熟悉。
「阿龍?」我很一會才反應過來,小孩的父親就是阿龍。
這時候阿龍也認出來我,笑了笑就說︰「你小子怎會在這?」
我也喜出望外的笑了笑,道︰「放假了,帶他們到廣州玩一會。」
這時候阿龍依然是笑著,不過似乎有點勉強,過了一陣後才說︰「你就好了,都大學了,以後肯定會有前途。」
「你呢?你也不是結婚做了父親嗎?」我說。
阿龍沒有回答。
阿龍是我小學和初中的同學,不過阿龍初中沒念完就輟學了,那時候本來我也想跟著他輟學的,而且我也把學校的所有東西都搬回家了,但是我姑媽一听到我要輟學就五雷轟頂七竅生煙,最後還是拿著雞毛掃把我趕回學校的。
記得上一次見阿龍的時候是在高二的暑假,那時候是阿龍和阿蘭結婚,阿蘭也是我和阿龍的同學。在我的記憶里阿龍和阿蘭在學校是死黨,每次見面時說不到兩句就動粗的。那時候學校的老師也怕了他們,凡事就算不讓他們三分也讓他們兩分,不過班主任換座位的時候都是將他們隔得遠遠的,但就應了那句話,不是冤家不聚頭,所以他們的爸媽每個學期都會到學校解決他們的打架問題。記得有一次阿龍在阿蘭的衣服上畫了一個烏龜,阿蘭知道後立馬氣沖沖的跑到校長室投訴,而校長為了盡快平息這事便要求阿龍向阿蘭賠償一塊錢,但是那時候阿龍並沒有一塊錢,所以校長最後要求阿龍每隔一天還阿蘭一角錢,一直到還完。後來我們初中後也算是懂事了,小吵小鬧也再也沒有了,記得有一天我在課室里提起這事時他們都笑了,而阿蘭就說那一塊錢阿龍還沒有還完,那時候我听後真的抱著肚皮在大笑,因為我真的沒想到就那麼幾毛錢阿龍還是沒有還給阿蘭。
不過那一次的大笑後不久阿龍就輟學了,那時候我和阿蘭都感到異常的意外,之後阿蘭也似乎變得沉默了許多。他們結婚的那一天小學的班主任也到場了,那時候班主任一杯酒下肚後就說怎麼也沒想到阿龍和阿蘭這一對冤家就變成了愛人,其實我也覺得很好奇的,之後我也問過阿龍是怎麼討得阿蘭的歡心的,不過每一次阿龍都是說這是兩個人之間的秘密,又說要等我結婚的時候才告訴我,既然他這樣說了我也沒有再問,不過我就是想不明白阿龍和阿蘭的的父母怎麼就答應了他們的婚事,因為我清楚的記得有一次在校長辦公室他們兩家差點就動手打起架來,不過冤家變親家是莫大的好事。
這時候阿蘭抱起了剛才我撞到的小男孩,我看了一眼兩個小孩子,問︰「這就是你們的雙胞胎寶貝吧?」
阿龍和阿蘭同時笑了笑,我也暗地里跟著笑,我好奇的是阿龍的爸爸和他的姑媽是雙胞胎,而阿龍和他的妹妹又是雙胞胎,現在阿龍和阿蘭的兒女又是雙胞胎,不要過他們雙胞胎滿月剛好是我上學的時候,不過說起來那也是兩年前的事了,听說那一天他家特別的熱鬧,隔壁村的老老少少也都去喝酒了。
「大學是不是很好?」阿蘭隔了陣才問。
我想了想,回答︰「其實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樣美好。」說完我便蹲下逗了逗小男孩的雙臉。
「俊兒,叫叔叔。」阿蘭在俊兒耳邊輕聲說。
「別,千萬別叫叔叔,叫侯哥。」我笑了笑,因為我覺得叔叔那兩個字形容得我太老了。
不要過阿龍笑過後就說︰「俊兒,要有禮貌,叫伯父。」
我很勉強的笑了笑起來,說︰「有你這樣做人老爸的嗎?上梁不正下梁歪…」
阿龍和阿蘭听後也都笑了笑,在笑聲里我似乎又發現了和童年時候一樣的笑容,相似的笑聲,可能是時間過得太快了,那些記憶我還來不及放進腦海里記憶就開始慢慢的流失了,現在我並不害怕已經過去的童年,不過有時候我只是害怕童年的記憶會一點點的隨著風吹過樹梢而消逝。
「對了,你們一家拖大帶小去哪里?」我又問。
「本來是想到長隆水上樂園的,不過下雨了。」
「哦…」我點了點頭。
不知道什麼時候雨大了,我們幾個不得不說再見,其實我想跟他們說找個地方坐下來談談心的,因為我們兩年沒見了,不過可能是因為相見得太突然了,激動的我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那一塊錢你還完了沒有?」我轉身又上去問。
阿蘭听後只是笑了笑,「沒有,我要他這一輩子都欠我的…」阿蘭說。
阿龍和阿蘭又轉身走了,我一直站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