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鄉之生命盡頭的日志 十二

作者 ︰ 苦鄉

10、12、4日星期六晴

連續病了幾天,工地暫時沒活,傳出去的業務名片沒消息,妻子回老家沒回來,我也懶得起床,一瓶開水兩斤餅干管了幾天。

人不能閑下來,一閑下來心里準煩。我還好,我的心思又轉到《重聚桃花源》上面去了。我估計這可能是我的最後之作,因而我特別慎重。慎重的意思不是為了迎合市場讓它能夠迅速發表,而是為了多少年或多少代後仍然能夠感覺到一個農民孜孜不倦的追求。

原以為已經寫了幾十萬字,只要稍加修改就行了,事到臨頭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竟有三分之二要重新構思重新寫。在寫到中西方文化的差異時,我忽然發現了中國人為什麼難以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原因了。了解諾貝爾文學獎的獲得者,大多數坐過牢,因為他們敢于痛斥時弊。中國人不是不敢做不敢當,而是東西方的文化不一樣。西方的孩子成年後基本上就跟父母無關了,更莫說親戚。但中國人不一樣,他們有誰跟社會相抵觸了,親人們都會受到影響,何苦呢!

拉窗而站,意外發現一只貓站在不遠的一個暗處,聚精會神地想捕捉幾只在地上覓食的鳥,對拉開紗窗的我一點也沒知覺。它盯了那幾只鳥幾分鐘,我盯了它幾分鐘。我覺得可笑,就撿了一個干枯的黃瓜梢,輕輕向它砸去。沒想到這一砸真準,正落在它的頭上。貓受到驚嚇,竟然平地躍起,在空中來了個30度後翻,然後原模原樣的站在了原地,接著便驚慌四顧。我哈哈大笑起來,前仰後合,驚飛了鳥,也氣壞了貓。我猜想,這只貓未必知道自己會有那麼大的本事,竟在空中來個30度的後翻跟頭,真是奇跡。

由此我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我老家有個四歲半的男孩,媽媽打麻將忘記了他,他自己搖搖晃晃地順著路邊玩,發現路邊有一只公野雞(錦雞)色彩鮮艷,挺有趣,便揮動小手驅趕它。公野雞離小孩只有三四米,大約也知道孩子拿它沒法,竟不管不顧,悠悠無事。小男孩天挺生氣,就彎腰撿了一個小石頭向它砸去,沒想到不偏不倚,正砸中了公野巰的腦門,倒在地主不動了。公野雞足有三斤重,小男孩提不動,就喊媽媽。媽媽連忙跑出來將公野雞拎了回去,順手往地下一扔,用個木盆一蓋,又連忙坐到桌上打麻將去了。中午,小孩的爸爸回來了,听說了這件事,笑著說大家有口福。誰知他將木盆一掀,公野雞竟「撲」的一聲飛走了,把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原來,小孩並沒有砸死公野雞,而是砸昏了它。這件事是真的,騙人的是烏龜。

傍晚,妻子打來了電話,說了一下保險的事情。妻子當了半輩子基層干部,因為是國營牧場,歷來與農村干部有所區別。原來45歲內退了可以拿一點工資,正退了全拿。現在卻要搞什麼保險,並且說是事業保險,要交3萬多元才行。因為沒錢,就打算放棄干部待遇,以職工身份想搞個企業保險算了,這樣只交千元就行了。我說可以。

我這人死腦筋,從來不為自己的後半生考慮。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商品糧戶口還相當紅火,地方政府卻開始拍賣商品糧戶口,5千元就能成事,很多人認為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借錢貸款趨之若騖,我卻一笑置之;緊接著農場分場級干部可以買官,不夠級別的找關系走後門,竟想搶購。我在級別內,卻把這當笑話看……17年,全國大下崗,上下呼號,全民保崗,我卻幾級領導做工作,我仍然棄職而去。我從十幾歲起就做了許多讓親戚朋友們不理解的事情,讓父母恨不得一口吃了我。別人是謀官跑官,我是被騙去逼去做「官」,道是無情卻又如此多情。今天我雖然清貧,但人生無悔。我猜想妻子此時一定在老家傷感,我卻想對妻子說︰不要這樣,我們一起頑強地走完一生,時人不理解,後人會高歌。孩子不理解,孩子的孩子會為我們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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