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顏面中
「趕緊送衙門!」听得這話,徐允謙松了一口氣,忙就是令人將其往衙門那里送去,一面又是打量著回話的人︰「可有誰傷著了?立時請大夫過來診治。再打發人起來,好生搜尋府里頭,看看是否有同黨」
那人听了,忙就是應了。正在這個時候,又有人跑過來回話︰「老爺衙門里頭來人了」
「這衙門倒是來的快」徐允謙听得這話,稍稍思量半晌,便令人先與衙門里頭的人奉茶,自己稍後便道。那人听了,忙就是應了。徐允謙先是往孟氏的屋子走了一趟,安撫妻兒兩句,說著賊人已是抓著了,衙門也是來了,只安心在這里候著便是。自己再去換了一身衣衫,這才是領著人往大堂走去——到底和衙門的人也是自家叫過來的,又是官府里頭的人,倒也不好輕易得罪,還是走一趟的好。
存了這番心思,這徐允謙到了大堂里頭,卻是十分謙虛。又是拱手,又是笑著恭維,請人安生吃了一盞茶,又送了些銀錢,方將那抓到的賊人交托出去︰「這賊人已是在此,也沒听的府里頭有旁的同伙在,某心里也有幾分納罕——究竟這人擇取略微我們徐家,又在這個時辰過來,著實疑惑。若是能探查一二,某並家眷心下也是安定些。」
「大人有此念想,原是理所當然之事。小的們必定經心,與您並貴家夫人公子姑娘等一個說法。」這衙門里頭的捕快,雖說也不過是個小吏,但遇到徐允謙這般的官兒哪里敢拿架子,又見著他十分客氣,自然也有心相報,忙就是低頭抱了拳,笑著回道。
听得這話,徐允謙點了點頭,又是與他一番客套,听得僕役回話說著並無其他同黨,方放下心,將這一干衙門里頭的捕快人等送出門外,眼瞅著人走遠了,他方轉回到孟氏的屋子里。
此時,孟氏等人也俱是換了衣衫,雖說有些神色不定,但也比先前安寧了幾分,見著徐允謙回來了,忙就是起身相迎,孟氏更是道︰「衙門里頭的人如何說法?」
「區區一個賊人,能有什麼說法。只客套兩句,使人將那昏過去的賊人拉走便妥當了。旁的,只怕明日就有個說頭了。」徐允謙撫了撫須,神色也有些疲倦,敏君見著,忙就是從旁倒了一盞茶送到他的手邊,道︰「爹爹,您先吃一口茶壓壓驚。既是有衙門里頭的人插手,想來這事兒也算了結了。到底,咱們家靠著的都是富貴人家,說不得那賊人一時鬼迷心竅,沒有多想便翻牆而入,方有些不合情理之處。您也莫要多想了,仔細費了心神。」
「這也是。」徐允謙听得這話,也是揉了揉眉頭暫且擱下這番事,一面嘆道︰「果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想來也是一時沒了運道,遭了難罷了。既是如此,明日我便使人送了帖子過去,也為那賊人開通一二,或許他也就是一時走投無路,方興了這等惡念。咱們家既是一時受難,便要行善積福,方是久存之道。」
「相公說的是,過兩日,妾身就去點佛燈,與寺院里送些米糧過去,也與他們施舍百姓之用。再給那善堂送些銀錢粥米,也算一點積善之意。若是能求得佛祖保佑,蒼天垂憐,總讓大哥一家子骨肉團圓,那就好了。」孟氏听得也是點了點頭,輕聲道。徐允謙听得這話,也是頷首贊同。
邊上的繁君雖然有心說兩句,但看著孟氏與徐允謙都是點頭,卻也不好說,她有些疑心今日過來的賊人便是那朱氏所遣的。但看著孟氏神色自若,卻有些疑心——是否是自己想太多了,瞧著母親也是神色自然之極的?
存了這番心思,她倒也不好說什麼,只抿了抿唇角,就是隨口將這話題帶開來︰「前兒女兒便是听聞,那城東一處寺院,喚作香積寺的,極是出名,又是靈光,且近日也有施米施粥之舉。母親不若擇取此寺,也算是因勢乘便。」
眾人听得這話,隨著搭上兩句,倒也都沒心思再說什麼了。畢竟,這一晚上忽而出了這樣的事,心氣都是有些短了,說兩句後,都是露出疲態來。孟氏見著,便再說兩句話,令婆子丫鬟好生扶著,舉著燈籠將敏君繁君並尚寧都送回到屋子里去,而將那尚禮尚德並珍君三個小的留在自己身邊照料︰「就是你們,也要仔細小心些,這忽而出了這樣的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寧哥兒尚好,原是男子,待得等會子我便是讓些健壯的男子守在外頭。你們兩個丫頭,竟還是不要分開了,這樣吧,敏兒離著更近些,繁丫頭今兒就暫且到敏兒那里擠一擠,我使僕婦多多在敏君那里,再撥幾個男僕到你那屋子外頭看著,里頭有丫鬟婆子守著,想來也是無慮的。」
這話一說,眾人覺得都是十分貼合,自都是應承了。
徐允謙見著孟氏調撥得當,也是點頭,又是好生囑咐兩句夜里小心等話,方令人在前頭舉燈,後頭一幫子丫鬟婆子擁簇著去了。而這邊的尚禮尚德並珍君三個小的,孟氏則是將其安排在自己邊上的房間里,又是令女乃娘丫鬟過來伺候,好一通忙碌後,見著幾個小的都是睡了去,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除去簪環,寬去大衣衫,悄悄的松了一口氣,只是面上卻還是做憂愁不安之狀。
「可是受了不少驚嚇?」徐允謙見著孟氏如此神色,便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低聲道︰「放心吧,這事兒已是做得極周全了,想來這一夜也不會再出什麼事的。」
「妾身不是想著這些,而是……」孟氏神色不安,仿佛有什麼提心吊膽的事兒在心底鬧騰,說了一半卻又說不下去,只垂頭黯然道︰「而是想著日後相公會不會厭惡妾身,認為妾身心思惡毒,行事狠辣。」
「這話從何說起?」徐允謙聞言大驚,訝然看著垂頭不語,目光憂郁的孟氏,心底一軟,由不得低聲勸道︰「好好的,如何說起這些來?你素來是個好的,說話行事無一不周全。這是滿府滿城皆知的事兒。我自是不會疑你,你也不要再說這些話兒。我們夫妻和和睦睦過日子,豈不好?」
「今兒的事,我是知道的。」孟氏看著徐允謙神色溫和,目光柔和,心里頭思量半晌,還是毅然撕毀了先前的想法,將這事兒說出來了︰「大嫂子送了信過來,她一直盯著太太的,先前我也曾與你說過兩句禁戒的話,其實都是為了這個備著的。她一送信來,我便安排了小宴,讓這事兒鬧出來……」
「什麼」徐允謙聞言大驚,他盯著孟氏半晌,一時間竟覺得有些不認識孟氏了,臉色一會白一會兒紅,好是半晌才是壓下心底的驚詫與憤怒,咬牙道︰「你們知道這樣敗壞門風的事,竟不攔著,還想鬧出來你、你、究竟為了什麼」
「還能為了什麼?」孟氏苦笑一聲,看著徐允謙隱隱有些隔閡的目光,只垂下頭,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淡淡著道︰「嫂子為了大哥能安然月兌身,有什麼不能做不敢做的?而我,想著這事兒若是發生在我們家,我、我哪里還坐得下?若是傷著尚寧敏兒他們,我們大半輩子熬出來,算什麼事?」
听得這話,徐允謙一時也是說不出話來。是呀,若是真的傷了兒女,自己該怎麼辦?這等天倫慘事,怎麼會發生在自己家中?想著這些,他一個哆嗦,只覺得渾身發寒︰「太太那里,是你們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她……」
「太太素來厭憎我們一房,我如何敢在她面前多說什麼。只是想著這事兒或許也是自己想多了,便讓嫂子多說說大哥這事兒還有什麼人攔著。想著能從中查出些人來,送到衙門里頭,也算個證據,若是能減輕些罪責,也是好的。旁的,也就是我自己想多了些,便準備了一二。」听出這徐允謙話語之中的情緒也平復了些,孟氏便細細解釋︰「說來,我也不大信老太太真個會這麼做,只是怕有個萬一,橫豎日後也用著這麼多人,便索性早點預備妥當。真是遇到了,也算有個準備。沒想到,真是……」
「好了。」徐允謙听了這半日的話,也算明白過來,他盯著孟氏,看著那瑩白秀麗的臉龐,想一想先前嚇著臉色蒼白的兒女,心里那些憤怒之意也算平和了些,看著孟氏的目光雖然不比之前的柔和,但也算平靜下來︰「這些我也算明白了。你先前不與我說,是怕這事兒被我壓下去。眼下衙門也是收押了,事兒也是鬧出來了,方與我細說的吧。」
「相公到底是太太親生的孩兒。骨肉至親的血脈,縱然太太不甚在意,相公卻是在乎的。若是與您先前說了,那僕人斷然是不會送交衙門的。」孟氏聞言略微露出些苦笑,低聲細語︰「妾身曉得這一番道理,只是礙于兒女安危,不得不讓相公陷于這等地步,這是妾身的錯……」
說到這里,孟氏雙目垂淚,珠淚盈盈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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