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明白她到底在說什麼,抬頭看著高高在上的衛國長公主,鐘謙德的面色越來越白。
沒想到在今日那樣的情況下,他一直擔心著她。而她越清風竟然還心存算計,一下子鐘謙德只想笑。
而就在這樣想著的時候,他確實也突然的笑了出來︰「好,好,好!好一個越侍中,好一個越清風,好一個君子不奪人所愛。」
極快的從懷中掏出那越清風所說的越家玉佩,鐘謙德立馬跪下雙手奉上︰「既然是長公主殿下的心愛之物,那還請公主殿下收好,莫要讓鐘某再次撿到!」
一個「撿到」鐘謙德咬的極重。
冷笑一聲,朱巧昕直接接過他捧著的玉佩。
玉佩上的流蘇劃過鐘謙德的掌心,鐘謙德立馬將雙手緊緊的曲卷起來,面無表情的跪著。
仔細撫模著自己的玉佩,朱巧昕表情凝重道︰「那是自然!這次只是意外。鐘謙德本宮奉勸你一句,不要總是看著別人的東西。若是再不長進總是陽奉陰違,那里面周涅閑的下場便是你今後的下場。」
鐘謙德一怔,而周遭全部靜靜跪著的周家眾人聞言也全部都抬起了頭。
「你——」喉嚨發干,鐘謙德干巴巴急道︰「公主您——您剛才說什麼?」
沒有回話,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朱巧昕直接翻身上了馬。
衛國長公主連同在她身側的眾侍衛將士,在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全部都走了一個干干淨淨。
待長公主一走,鐘謙德剛要進府查看便踫到了迎面走出的雲行等人。
鐘謙德頓住,而注視著外面還跪著的眾人,雲行面無表情道︰「國舅周涅閑狼子野心,竟然公然在我等面前行刺衛國公主殿下。公主千金之軀容他人冒犯!」
鐘謙德皺眉,剛要開口就被雲行打斷了。
將目光移到他的聲音,雲行沉聲道︰「大周律,冒犯皇族者死!行刺皇族者,株連九族!!現罪臣周涅閑已經伏法,周府眾人全在九族之中按律也該全部絞死。」
「怎麼會?」周涅閑的一干妻妾有不少暈了過去,周府外眾人一下子像是塌了天似的啼哭起來。
「不行,老奴要去求見皇後娘娘!公主她怎能,怎能!那怎麼能!」周府管家站起大叫了起來。
「稍安勿躁!」厲聲打斷了周府眾人的哀嚎,鐘謙德轉頭急道︰「長公主和雲侍衛大概忘了這里是國舅府,是皇後娘娘的母家,公主她——」
「正是因為這是國舅府,是皇後娘娘的母家。所以我等才沒有立即動手。」一步一步從門口石階上走下,雲行高聲道︰「因為這里是皇後的母家,所以公主下令將周府眾人暫時關押家府中,等皇上皇後知道原委後再做定斷。所以接下來的事情,還請鐘將軍費心了。」
鐘謙德轉頭看著一步一步向下的雲行,而就在此時雲行也轉過頭輕聲微不可聞道︰「回去好好勸勸皇上把,大周要真的亂了,對你我對所有人都沒有利處。」
沒想到他會突然來這麼一句,鐘謙德立馬皺眉。而就在他出神時,雲行已經帶著幾名手下逐漸走遠了。
不敢多想什麼,鐘謙德連忙帶著手下沖進了國舅府。整個國舅府府黑漆漆的一片死寂。
想到他們剛才所說的靜心湖,鐘謙德立馬喚人帶路。
等到了靜心湖,看著被高高懸掛在水中涼亭上的紅衣男子。即便鐘謙德已有準備,但還是不由自主的頭皮發麻。
就在鐘謙德將周府眾人看管起來,下令手下不準透露消息便匆匆進了皇宮時。另外一頭,朱巧昕已經回了自己的長公主府。
此時的長公主府燈火通明,但卻異常的沉寂。來來回回處理事情的侍人全部都低垂著頭動作極輕,就怕會惹來橫禍。
長公主從來都沒有在郾城府邸留過這麼多的軍衛,如今整個長公主府都被包的嚴嚴實實的由不得眾人多想。
「越大人可曾睡下?」在走廊迎面踫到自己殿內的侍女,剛剛吩咐羅恆整兵嚴陣以待的朱巧昕立馬問道。
宮女一縮,不敢對上她身後的眾將士,只能低頭諾諾道︰「啟稟公主,越大人剛剛洗漱完畢。如今已經睡下了!」
「誰下了?」輕輕的重復著,有點不敢相信侍人的話。揮手讓羅恆等人退下,朱巧昕在外站了很久這才緩緩繼續向前。
途中她踫到雲崢,但卻不待雲崢說話,她便無奈道︰「人已經死了,雲崢你就少說點吧。去準備準備,明日早朝為防皇兄朝臣將事情鬧大。我會舍了手上的幾個城池率先請罪自請去七閩,這樣一切都會清靜了!」
七閩是衛國長公主所有領地中,唯一在北邊的一處領地。若是公主去了北邊七閩,那麼公主在朝中這幾年的經營算是一下子廢了。而且七閩那麼遠,如此若公主當真出事,那西屬地于闐,下邳,上郡,邰陽等各處城主將軍就算收到消息想要去幫忙迎救也是鞭長莫及。這樣的情況,長公主莫說是爭取帝位,就連最基本的安全都成了問題。
「若公主到了七閩,後有武帝重兵把守著,一舉一動形同被監視著。前又有北邊的契丹隨時威脅著,這樣——」因為激動雲崢莫說聲音大了,連一雙眼楮都變得赤紅起來︰「這樣的境地,讓屬下怎麼跟先帝交待。我和雲行羅恆還有屬地各將軍都曾跪在先帝面前承諾一輩子都會護住殿下您。若公主當真要護住越大人,何不干脆立馬帶著我等殺進皇宮或去屬地自立為王,這樣也省的我等愧疚不安!」
一直以來雲崢其實是所有長公主座下最希望公主有所成就的,即便他一直諸多的阻礙著長公主的一舉一動。但那也只是因為他總是考慮頗多,早就看出他的心思,所以此刻即便听他這麼說了,朱巧昕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生氣和意外。
輕輕的嘆口氣,朱巧昕悠悠道︰「這樣的話不要再提了,我剛才也是氣急才說了大逆不道的話。以後都忘了,既然皇兄容不得我和姐姐我走便是。至于其他還是算了吧,如今的大周經不住我和皇兄折騰了,而且他畢竟是我的皇兄。」
「公主若是今日我們晚過去了?若是今日我們搜出的是越大人的尸體,你還能這般的說話嗎?」
看著後面眼神閃了閃,雲崢繼續道︰「以前沒有越大人這事情,公主還能跟皇上保住這面上的和諧。如今因為越大人出了這樣的事情,皇上和公主便再也回不到以前了。這樣的情況下公主若據理力爭留在郾城或許干脆去西屬地也還有一線生機,但不管怎麼樣,公主此時絕對不能有去七閩的念頭。公主去了七閩自然可以讓暫時皇上放心,自然可以暫時平息皇上的怒火。但一旦去了七閩慢慢的淡了朝政,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暇顧及話,那公主您還是您嗎?您甘心——「
「放肆!給我下去。」朱巧昕突然高聲怒斥起來。
「公主息怒!」雲崢立馬跪下。
而就在朱巧昕怒斥雲崢時,雲崢都一直定定的看著不遠處地上那一團墨色的黑影許久都未動。
等朱巧昕穩定了情緒,終于進了她的內殿時。那個被侍人說已經睡了的越清風,此刻正站在窗邊看著外面一動不動。
殿內的燭光好似有些太亮了,看著月白綢衣下越清風身上那一道道的痕跡。朱巧昕走了很久才走到了她的身側。
「姐姐!」朱巧昕輕輕的喚著。
她此番的退讓到底是對還是錯?死了一個周涅閑便真的能磨平她和她遭受的一切嗎?朱巧昕懷疑起來。
若是如今住在皇宮中的那人不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兄長,若她當初學會斬草除根早早就殺周涅閑,若她小心謹慎一些可能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可為什麼一切偏偏就都發生了,一邊是自己的兄長,一邊又是自己說要保護的人。對著外人她能不管不顧無所顧忌,可對著至親至愛,她當真能像她在周府想的那樣,想殺就殺,想恨就恨嗎?
頭一次六神無主,轉頭看著身邊好似沒魂的越清風。朱巧昕不覺滿臉苦澀道︰「姐姐?」
越清風沒有應聲,沒有回答。整個人都冷了起來,朱巧昕抖著唇再次喚了起來︰「姐姐!」
朱巧昕的聲音帶著哭腔,仿佛越清風再不出聲她便會崩潰一樣。可能她自己都沒有察覺,但听著這樣的聲音,越清風卻不忍再恍惚下去了。
側過身子看著一直受到自己牽連的人,越清風輕聲慢悠悠道︰「公主,冷嗎?」
听到她的聲音,朱巧昕有些放心連忙搖頭。但等听明白她在說什麼,朱巧昕卻一下子無地自容。
殿內的燭光亮的太刺眼了,目光掃過她咬的發青的下唇,越清風突然有些心疼起來。
苦笑著轉身,越清風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將右手伸向了她那幾乎要咬破的下唇。
「建元四年的女官,長公主心心念念的人原來是這個滋味啊!果然,果然啊!」
「怎麼一直不出聲,來叫兩聲讓我們听听。叫啊!叫啊!!我叫你出聲!!!」
伸在半空中的手一下子僵住,越清風立馬轉身。低頭圓瞪著雙目,看著燭光下自己手腕上的那一道道青紫痕跡。越清風終于明白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一切都已經回不到以前了。
上輩子被鐘謙德抱過親近過,她還可以安慰自己那是上輩子。可這輩子明明已經盡力了,為什麼還是弄成這樣。滿身污濁即便是洗干淨了但底下依舊全是污穢不潔,這樣的她還憑什麼站在這里。
「姐姐?」
身子從後面被朱巧昕抱住,忍著滿身的不適,越清風臉色青一下白一下。
「姐姐你再等等好不好?等明日上朝我便——」
「公主,國舅這般對我都是因為你,對嗎?」
朱巧昕放在越清風腰間的手一下子緊了緊,低頭看著那抱著自己抖個不停的雙手。越清風閉上雙眼輕聲幽幽道︰「佛說,今生種種皆是前生因果。此番這般劫難,越清風就當是上輩子欠了公主的。如今越清風累了,真的累了。所以,所以從今以後還請公主放手吧!我們斷了一了百了可好?我累了,真的累了。累的再也沒辦法守在公主身邊了。」
作者有話要說︰原先是忙,但如今卻是越來越懶了,真不知該怎麼辦了。我還有兩個坑未填啊,蒼天啊!大地啊!自作孽啊!!我明天更新博古爾,這文後天再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