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王潭的會面又出了一點意外。
王 和大嫂坐著馬車,一路顛簸到仲德與王潭的住宅外時,卻被家丁攔在了大門口。
「大人,夫人,均不在,小人不敢擅自請外人入內。兩位先請回,改日再來。」
這名家丁話說的畢恭畢敬,卻教人怎麼听怎麼不舒服。
大嫂怒斥他︰「大膽簡直有眼不識泰山此乃你們堂堂大夫人,竟敢隨意呼做外人,誰教得這麼沒規矩?」
家丁不緊不慢地直起身,看了一眼王 ,依舊鎮定的回道,「恕小人無禮,從未听說有‘大夫人’一事。」
「你——真是放肆」大嫂氣的似要揮手過去,王 趕緊拉住她。
「嫂嫂,算了。王潭既不在,我們進去了也沒用。」
家丁如同高高在上般示意她們離開。
大嫂簡直要跳腳,但最終也只能無可奈何的離開了。與一個自稱不認識你的看門家丁吵鬧絕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王 倒不明白另一件事。「嫂嫂你不是來過嗎,他怎麼不認得你?」
「什麼人養什麼狗」大嫂恨恨地說,「準是那婦人吩咐過他這麼干」
王 突然想起一件事。「若是听了吩咐的,倒也可能。在家時,桓夫人就曾以拜訪之名,指使一名丫環進到院里去。仲德大約吸取了教訓,謹慎為上吧。」
「即便如此,那也要派一個會說話的站在大門口剛剛那老小子,氣焰囂張,還以為自個正侍奉著皇親國戚呢目中無人的小人——下回便是請我來我都不會踏進去半步」
「恐怕他就是以為自個正侍奉著了不得的大人呢。」王 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嫂意外地瞪著她。「還怕你不高興呢,竟還有心思笑」她的語氣頗不贊同。
「教下人應是王潭負責的吧?看來她真是適合做官夫人。」
「倒還夸起她來了教下人只需總管事或者大嬤嬤便可,誰說要夫人親歷親為來著。」
「剛才那名家丁大約就是管事的吧。」
大嫂想了片刻。
「誰知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樣。王潭她一心想攀個達官貴人,可也得有那個命。」
「她已經做到了,嫂嫂。」王 指出既成的事實。較之王潭的父母為她安排的親事,仲德可算得上「達官」了。
大嫂卻不為然。「這才剛剛開始,她呆在仲德身邊才多長時間?日後如何變化誰又能預測得到?仲德今日是喜歡她,但明日就不一定了。」
「可即便仲德又有了新歡,王潭作為府上的夫人的身份不會變啊。」
「徒有一個名號有何用?她既沒家世背景,自個又是平常的婦人一個,若沒了仲德的寵愛,她還能剩下什麼?」
王 轉過臉看向外面,小心地藏起瞬間涌出的驚訝情緒。大嫂從來沒在她面前說過這些話,今日必定是氣壞了——又將氣全算到王潭頭上,才順口道出了心底的想法。
大嫂的說法並沒有讓她感到絲毫欣慰,相反的,一陣孤獨的冷顫卻侵襲了她。大嫂也是如此冷酷的看待她的嗎?她不禁害怕。
「她與你我不一樣。」大嫂又說道,「你我均是明媒正娶,是結發妻子,即便夫君寵了他人,我們正牌夫人的地位也不會動搖。她就不一樣,半道上自個送上門的。今日受寵便是妾,明日要不得喜歡了,那就如同一個大丫環。」
這便是大嫂的看法。這個看法里,她與她同屬一般人。那麼,她對王潭的冷酷多為看不慣王潭的橫刀奪愛。
「妹妹年紀尚輕,一時之間看不到那以後的事,便……容易將自個堵在這一時半會,不肯邁過去。」
大嫂又露出勸說之意時,王 從馬車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嫂嫂你看那名丫環,」她馬上指出來,「看見了嗎?」
大嫂找到人後,點了點頭。
「如何?你認識嗎?」
「她原是府中的一名丫環,如今出現在此,應是陪同王潭一道出來的吧。」
「是嗎」大嫂立即讓馬車停了下來。「慢慢過去那丫環旁邊。」她下令道。
等到馬車找了塊小角落停穩後,她們便從馬車里下來,徑直走向那名等候著的丫環。
「夫人?」丫環看到王 大吃一驚,呆呆地在原地愣著。
「沒規矩」大嫂喝了一聲,「見到夫人一點禮數都不懂」
丫環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向她們行禮。「奴婢見過兩位夫人。」
「你在此地做什麼?」王 問。
「奴婢……奴婢在等二夫人。」丫環低著頭,聲音輕如蚊子,但總算沒撒謊。
她們抬頭看去,才發現此地拐角進去有一個醫館。因為醫館前的小道甚窄,馬車便只能停歇在路口。大嫂對王 使了個眼色,要進去找王潭,但王 悄悄拉住了她。
「她快出來了嗎,留你在這兒等候?」王 又問丫環。
「是,是的。二夫人還在與大夫說話,奴婢先行出來等候。」
于是她們便站到王潭的馬車旁等待著。
沒過多久,一聲「夫人」引得王 和大嫂同時側過頭去。王潭現身了,正向她們走來。
微笑掛在王潭的臉上,一時看不出她有何不適之處。她眼中的意外之色一閃即逝,見到她們倆絲毫沒有影響她此時的心情。此刻的她彷如一位戰場上的大將獲得大勝之後的樣子,全身上下散發著勝利者的光彩。
王 不由得想起大嫂之前的言論。可她疑惑,此時的王潭會想到那些嗎?會因此而擔憂嗎?
「大嫂,姐姐,」王潭柔聲的呼道,「真是巧,你們路過嗎?」
大嫂一時沒作答,王 便答道,「嫂嫂與我听說你身子不適,特來看望。不巧你剛好不在,便打道回府。路上見到沉香在此等候,想來應是陪你一道出來的,既然我們已經出來了,便在此等一等你。」
「原來是這樣」一個燦笑顯露在王潭的臉上。「那妹妹便在此謝過了。感謝大嫂和姐姐的好意,妹妹身子無大礙,已經好多了。大夫說,應是太勞累了,多做休息便能早日好起來。」
「如此甚好。」王 隨口應和著,「凡事身體要緊。」
「听說姐姐後來沒去桓夫人的宴席,是因為妹妹的緣故嗎?」
王 愣了一愣,「因為她的緣故?」為何她用如此悅耳的聲音卻仍听著這般刺耳?
她知道此刻她不該意氣用事的,她還有任務。只是,才剛剛再見面,王潭就如此隨意地挑撥她的反感的經脈?
「是我的意思。」大嫂幫她解了圍,「怎麼?有何不妥嗎?」她的語氣明擺著此事沒必要多論的意思。
王潭猛地彈起上下眼皮,像是被大嫂嚇了一跳。
「自然沒有」她輕聲叫道,「妹妹只想告訴姐姐,姐姐若是有話要與妹妹說,只管差人告知妹妹一聲,妹妹必會立即動身前去相見。」
這下大嫂有點愣住了。王 猜想,她一定被王潭的話弄糊涂了。
「妹妹忙,姐姐若是想見妹妹,如同今日,自當上府來看望,何須勞駕妹妹。」
她學王潭的那一套回禮道。王潭說話的本事她了解,她也相信大嫂那日去勸說王潭出面時,並沒有用「她有話要與妹妹說」這般說辭,只是如今的王潭太得意了,竟然當著大嫂的面自說一套。
「姐姐說的哪兒的話」王潭又叫道,「大人與我住的府邸不就是姐姐的府邸嗎?姐姐不盡早搬回來,竟還說什麼上府來看望之類的傻話?」
她似是討好般的鶯鶯的笑起來。
「就是。」大嫂拋開迷糊,連忙接著道,「剛那看門的家丁還自稱不認得大夫人,真是沒規矩。你做夫人的,真該回府去好好教一番。」
「是嗎?」王潭甚是吃驚。「劉管家如此說法?」
「他何止這般說法,他說得更沒規矩。」
「都是妹妹管教無方還請大嫂與姐姐大人大量,莫與他們下人生氣。妹妹回去後,定當嚴加管教。」
「這教下人的事情,還是得由大夫人主管最好。」
「大嫂說的是。」王潭恭順的應和。「還請大嫂多多費心,勸一勸姐姐,好讓她早日搬回來與妹妹團聚。」她重又笑望著王 。「姐姐不在,妹妹時常獨自一人,倍感孤單。」
王 回以她一笑,隨即垂下眼。該是提一提仲德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