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差不多了,該是留下男人們隨意說話喝酒的時候了。王 向仲德投去提示的目光,仲德回看她一眼,鄭重地點了下頭。
「听夫人說,顏護衛的武功相當了得?」
王 驚訝地看著仲德,但仲德沒看她。
「不敢!」顏護衛恭敬地回答。「夫人太抬舉屬下了,屬下僅是听命行事。」
王 看了過去,顏護衛給她一個不該在宴會上出現的煞有介事的表情,使王 立即想起女乃媽派他跟蹤的事。但一轉眼,顏護衛已經重又面向仲德的方向了。
「顏護衛不必謙虛。」仲德說。「我這邊宅院地不大,但若顏護衛肯屈就,我與夫人將非常歡迎你的加入,與大伙一起共事。」
他攤開手掌,劃了一小弧度,被劃到的護衛全都笑嘻嘻地回應他們的老爺。
「屬下謹听大人和夫人的吩咐!」
顏護衛恭敬的回答後,仲德莫名笑了兩聲,沒有回應,也沒再說客套話。停了一會,他才說︰「顏護衛常下里愛使哪類兵器?」
「屬下並無偏愛,大人。目前使用的是一把極為普通的刀。」回話時,顏護衛把他的快刀放到桌面上,以便仲德能看到。
「言下之意,顏護衛樣樣兵器皆通?」仲德看了一眼那把刀,接著問。
「不敢,大人。」顏護衛又將他的刀放回腿邊。「僅是懂得雜耍罷了。」他笑了一笑,笑容很僵硬。
王 心想,顏護衛笑得太少了,在這種宴會上不免顯得格格不入。不過當她看到自己的夫君慢悠悠地站起來,並說出下面的話時,她徹底糊涂了。
「顏護衛果真是謙遜之人。今晚趁著酒興,讓我來跟你比劃比劃,如何?」
看來今晚格格不入的大有人在。顏護衛緊張地站了起來,王 看到他不明所以地瞟了自己一眼,她趕忙也準備站起來。
「夫人別忙!」仲德做出一個壓手的姿勢。「今晚大家高興,就讓我跟顏護衛為大家耍上幾招。」
仲德無所顧忌地大笑著,從上頭慢步走下來。王潭睜大眼楮露出不敢相信的眼神,臉上卻控制不住地直笑。春兒一見王潭笑了,也捂著嘴巴盈盈的笑。
仲德與顏護衛已經走到春兒剛才跳舞的地方,顏護衛沒帶上刀,這場面令他措手不及。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稀里糊涂地陪著笑。連夫人都不能干涉的話,那還有誰更適合去提醒大人——他可能喝多了?
「仲德兄,」楊默的聲音響起。「要不先讓小弟陪顏護衛過幾招?你們兩位武功上乘對武功上乘,達不到鮮明對比的效果。我武功低微……呃,說實話我就沒什麼武功,讓我給顏護衛做挨打對象,那才有意思。你們說呢?」
他站了起來,一只手扶地另一只手撐著桌子。全場屏住呼吸看向他。當他走出來時,他的一只腳突然一踉蹌,他摔倒在了鄰桌邊。
全場一片驚呼。「沒事沒事!」楊默擺擺手,堅持著站起來。「腿麻了。」
「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楊默走到仲德和顏護衛的中間,兩只手撐住後腰。這個姿勢真夠奇怪的,王 想,一般老婦人才有這習慣。
仲德看上去還在興頭上,因為他的回答是︰「行啊,沒問題。只要楊弟以後都稱呼我為‘大哥’就行!哈哈哈哈,」他搖搖晃晃地大笑,轉身對何無忌補上一句。「何弟也是!」何無忌使勁地向他直點頭。
過招開始了。王 仔細看了一會,不禁皺起眉頭。大部分的時間里,都是楊默在躲避顏護衛的拳掌。楊默自稱武功低微,他的表現也確實證明了這一點。只不過他們兩個在中間晃來晃去,顏護衛沒有幾次能真正踫著楊默,最奇怪的是楊默跳來跳去的,躲閃得真像……一只螞蚱。
「啊——」春兒大叫一聲,倒向後方。楊默胸口中了一掌,被打飛到王 桌前。「受驚了,受驚了。」摔在王 跟前的楊默側過頭向她們道歉。「沒……你沒事吧?」王 驚魂未定地問,楊默給她一個像哭一樣的笑,又爬起來走到顏護衛對面。
「顏護衛武功高強,在下自愧不如!」楊默說,用手揉了揉胸口。
顏護衛搖搖頭,表情依然鄭重。「是楊少俠有意相讓。」
「呵呵呵!」仲德又在上頭領笑,底下的人跟著陪笑。
「兩位快請坐,快請坐!」仲德說。「顏護衛的確武力過人,而楊弟嗎,我倒看出點東西來了……夫人,兩位妹妹,你們怎麼看?」
王 拼命轉動腦筋。什麼怎麼看,楊默的「螞蚱行為」嗎?王 看到對面王潭眼楮撲閃撲閃的,揚起了嘴角。
「看來潭妹也有同感。」仲德說,轉而看向王 ,詢問似的等著。
這時何無忌說︰「楊弟的表現的確不像正式比試……」
「我也明白了。」王 搶過話說。接著她強烈感受到大家期待的目光(尤其感受到夫君的),一束緊張之光照空了她的大腦,但她必須把話說完。
「那便是楊默少俠所會的舞姿。」
大廳內又陷入了寂靜之中。仲德漲紅了臉瞪著王 ,好像她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王 現在不止大腦空白,她的眼前也是空白一片。她知道她說了句極傻的話。她甚至沒來得及想清楚夫君問那話的意思,光听到他說王潭已經明白了,她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了。
「夫人的想象力真是深厚!」一個聲音響起,飄到王 耳朵里時,她感覺就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听著非常不真實,因為聲音里沒有嘲弄的意味。「夫人說得沒錯。我剛所用的應對招式確實源自我們鄉下的舞蹈。」
楊默又站起來,在座位上做了幾個很怪異的動作。
「螞蚱舞。」他嚴肅地說。
廳里議論紛紛,聲音逐漸擴大。「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似乎每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夫人好眼力。」仲德說。「就如楊弟說的那什麼……」
「想象力。」楊默重復這一遍時,王 牢牢地記在了心里。
「對,想象力。這麼看來,想象力倒是夫人的獨特之處了。我再敬夫人一杯。」
王 看著仲德喝完,心里不太情願地端起自己這杯酒,勉強微笑著一點一點把它喝掉。
「時候不早了,夫人,兩位妹妹。你們一定累了,不如先行回去休息?」仲德看了看王 這頭,又看了看王潭那頭。
「累……倒也不累。」王 慢慢地說。她也沒想好接下去再說什麼話,但就是不願在這個時候——在夫君的命令下溫順離開。
「莫非夫人另外還有安排?我們拭目以待。」仲德穩穩地說,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架勢。
「夫人……」王 僵持了一會,女乃媽從後頭走了出來,在她身後小聲地叫道。
「嫂夫人,入夜後寒氣較重,還是讓我們這些男人們在這挨凍吧。」何無忌說。
「姐姐,」王潭也開口了。「我們可不要留到他們大喝大吐的時候,那些味道能上到衣服里好幾天都下不去。」
然後,當春兒的聲音也急切地響起時,王 一句也沒听了。她往周圍看一圈,才發現看不太真切,眼神模糊了。她依稀看到斜對面的鄉下人用溫和的表情對她輕輕示意了一下,緊接著,她已經被女乃媽扶起,走出座位,離開了宴會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