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冷清秋向陸輕萍訴說金燕西于放學後攔劫她之後,金燕西又于放學之際尾隨在冷清秋身後,嚇得冷清秋只好向教導她們國文的老師歐陽于堅求救,將金燕西丟在身後,她和歐陽于堅同乘一輛黃包車離開。
金燕西在冷清秋這里屢屢踫壁,越發的激起了他對冷清秋的興趣,因為邀請冷清秋乘坐汽車上下學未果,他又包著一輛黃包車,用來接送冷清秋上下學。金燕西一開始就沒給冷清秋留下好印象,所以冷清秋怎麼可能接受這種莫名來的「好意」,她嚴詞拒絕了金燕西。
屢屢被金燕西的騷擾,雖然冷清秋為了避免冷太太擔心,並沒有把這一情況向冷太太說明,但是冷清秋還是忍耐不住把這一情況告訴了陸輕萍。看到冷清秋苦惱的樣子,陸輕萍想了一下,將她乘坐上下班的黃包車讓給了她,希望這樣的能幫著她躲避掉金燕西的糾纏。
將黃包車讓給冷清秋之後,陸輕萍沒打算再去包一輛車,她買了一輛單車,準備往後騎單車上下班。推著單車回來的陸輕萍進院的時候,見傅文佩和冷太太正坐在院子里說話。
原本,陸輕萍希望冷太太不要整日悶坐在家中,就算不出門逛逛,也可以和左鄰右舍走動走動,但是冷太太看不上鄰居們的庸俗,又不願意打牌,所以她和鄰里之間的來往並不密貼。不過在陸輕萍沒有注意的情況下,冷太太和傅文佩漸漸常來常往起來。
傅文佩雖然被陸振華攆了出來,但是在心里,她並沒有把身份給放下,也不屑于和鄰里往來。冷太太有些小清高,冷家雖然現在敗落了,但是也曾經算是高門大戶,而且兩人都是出身書香門第,所以在一起很是有些共同話題。冷太太原來還顧忌傅文佩的身份,只是後來她見陸輕萍並不在意,難得遇到一個可以閑暇的時候說說話的人,所以冷太太和傅文佩兩人把彼此當作尋常鄰居走動起來。
陸輕萍將單車在東廂房和正房之間的天井中放好,然後走去過和傅文佩、冷太太打了聲招呼。冷太太笑道︰「你回來的正好,傅太太剛才還和我說起你來著,她有話要和你說。」
目光落到傅文佩的身上,陸輕萍微挑了一下眉毛,笑道︰「哦,不知道佩姨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傅文佩局促的笑笑,說道︰「也沒什麼特別的話,就是,就是……想問問你工作的情況。」
陸輕萍調高眉毛,根本不相信傅文佩的說辭,她在說謊。只是陸輕萍並沒有戳穿她,笑道︰「謝謝佩姨關心,我工作上面挺順利,和同事相處的也很好,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听陸輕萍這麼說,傅文佩連連點頭,嘴里不住的說道。她又坐了一會兒,指了一件事告辭離開。
其實傅文佩在聊天的時候听冷太太提起陸輕萍把她上下班乘坐的黃包車讓給了冷清秋,陸輕萍可能要再包一輛車的時候,她想起了拉黃包車討生活的李副官,想著,陸輕萍如果要包車的話,不如包李副官的好了。就在她想等陸輕萍回來後,推薦李副官的車給她的時候,陸輕萍回來了,但是她是騎著單車回來的。傅文佩一看,就知道她剛才的想法落空,這樣一來,這個話題就提也不要提了,因此在陸輕萍問起的時候,隨口扯了個話題糊弄了過去。
陸輕萍不知道傅文佩打的是什麼主意,但是對傅文佩她沒有深接觸的意思,就按現在的模式,按照一般鄰居走動就好,再親近就不必要了。
其實當初,在知道鄰居有顧家,還有傅文佩母女的時候,陸輕萍曾經起過為了避免麻煩,把房子賣了的念頭,但是後來這念頭被她給打消了。那個時候房子已經裝修了大半,陸輕萍要是賣了房,和她買的時候,房價不會有太大的波動,但是她在裝修方面花的錢可拿不回來了,虧大了不說,再另選一處,也未必能踫到這麼合意的獨門獨院,所以思之再三,陸輕萍還是決定在這里住了下來。
有了黃包車接送,金燕西就無法在路上糾纏冷清秋,因此他轉化了策略,動用身份和權力,使學校停了歐陽于堅的課,讓歐陽于堅休假,他代替歐陽于堅成了教授冷清秋班上的國文老師,想借此接近冷清秋。只是金燕西肚子的墨水水平一般,擔任國文老師一職之後,鬧了不少笑話,雖然上課總是點冷清秋的名回答問題,但是卻沒有拉近他和冷清秋的距離。
花了不少心思在冷清秋身上的金燕西見沒有取得任何效果,苦悶的他頂著天上的一彎殘月,來到冷宅外面。金燕西站在巷子外面,望著冷家的大門,想著冷清秋素衣布裙,淡雅宜人的樣子痴痴地發呆,結果被巡夜的警察當作小偷抓走。
挨了一頓打,被金太太從警察局里接出來的金燕西不肯回家,非要金榮開車繞去冷家走一趟不可。司機開著車,從西邊慢慢駛過冷家,來到冷家後院,金燕西透過車窗,看那屋後的一片樹影,仔細將屋旁那叢樹看了一遍,見那樹的枝丫,直伸過屋的東邊。東邊似乎是個院子,冷家大門邊的一堵牆,大概就是這院子後面了。這個院子沒亮燈,似乎是空的,沒有人住。這一查勘,金燕西心里涌上一個主意,擬定了一個計劃,高興極了,這才命司機開車回家。
「金榮,你去定豐里,去看看冷家旁邊的宅子是不是空的?」金燕西想了想,吩咐道︰「不管是不是空的,反正你把那房子給我買下來就是。」若是人家不賣,就是花錢砸你也給我砸下來。
金榮一听是金燕西要買冷家旁邊的宅子,就知道他是想打「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意思。他是知道眼前的這位小爺為了那位冷姑娘都魔怔成什麼樣了,因此也沒多說什麼話,免得找釘子踫,答應著出去了。
很快,金榮就找到了這一片的房產經紀王得勝,說是要買這所房子。王得勝領著金榮看房,推開大門,往里走。是一重大院子,把粉壁來一隔為二。屋子帶著走廊,也很大的。走進這重院子,兩邊抄手游廊。中間一帶假石山,抵住正面三間正房,左右兩轉,是兩所廂房。房子油漆剝落,舊得不堪,而且因為久不住人,還隱隱有股陰霉之氣觸鼻。
金榮繞著院子走了幾圈,來西院牆外,踮著腳尖往外看了看,因為個子不夠高,什麼也沒看到,于是問道︰「這牆外面是什麼地方?」
王得勝答道︰「隔壁是落霞里的一家住戶。」听王得勝這麼一說,金榮立刻明白了,這是前門連著後牆呀。這樣的話,這所房子不管好壞是非要弄到手不可了,因而問道︰「這房子的價錢怎麼算?」
見金榮問價,王得勝心中很是詫異,金榮說是來買房子,也不挑揀,直奔這所房子,看了之後,也不對比,就問價,這里面應該有什麼蹊蹺,因此獅子大開口,報了一個超出原房價三四倍的價錢出來。不管金榮怎麼講價,王得勝看出金榮非買不可,因此寸步不讓,一分錢都不降。
雖然金榮出門辦事的時候,金燕西是說不管價錢如何,都要把房子買下來,但是金榮卻不敢用這麼離譜的價錢把這房子買下來,他是知道自家這位七少爺的,花錢沒數,手大的很,買房款是沒有的,少不得要和家里拆借,到時被太太知道了,他花了這麼些錢買了這麼一所破屋,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金榮見王得勝死咬著價錢不肯放,知道他這是把這事當作了發財的買賣來辦,若是不說明,恐怕一輩子也談不攏。
嘆了口氣,金榮拉著王得勝到了外面的一家小酒館,要了幾個下酒菜和一壺酒。兩人喝著酒,金榮就把金燕西想住在這房子里,追求住在附近的一位姑娘的意思透露了出來。「王先生,都是給人辦事的,你也別難為我了,給個實在價。我就這麼跟你說吧,雖然我可以從中撈一點,但是這個價錢我是真的不敢要。我若是真按照你這個價買下來,恐怕這事之後我就只能回家吃自己去了。」
金榮把金燕西的名頭一報,王得勝立刻就知道他的身份,笑道︰「既然是府上少爺要買,難道還差這點價錢?」還是不肯降價。
「不是差這點價錢,是差的老了。」金榮伸手把王得勝杯中的酒滿上,帶著一點小郁悶的說道︰「我們家七爺身上沒差事,花錢又大路,所以手里真的沒存下多少。我跟你交個實底,就你這個價錢,我家七爺執意要買的話,就要驚動上面的太太和老爺了,到時……」
下面的話金榮雖然沒有往下說,但是王得勝也知道是什麼意思,本來他是想著把這房子當作「奇貨可居」,狠狠的敲金燕西一筆,听金榮這麼一說,知道竹杠敲不成了,生意人圓滑的一面展現了出來。若是能借著此事和金燕西拉上關系,豈不比拿著那點佣金要好的多,因此王得勝開始像金燕西賣起好來,站在金燕西的角度上替他考慮問題。
「像府上這樣的人家,想來就算置產也不可能在這塊地方置產。既然這樣,要我說,這房子還是別買了,租吧。租下來,剩下的錢還可以把房子收拾一下,不然,就房子現在這模樣,想必府上的少爺是不可能入住的。」
金榮一听言之有理,就把這個當成自己的意思向金燕西匯報去了。金燕西翻出自己的存折,正在愁錢可能不夠用的時候,听了金榮的建議,省錢,正貼合他現在的情況,于是他決定把房子租了下來。
金燕西不僅想把挨著冷家的宅子租下來,還想把冷家的房子一塊租下來,這樣的話,作為冷家的「房東」,他和冷家人打的交到不就多起來了嘛。誰知王得勝告訴他,冷家的房子並不是租的,而是自家買下的。金燕西听了之後,這才罷了。
簽下租房合同之後,金燕西就讓金榮趕快去拾掇房子,購置家伙。限三日之內,都要齊備,第四日就要搬進去。金榮知道他的脾氣,不分日夜和他布置,監督泥瓦匠,拾掇屋子,又雇了十幾名裱糊匠,連夜裱糊房子。到了第三日下午,金燕西坐著汽車,來看新房子,房屋各處,裱糊得雪亮,新刷了油漆,里里外外,又打掃個干淨,收拾得很像樣子,不像從前那樣狼狽不堪。
對金榮的表功,金燕西不置可否,他站在和冷家相連的西院牆,踮起腳尖,努力向冷家方向看過去,但是院牆太高,除了冷家的屋脊和牆垛,他什麼也沒看到。金榮看到金燕西費勁巴力看向冷家,眼珠一轉,趁著金燕西進屋的時候,將正在忙的工匠喊了過來,用木樁將自家和冷家隔開的西院牆給撞倒了。
隨著嘩啦嘩啦一片響聲,只見將兩家隔開的一方青磚牆,倒了一大半,那些零碎磚頭,兀自往下滾著未歇,露出了牆的那邊,冷家院子正房的犄角。金榮命工匠將撞牆的木樁藏好,然後故作驚訝的喊道︰「哎呀,這牆怎麼倒了?」
听到聲音,從屋里走出來的金燕西看到倒塌在地的院牆,對著金榮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韓媽听到響著,來到後院,見牆倒了,忙三步並做兩步的跑到前面向冷太太匯報。「哎呀,太太,不好了,後院牆倒了大一片!」
冷太太和冷清秋在屋里已經听到後院稀里嘩啦的聲音,听韓媽這麼一說,忙跑到後院來看看情況。「好好的,牆怎麼會倒?不是才收拾過嗎?」冷太太一面往後院走,一面納悶。這房子買回來後,陸輕萍可是下大氣力請人收拾過的,如今看來,工匠當時做事不夠細致,不然今天不會出這個紕漏。
看到牆塌了一大片,冷太太扶著冷清秋在牆豁口那處站定,冷太太一面打量著因為牆倒了,而變得狼籍滿地的地面,一面說︰「這牆倒成這樣,弄得兩家怪不方便的,要快些補起來才好。」
「有什麼不方便的?」跟著金榮一起監工,幫著收拾金燕西這邊房子的王德勝接話道︰「人家還有好幾家住在一個院的呢?你家和金少爺都是斯文人,就算這牆倒了,想來也能相處的很好。」
冷太太把目光落到金燕西身上,見他打扮的非常時髦,一身淺藍色西裝,金色懷表鏈子露在外面,戴著灰絨的盆式帽,帽箍卻三道顏色花綢的。這是哪家的闊少爺?冷太太心中納悶,笑著問道︰「王先生,這邊的房子租出去了?」
「是,租出去了。」王得勝指著冷太太對金燕西說道︰「金少爺,這就是冷太太,她老人家非常和氣的。」
「你好,冷太太。」金燕西含著笑容,對著冷太太微微彎了一下腰,目光落到了冷太太身邊的冷清秋身上。冷清秋注意到了金燕西的目光,稍微後退了一步,側了一下子身子,躲到了冷太太的身後,將金燕西的目光隔在了前面。
王得勝又指著金燕西對冷太太說道︰「這是金七爺,不久就要搬來住。他家老爺子,就是金總理。」
冷太太見燕西穿得這樣時髦,又听了是總理的兒子,未免對他渾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因為王得勝從中介紹,便對金燕西笑了一笑。冷清秋沒想到這個在學校里對自己圍追堵截的豪門公子哥竟然是金總理的兒子,也忍不住伸出頭來,打量了他一番。
金燕西為了給冷太太留下一個好印象,又笑道︰「冷太太,往後我們就是街坊了。有不到的地方,還要請您多多指教。」
冷太太金燕西言語中很有禮貌,而且開口必帶笑容,很是和藹可親,對其印象不錯,因而笑道︰「金少爺不要太客氣了,我們不懂什麼。」說完,對著金燕西點點頭,轉身和冷清秋離開。
剛才站在倒了牆那里,冷清秋看到對面擺了好多百合花,又大又好看,想起自己的買回來的百合花,沒有回屋,去看花去了。
回到屋里,冷太太想起倒了的牆,要是修補好,連人工帶料錢,又要好幾塊錢,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陸輕萍領著一個瘦瘦小小,看起來十二三歲的小丫頭從外面回來,听見她的嘆氣聲,問道︰「舅媽,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嘆什麼氣呀?」
「後面的牆倒了,倒了一大片。」冷太太說起倒了那牆,忍不住抱怨道︰「你說說,當初搬家之前,不是請工匠們拾掇著嘛,怎麼就沒看出這牆老了呢?結果,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不僅費二遍事,而且還要多花一筆錢,真是冤枉的慌。」
不管牆老不老的事,就算那牆在結實,哪怕是新砌的,也禁不起拿木頭樁子使勁撞呀!听了冷太太的話,陸輕萍在心中忍不住吐槽,只是她雖然知道牆倒的真是緣由,但是因為沒有證據,也不好和冷太太直說,不然平白無故的不是冤枉人嘛。
「牆倒了就倒了吧,這也是沒想到的事,回頭找工匠把它給修好就是了。」陸輕萍不以為意的說道。只是話說的輕松,但是想到金燕西的做派,陸輕萍忍不住頭疼,恐怕倒了的這牆是砌不起來了,只能修個方便兩家來往的月亮門,不然,這牆,恐怕砌上一次倒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金燕西住到冷家隔壁了,雖然他追求的是冷清秋,而且陸輕萍並不想借住金家的力量,但是她因為和冷家住在一起,還是會因此受益,借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