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她這麼遭人煩,連這鄉下人也巴不得她趕快從眼前走開?!
「我就要一件一件數清楚,怎麼樣?」王 咬牙切齒地把話說出來,他不是夫君,她毫無顧忌。
「你怎麼——」
「又想說我幼稚是吧!」王 搶著說。
出乎她的意料,楊默沒笑,只是很無奈地眯起眼楮望著她。
「那你數吧。」楊默說。
「我接下去首先要做的事是……」王 咽咽口水,從上眼皮處偷偷觀察對面的人。「是什麼?」楊默問。「沒什麼事對吧?」
「有!」王 大聲說,她這會想到了,而且不止一件,很多件。
「那就去做吧。」
這句話楊默說得很輕,但也足夠令王 難堪了。她緊緊閉住嘴唇站在那不說話也不動。
「站在外頭吹風……多冷啊。」過了一會,楊默又說。
「那你走開吧。」王 眼楮看著別處。「噢你是跑開——跑開走開都行。」
「我說你冷啊。」楊默耐心地陪著笑。
「我不冷。」
王 听到楊默無奈的笑聲。
「干什麼!」王 沖他大吼,顧不了什麼夫人身份了。「我到底怎麼遭你煩了?」其實這句話她更想問一問夫君。
「什麼?」楊默一臉的不明白。
「你說話的意思不就是叫我走開!」
「我……」這回似乎輪到楊默在思索可用的話。「我沒那個意思。你誤會了。我……怕你站著一動不動的,冷嘛!」
「‘冷’之前呢?」王 緊追著問。
「又來了!」
楊默晃著頭直笑。
「又來什麼——我明白了。」他又在說她出人意料的反應。「那其實說明我比你想的要聰明。」
默刻意大聲應答,同時用力點頭,王 冷笑著回應他。
「不認同也罷。夫君他們都在護衛院里,你一個人跑來跑去的干什麼?兩個兄長還在那學武,你做最小的哪有不跟在兄長後頭的道理,何況你還是在我家做客!」
楊默面帶微笑,不回答也不反駁。可王 說完後遠沒有暢快的感覺,因為楊默的笑只讓她想到一個詞——油滑。
「你到底在干什麼?」
「鍛煉身體啊。」楊默用無辜的語氣說。
王 死死地看著他。這一刻,她不知憑什麼清楚地斷定,楊默在撒謊。從頭到尾他的話和他的笑都在忍耐著她,等她從這里走開。王 真正明白了。他確實想她趕快走開,但那不是因為煩她,而是——他有事要做。
「站在外面的確好冷!」王 揚聲說,「到里面去暖一暖。」看著楊默露出可憐兮兮的神情她感到幸災樂禍。「你不進來?」
楊默垂頭喪氣地走進馬廄,王 立即又問︰「你鬼鬼祟祟到底在干什麼?」
「我沒干什麼!」
「那我們繼續站下去。」王 充滿耐心的說,她有的是時間。
楊默往馬廄的另一頭望了一眼,王 沒動,她很清楚整個馬廄的布局——另一頭關著幾只驢——其實她擔心一不留神,楊默的某些小動作就從眼皮底下溜過去了。
「你真想知道?」楊默問。
王 露出勝利的笑容,楊默看上去特別的無可奈何。
「你確定?」
「別廢話了,快說!」
楊默偏頭示意了一下。
王 朝他眼珠指向的角落看了看。「什麼?」
「自己去看。」
王 走近幾步,彎下腰想看個明白。但幾乎下一秒的,她又是後悔又是氣憤地大叫著跳開了。
「蛇!」她顫著聲音說。
楊默走過去,從地上抓起一條黑白相間的蛇,舉到王 面前。
「別——」王 快嚇暈了,兩條腿支撐不住,整個人軟倒在草堆旁。
「我給你幾次機會了?」楊默油腔滑調地說,「非要看。現在知道了吧,我剛就是急著找它呢!」
王 的心還在「怦怦」亂跳。「你……不怕它咬你?」
楊默給她一個「不懂了吧」的眼色,一本正經地說︰「我養著它呢!這叫白環蛇,沒毒。看——多乖,比某些人乖多了。」說著他特意看王 一眼,王 只盯著他手中的蛇。「唉,也不知誰那麼無聊,沒事去踫我的竹籠,把我的寵物放跑了。」
「你的……寵物?」
「對的。我喂它吃的,養著它,它就是我的寵物。你也說我在你家做客,那我分身乏術,既要照顧它,又要離開一段時間,怎麼辦?只好帶著它了。我不想把這等小事公布于眾,真是出于安定民心的用意。你看,你就嚇壞了吧?」
盡管楊默說得一板一眼的,王 依然很懷疑,他到底在說真話還是假話?
「別怕,其實它溫順著呢!來,要不要模一模……」
「算了!」王 大聲說。
「你別這麼看著我。」楊默說。「你要還不相信,我現在就跟你講一講有毒蛇和無毒蛇的區別。第一呢,有毒的蛇,它有毒牙。看——」他扒開那條蛇的上嘴皮指給王 看。「毒牙它一般在這兩個位置,比較長比較顯眼。不過它不是,所以沒有。」他笑了笑,接著說,「第二呢……」
「好了可以了!」王 打斷他,緊張地說,「你這麼抓著它,不怕它被你抓死了?」
被楊默扣住頭部的蛇正在努力扭動身軀,企圖擺月兌,王 覺得它並不享受它主人對待它的方式。
「噢,我太粗魯了,我的小乖乖。爸爸帶你回窩去!」楊默夸張地說著,站起來很快就從王 眼前消失了。
等到王 感覺自己恢復了一點後,她以最快的速度站起來沖出了馬廄。她像逃命一樣飛快地跑,也許是她長這麼大以來跑得最快的一次。不過她沒有意識到,現在有一件頭等重要的事必須立即吩咐下去︰所有人提高警覺,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在她家里,除了楊默那條必須時刻待在籠子里的蛇外,她不想再看到第二條!
奇怪的是,府里有蛇出沒嚇壞了年輕的姑娘們,卻令女乃媽因此振作了起來。她認為完全沒必要擔心蛇會咬到她們,「只要你別太接近,它們是不會發瘋的。」她恢復了作為一個年長的有地位的女性該有的姿態。
「春兒的事,我也仔細想過了。」她深沉地說,「大人的確表現上佳,小姐你可以寫信給夫人,告訴他們目前的進展。」
「有進展嗎?」王 好笑的問。
「我就用一回這個詞!」女乃媽睨王 一眼,並不為自己過于煞有介事的模樣感到任何不適。「不過這第二步,我思來想去,還是要試試看。一來,這第二步還不如第一步有誘惑力。二來,我們試完之後,便可以名正言順地讓她們回去了。」
女乃媽說完後,王 一時接不出話,矛盾的思想在她腦中掙來搶去,使她只能呆呆地望著女乃媽。
「怎麼?哪里還不滿意?」女乃媽問。
「不是不滿意。」王 嘟噥著擠出一句話。
「在我看來,如此安排最是合情合理……」
王 哪里听得進女乃媽的長篇大論,她自言自語地說︰「得馬上寫信。」
「可以啊,你寫吧,寫了念給我听听看。」
「女乃媽,我有個想法。」王 說。「我想讓母親盡快給潭妹物色合適的人選,多多益善!這樣,等到潭妹一回到家,她的終身大事便能在母親的安排下解決了!」
「好啊。如此這般我們小姐做姐姐的也算為妹妹盡心盡力了。」女乃媽起身去拿抽屜里頭專門留下用來寫信的紙和筆。
「什麼也算盡心盡力!」王 不太喜歡女乃媽說這種話的時候。「她是我最要好的妹妹,我理當為她設想。」
「好好好——女乃媽老了,自然有說不對的地方。」
「女乃媽!潭妹她不一樣——」
「說到不一樣,」女乃媽不以為然地自說自話。「我怎麼好多天沒听到大人撫琴了?」
「很簡單。」王 說。「兩位兄弟在家做客,夫君得陪著他們說事啊,而且……而且除了黎煙可以和他談樂律,我們還有誰能同他一起琢磨!」
「我們小姐越來越厲害了!」女乃媽眉開眼笑,好像王 剛剛破了某個天機。「這麼說,兩個兄弟在家做客還是件大好事。我還真是想多了,竟然……」
她的話突然停下,王 看向她,女乃媽了解王 。「也沒什麼!」她看似隨意地很快帶過,「大人一門心思全撲到公務上去了!」說完她咯咯直笑。
「是啊,看樣子很像。」
「是嗎?」王 的反應倒令女乃媽大吃一驚。「莫非真遇到什麼——」
「別瞎想了!」王 煩躁地說,埋頭用心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