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第二日,敏君就是令人送了帖子過去,再自己翻了翻素日做的針線活兒,挑出自己刺繡的東西——兩把宮扇,兩個荷包,再添上幾樣東西。
「姑娘這宮扇顏色也素了些,竟選個更富麗的好。」宮扇是送與馮氏的,荷包是給蘇瑾的,錦鷺瞧一眼荷包顏色端正,花紋不多,倒也沒說什麼,只是瞧著這宮扇,一樣是山泉桐影仕女望月圖,一樣是雲霧松溪圖,不說這顏色素淡,實在來說,連著圖樣兒也不大好的,畢竟送的是馮夫人,您未來的婆母,怎麼著也當送些寓意繁華、平安、富貴之類的圖樣,或是玉堂富貴,或是竹報平安,或是杏花、或是桃花,總歸看著顏色要鮮艷,意韻好的才是行。這仕女望月佔的素雅,松溪圖佔的高遠,但兩者都不是送人的好花樣兒。
由此,錦鷺才是這麼說來。但敏君听得後,卻是搖了搖頭,只道︰「你且瞧著荷包怎麼樣兒?」
「荷包兒的紋樣,一個是蓮花,一個是松雲,都是好的,顏色也合紋路……」錦鷺開口說了兩句,就是反應過來︰「難道姑娘是特特與馮夫人送這樣的扇子?知道她喜歡這樣的?可便是如此,這松溪圖也就罷了,那仕女圖還是換一個,竟是挑個和松溪圖差不多的好。那仕女望月,到底有些怨憤的意思在,自己選來隨意用著也罷了,送與馮夫人……」
「我倒是忘了這個。」敏君听得略略一愣,馮氏與蘇曜的關系,只要是個人,都是能看得出來的,她更是明白的,自然知道這會子自己挑的不大好,便將那仕女望月的宮扇給拿出去,重頭選了一色素雅的雙蝶貓戲白玉蘭的宮扇︰「也罷,這個顏色也素淨,寓意也好,想來送過去也是好的。」
錦鷺這方沒話兒,只將那兩樣東西收起來,再將旁的東西也一一收綴妥當,另外一邊青鸞便是端了食盒過來。敏君見著,便坐過去,吃了些許,就是打發錦鷺青鸞兩人去吃飯,自己則尋出兩本書來翻看。這一日,便在無別話,如同往常一般過去了。只在下晌的時候,那蘇家回了帖子,馮氏使來的婆子十分殷勤,笑著代馮氏許了這事兒,還細細道︰「姑娘多日不曾過來,我們女乃女乃早便是念叨了,只是想著姑娘家里近日辦了喜事兒,說不得有好些事兒,方按捺住沒使人過來添擾。今兒看到姑娘的信,十分歡喜。」
「我正心里惴惴呢,想著這天兒熱,方一再推辭,不想在這會子打攪。沒想著這天公不作美,越發得熱起來,這不,就遲了好些日子,但我這心底也是耐不住了,方送了信箋過去。」敏君也是笑著應承,一番你來我往過後,她許了明日過去的時辰,方是打發了這個婆子回信兒。
這番事兒做定,那邊錦鷺少不得尋出衣衫首飾,略略挑了些顏色鮮艷又是不厚重的衫裙,再添上相應的首飾,與敏君過眼︰「姑娘既是定下了行程,明兒早就過去,那衣衫首飾就要早點兒備好了,明兒才不會亂了手腳。」
「也罷了。」敏君點了點頭,將她捧過來的衣衫看了幾眼,用手指頭摩挲半晌,便是選了一身妃色彩繡百蝶玉蘭枝的紗衫,乳白色灑花寬邊裙,首飾則選了一支金瓖寶石雙蝶戀花掛珠釵,一支嵌花玉扁簪,六支雕花小玉簪,一對掐絲攢珠葡萄耳墜,並一些五彩絲繩。至于項鏈手鐲等物,卻是被敏君拿了去︰「這些也足夠了,好端端的這麼些東西掛著也不舒坦。」
錦鷺瞧著敏君所選之物也算合宜,便也點了點頭,道︰「這紗衫原是領子高的,項鏈倒也罷了。玉鐲金鐲既是不要,便選一色珠子可好?」說著話,她重頭翻出一串珊瑚珠子手串兒,顏色倒也純正,中間還有一粒外雕蓮花紋的菩提珠。敏君見著那菩提珠,倒也可有可無地許了。
青鸞見著,便是笑了︰「姑娘可真真是心中有著佛祖菩薩呢。這珠子旁的倒也沒什麼,只多了一粒菩提子,姑娘便是點頭。若不是有點什麼忌諱,這合該什麼首飾都與佛有緣的才好呢。」
「連著佛祖也是打趣兒,你這丫頭越發得要作死不成?」敏君本對于佛之類的便是在半信半不信中偏向前者,後頭穿越了,內宅後頭無事兒,孟氏又是極敬佛的,一來二去,倒是對著這佛祖菩薩多了幾分心,想著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多少有些在意的。這古代女子,多是誠心信佛的,她這麼說,倒也沒什麼人覺得不好,錦鷺更是道︰「姑娘這話說的對,這丫頭,越發的放肆,可得好生敲打敲打,這佛祖也是拿來說笑的?」
「好姑娘,好姐姐,我知錯了還不成麼?等會兒我便與佛像菩薩供一盞茶一炷香做賠罪,可好?」青鸞見著,忙是拉了拉敏君的衣袖,又是與錦鷺哀求,兩人見著,也是拿著她的話逗趣兒。而後做點針線活兒並旁的閑事,不知不覺,這一日也是過去了。
待得第二日,敏君天沒亮兒就是起身,錦鷺青鸞等幾個忙是端來熱水並盥洗事物,一番洗漱之後,錦鷺便是將昨兒的衣衫捧出來與敏君換上,而後再梳理發髻,插戴釵環,好是一通忙乎,又是吃了點糕點,再去孟氏那里請安,說了幾句話。
待得日頭略高的時候,再回來吃點填的飽肚子耐餓又沒什麼水分的早飯,敏君便是領著丫鬟婆子往外頭走去。那邊早就是有車候著了,從小車出發,及至到了垂花門,又換了大馬車,她們方是說說笑笑起來。
而後一路上,說笑幾句,或是掀起車蓋的縫兒瞧幾眼,也就這麼過去了。敏君到了蘇家,換上小車,便有婆子笑著奉承,她抿著唇笑了笑,隨便支吾過去不提。及至到了馮氏的院子外頭,停下車她便是看到馮氏領著丫鬟媳婦子等正笑著站在不遠處。
「您怎麼出門子站在這里的?佷女兒可受不住這樣的禮。」敏君見著吃了一驚,忙就是幾步上前來,先是行了禮,再扶著馮氏的手,低聲道︰「這般,佷女兒日後都不敢登門了。」
「咱們娘倆兒的事兒,與旁人何干」馮氏模了模她的頭發,再摩挲摩挲她的臉,只笑著道︰「你也不要與我客氣,我也是想著你想得慌了,方巴巴的過來。日後你多多地過來,我必定不站在這里,只坐在里頭等著。」
說完這話,她也不等敏君回話,打量幾眼,就是有有些心疼著道︰「瞧著小臉瘦了好些,這些日子幫著你母親做你大哥的婚事兒,可是累著了?」
「我x後必定多來您這里坐坐的,只怕來多了,您心里煩。」敏君先是回了先頭的話,後頭則是道︰「也沒什麼事兒,哪里來得累了,只是近來天氣熱,這飯菜有些厭了,自古苦夏苦夏的,原是自然之理,倒也沒什麼。卻是您才是真真瘦了呢。」
敏君說著這話,倒也不是場面上的往來逢迎,而是這馮氏近來,著實有些瘦了。她本也不是什麼豐盈的人,早年又是大病了一場,差點兒就是去了,這會子瞧著越發得顯出來︰「可是近來有什麼事兒?」
「還能是什麼事,瑜兒的婚事還沒個著落,我這心底不免有些焦急。」敏君說及這些,眉頭緊皺︰「這京城里頭的女孩兒,眼下都是模不準的,可瑜兒也漸漸大了,總不能讓他連個知心知意的人都沒有吧?」
「您就是挑著高了些,也是應當的。」敏君見著說這個,少不得想起蘇嫻之事,臉上略略黯淡了些,只道︰「這是一輩子的事,哪里能不多挑一挑?若是有什麼不好的,便是休妻了,外頭說著也是難听。」
這說話間,兩人已是到了內室,丫鬟端茶送點心完了,也都是退下去了,這小小的屋子里只兩個人,說話的時候也少了許多忌諱。因此,馮氏便道︰「小丫頭,說起這個,倒也有幾分愁容,難道還怕蘇瑾待你不好不成?」
「倒不是為著這個。」敏君看著馮氏含笑打趣兒,思量一會兒,想著馮氏也不是什麼嘴碎之人,與蘇嫻更無瓜葛,便是將這事兒與她說了︰「您可不要與蘇大哥說這個。我听著蘇姐姐的話,心底為她難受,想著從您並瑾哥這里打探打探。若只是趙家老夫人、夫人看著蘇姐姐不好,倒還罷了,這日後總能相處來的,只怕那趙家大公子心底也瞧著蘇姐姐不好的。那她嫁過去,豈不是……」
「原是為了這個。」馮氏听得眉梢微挑,點了點頭道︰「我听得瑜兒素日說起來,那趙家的小子倒是極有心思又有才干的,心性也是堅韌的。這般人,又是差不多死過一次的人,雖說不會不重視姻親,倒也不會只看著那家世上頭,多半更重穩當兩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