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風雖然也姓越,但是在整個越國公府卻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她的母親也姓越,但卻無夫郎。
越國公的女兒,未婚先孕結果生下一個女兒便尋了短劍的事情,在整個大周國都不算是秘密。
越清風一直都不明白,一向嚴肅的祖父越盛德為什麼會留下她沒有將她送走,好一了百了。
從小讀書,學藝她都跟越家的其他孩子在一起,吃穿用度算不上奢華但卻從不短缺。
但深知自己出身的越清風,卻在越國公府活的戰戰兢兢永遠都沒有辦法真正的安心。
她是祖父越盛德親自留在府中的,偶爾一年還會見她一兩次。就是因為這份特殊,在府中一直沒有人敢公然的敵視她刁難與她。
但是不敵視,不刁難。並不意味著別人會喜歡她這個父不詳的孤女,祖母時常看著她眼神陰測測的,這讓越大越敏感的越清風常常一宿一宿的無法安睡。
大周國的女子一般都是從小就有了婚約,最差的也會在十五前出嫁。但從小到大越清風的婚事卻從不被人提起。
眼見府中的姐姐妹妹一個一個的都出嫁定親了,那時的越清風完完全全的將自己藏在府中的書院中日夜孜孜不倦的苦讀著。
在建元四年之前,她最大的心願就是成為大周國的一名女官。
大周國建國兩百余年,出過不下一百名女官。她們中有人成為了大周的皇後,有人成為皇妃,甚至有人權傾朝野載入了大周國的國史。
越清風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她只想借用三年在朝中任職的經驗,讓她今後能好過一些。
在職女官不能婚配,但一旦任職完畢想嫁人,卻可以受到不少人的追捧並且保留官籍終身受到大周律的保護,這便是她所求的。
但所有的一切努力在建元四年的花燈節後,便似乎變得不重要了。
那個一表人才,在周武帝面前,親自請求祖父將自己嫁給他的武狀元鐘謙德。一下子將越清風的生活,變了一個徹底。
武帝做媒,周後做保。她的女官夢就那樣被眾人掃了天邊,再也無人提及。
說實話那時的越清風,其實並沒有多大的遺憾。因為朝中無人不知武帝對這個狀元將軍是多麼的青睞,加上花燈節和乞巧節的兩次相處,越清風其實已暗暗決定將一生都交給他。
但世上人心最難測,她終究還是錯看了他。
七月七日乞巧節,這一日越清風一身白色長袍,頭扎青色發帶,款款的走出越國公府。
周國對未婚女子及其優待,走在郾城。幾乎處處可見,像越清風一般穿著男裝英姿颯爽的女兒家。
周國女兒,在嫁人之前從不時時關在內閣不與人接觸。這也是越清風能讀書,能學習騎馬射箭,能偶爾外出的最主要原因。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掛在京都郾城的一盞一盞各色燈飾慢慢亮了起來。整個郾城一下子燈火燦爛,仿佛成了一幅迷人的畫卷仙境。
站在七巧白玉橋下,越清風定定的看著站在最上面的那個一身粉色的女子。
看她時而笑著,時而皺眉,時而翹首的模樣,越清風卻突然不敢上前了。
有點後悔自己的一身的男兒裝扮,越清風就這樣站在人群深處再也不敢上去了。
不知站了多久等身子完全僵硬時,見她扶著橋欄桿低著頭。趕走了身邊又湊上來的人,越清風越發不是滋味起來。
再世為人她最對不起的便是她,最想保護的也是她。但這並不意味著她想要將她拖下一片沼澤地弄的滿身泥濘。
周國的長公主,她本該受盡萬千寵愛,被所有人愛戴,不該跟她這樣的人扯在一起。
四周煙花彌漫,空氣中滿是花香,糕點的香氣和喜悅的氣氛。
兩岸邊的燭火,燈火,照的白玉橋上忽明忽暗。周圍的笑聲鬧聲,歡樂聲仿佛從另外一個時空而來。
越清風靜靜的看著橋上的女子,神色有些恍惚起來。
不知時間又過了多久,當終于看著上面的女子。最後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後慢慢從另外一頭緩緩向下擠在人群中後消失不見後。
盯著那個剛才她一直拿在手中,如今卻跌落在地的白色荷花燈。越清風在反應過來時便已經上前撿起了它。
「我就知道,你會守約的!」
突然在不遠處響起的聲音,讓拿著荷花燈的越清風一下子僵住了。
「我就知道,一定會來。」
笑著走了上來,去而復返的朱巧昕輕輕接過越清風手中的荷花燈。突然粲然一笑,直接拉著越清風向著橋下擠去。
「時間已經不早了。」拉著越清風,護著荷花燈。朱巧昕轉頭笑道︰「但只要趕在子時之前,七巧婆婆便會保佑我們的。」
「我不是——」
越清風掙扎起來。但是此刻明顯比朱巧昕都高大的她,卻好像沒有辦法掙月兌這個一直拉著她的手。
沒有回頭,朱巧昕固執的拉著越清風,向湖岸邊跑去。
四周滿是笑聲,嬉鬧聲,整個吳江被拿著各色荷花燈的男男女女圍得水泄不通。
「不要急,很快就到了。」額頭的發絲已經汗濕,朱巧昕回頭安慰了一下一直都沒有再出聲的越清風繼續上前。
終于當兩人沿著江岸邊,走了整整半個時辰後。她們終于擠到了一片比較空曠的地方。
轉身喘著粗氣,朱巧昕看著越清風聲音低低柔柔道︰「三郎,上次花燈節是你將我從馬上救下。那麼多人,大家都在笑都在看熱鬧,但卻只有你一人出手相救。我約你在乞巧節在七巧橋上見面,三郎你來了,便是許我了對嗎?」
握住自己的手一直都未曾真正的放開,在已經微涼的夜風中,那只握住自己的手燙的仿佛要燒了起來。
「我——」
對面與她相齡女人,一雙眼楮看著自己一動也不敢動。
不知上輩子的她是如何等著自己直到離去,慘然一笑。越清風用力掙開了那雙已經滿是汗水的手,直接側頭拉下了自己頭上的青色發帶。
三千青絲一下子垂落了下來,都不敢抬頭。拿著那條青色的絲帶,越清風微不可聞道︰「對不起,我上次騙了你,我以為——」
以為什麼她也不知道,當時朱巧昕眼中的驚喜和期盼她不是不知。但是她卻像是听到一個笑話一句戲言般沒有絲毫解釋。在踫到鐘謙德後她便將她徹徹底底的忘記,甚至連同那個乞巧節的約定她都一起忘得一絲都不剩。
面色一下子慘白抱著潔白的荷花燈微微抖了一子,朱巧昕小聲艱難道︰「這就是你站在下面遲遲不敢上前,不敢出現的緣由?」
「對不起——」似乎此刻自己只會這麼一句話了,突然想起兩人臨死時的種種,越清風一下子淚流滿面。
江面的風越大越大,放在上面的一盞盞荷花燈飄的飛快。看著面前這個披散著長發,低著頭哭泣的女子。
朱巧昕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很快她便淺淺笑著突然有點釋然來。上前模著越清風臉上的淚水,朱巧昕語氣輕快柔柔道︰」沒事,姐姐,是姐姐吧?」
越清風流著淚水使勁的點著頭,輕輕的靠近一些。看著她朱巧昕輕聲小心翼翼道︰「姐姐是哪家的?許人了還是嫁人了?」
沒人知道此刻的朱巧昕為什麼會這麼的問,連她自己都有些恍惚。
緩緩抬頭看著面前抱著荷花燈的女子,越清風卻異常堅定道︰「我是越國公府的那個越清風,我想做個女官。一輩子都不嫁人,一輩子都留在大周宮。」
嘴角的弧度一下子提的高高的,微微有些愣神後的朱巧昕。亮著眼楮別樣的看了越清風一眼,然後便轉身將荷花燈放在了地上。
「相識即是有緣,姐姐我們不要辜負了這大好時光好不好。」拿出火折子,小心翼翼的點好荷花燈。
認真的將它放在江面了,直接跪在地上,雙手合十。朱巧昕大聲虔誠道︰「我用這荷花燈求七巧婆婆保佑姐姐,讓她的願望能早日實現。讓她能永遠都留在大周宮中,永遠都不要離開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