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傾城……
木紫瞳回味著這四個字。
這是誰留下的呢?寫給誰的呢?若是寫給她,又有什麼用意呢?
看它皺巴巴的樣子,定是有人先看過了不想給她看到才揉成了團塞在一角,只是還是被她發現……
「叮鈴鈴~」陽台上清脆的風鈴聲響起,木紫瞳向外看去,只見杜茗夜修長的身子立于風中,正撥弄著叮當作響的小玩意兒。那是她前幾天掛上去的,嚴家太安靜了,她想讓這里溫馨一點,有點家的感覺。
「夜?」見她在出神,木紫瞳起身站在了她面前。
「你為什麼,還不離開思明島?」又見到她,木紫瞳終于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快了,就這麼想讓我走嗎?」要走,也要看到她過得好才行。
「難道說,是嚴晰冷……」木紫瞳忽然想到也許是嚴晰冷做了什麼,讓杜茗夜走不了。
「不是,傻瓜,沒人能困得住我。」除了你。杜茗夜含笑敲了一下她的頭,咽下到嘴邊的話。
木紫瞳懷疑的瞅了她半天,還是相信了。畢竟連翠兒都把她佩服得不得了,說她停船上岸都不需要泊位的,所以思明港的泊位鎖根本排不上用場,並且港口的、海上的巡警對她來說也是形如虛設,她是一身輕松來去無蹤啊!
「許氏與肅風杠上了,估計這幾天夠那家伙受的。也難怪他屢屢推掉蘇家的邀請,現在哪有心思去討好老丈人呢,呵呵!」杜茗夜隨她進屋,邊走邊幸災樂禍的諷著嚴晰冷,卻是讓木紫瞳身形一滯。
「蘇家的人來過?」她一點也不知情。
「嗯,一個禮拜以來第三次了,不過同樣是被擋在外面。」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來去自如的。
「呵,倒是你厲害。」忽然想到什麼,棕色的眸子頓時黯淡下來。「你能來,婉兒一定也能來,只是她,不願來是嗎?」不想見她嗎?
「別多想。」杜茗夜猜出了她的心思,細聲安慰,「婉兒有心結。」
「我知道,那天我與她談話時,就看出她對蘇家甚至是整個思明社會都已經死了心,只是我不懂,她字里行間流出的對蘇武學濃濃的恨意和懼意。那是她養父不是嗎?」嚴晰冷將她捉回的那天,木紫瞳在那間黑暗郁悶的屋子里,深深的體會到了她的絕望。
蘇武學。
在來思明之前,听于琴的描述加上木紫瞳媽媽語氣里的信任,讓她一直以為他會是極好的好人。可等她同蘇婉婉談過後,又疑惑了。這蘇武學,究竟是個什麼樣得島主?島外的人對他敬畏有佳,他自己的女兒卻似乎對他又恨又怕。
「這件事」杜茗夜沉默了好久,終于還是鼻息渾濁的一嘆,和盤托出……
「蘇武學原是極隨和慈愛的人,心胸寬廣,樂于助人,婉兒在蘇家的前幾年是相當快樂幸福的,」杜茗夜清澈的眸子伸向遠方,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笑,說起蘇婉婉小時候的事,木紫瞳的心也隨著那份恬淡的回憶變柔軟……
蘇武學既是島主,自然受到人們的愛戴。對于思明這樣的小島,雖然早已經由政府分散化掌權,但島主的地位之高仍是不言而喻的,絲毫不比以前的國王低多少。
蘇武學在外界的口碑一向是很好的,不嫌貧愛富,公事公辦又常常法外容情,是個值得擁護的好領袖,只是後來……
「……直到後來婉兒的養母病逝,蘇武學突然性情大變,開始吸煙、酗酒,對人也有了很大轉變,他變得多疑、殘忍,並且貪圖金錢和名利,開始大量招募名流、企業家,妄圖成為控制思明商脈的寡頭。」說到這,杜茗夜美麗的瞳孔驟然一縮,表情凶狠的宛如厲鬼化身般,木紫瞳見她斂神,緊接著听下去,面容也是越听越沉重。
「後來有一天我去蘇家時,在門外听到她的哭喊聲,沖進去一看,喝的酩酊大醉的蘇武學正把婉兒壓在地上,撕碎的衣裙扔了一地,那雙豬手緊緊嵌著婉兒的手臂,差一點就、差一點就……」木紫瞳緊皺著眉,細長的柳葉眉仿佛要擠出水來,她的雙手緊抓著雪白的床單,用力之大竟生生扯出了幾個窟窿!
怎麼會是這樣,為什麼會這樣?木紫瞳死咬著嘴,本來就蒼白的唇瓣被她咬的鐵青!杜茗夜繼續說著,「當時我氣的掏出槍要斃了那禽獸,婉兒卻還拖著我替他求情,說他只是醉了。後來,蘇武學睡了一覺什麼也不記得,婉兒閉口不提此事,卻也向我說起過帶她離開,蘇武學轉變之後的所作所為早已讓她寒了心,所以這次逃出來,她是說什麼都不會再回來的。」木紫瞳的嘴角流下血來,杜茗夜不忍心她這樣折磨自己,掰開她的牙齒,溫柔在她蒼白的唇上一啄,繼而擁著她,像安撫受傷的小鳥一樣撫著她瘦弱的肩。
「我把她留下,原想讓她過得好些,卻沒有料到……這、就是命運嗎?」嗚咽了,木紫瞳抽泣著。
「別自責,也別太信命。命運負責洗牌,但玩牌的是我們自己。」富有磁性的聲音回蕩在耳邊,懷里的人兒動了動,嗚咽著,「你真該去當個詩人。」
「為博紅顏一笑,轉身做個詩人又有何妨?看,又讓你哭了。」濕濕的前襟,濕濕的空氣,杜茗夜環著她的手臂收緊了些,把頭擱在她的肩上,輕輕搖晃。「我確實得走了,過兩天就離開思明。」
「嗯。」悶悶的吭聲,木紫瞳卻沒有抬頭。
「紫瞳,婉兒選擇離開是因為她不想再欺騙自己了,沒有人僅憑閉上眼楮不看社會現實就能割斷自己與社會的聯系的。你也是,你留下來,卻絕不能成為第二個蘇婉婉,我知道你不會像她一樣只想逃避,但有些時候、有些事,當你明白改變不了時就要學著放手。」杜茗夜放開她與她平視,眸子里閃動著堅決的囑咐。「以後無論在哪,你都要記住,你是木紫瞳,只是木紫瞳!」
木紫瞳表情認真的看著她,從她的話里已經能預測出前途的坎坷不平。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個離鄉的孩子對母親許下承諾,慎重而虔誠,「我知道,木紫瞳,永遠都會是木紫瞳,這一點絕不會變。」
「好的,好的。」她微笑著點頭,手撫著木紫瞳烏黑的發不舍的放開,「要照顧好自己,蘇家總是要去的,到時候小心行事。」
「我會的。」
「再過兩天你就嫁到嚴家兩個月了,到時嚴母一定會迫不及待的找你去,嚴家那邊很復雜,但嚴母是好人,待婉兒一直像親女兒一般,她定不會委屈了你。」杜茗夜說完,落到她發梢的手向回收了收,又重新撫上她的發,一遍一遍,不肯離開。
「……夜」木紫瞳好不容易忍住的淚又落了下來,「多保重,替我照顧好婉兒。」
替我照顧好婉兒。听到這句話,杜茗夜苦笑一聲,「你真是一點沒變,無論何時,都是以她為先、以她為重。」那苦笑稍一停頓,又苦苦的散開,「算了,早就答應過的事,何必多說?我走了。」
「叮鈴鈴~」小小的吵鬧過後,杜茗夜最終消失在視線中。那最後的一句,像是帶著賭氣的意味的!木紫瞳安靜的坐著、坐著……
忽聞一聲啁啾,婉轉而悲涼,原來,天又亮了……
擦得 亮的黑皮鞋在雕花深漆木門前停下,王伯依舊豎著他 亮的頭發,在門口徘徊不去。
木紫瞳偶爾貪睡管家是知道的,但睡到中午還不起床吃午飯就著實少見了。
她的房門緊緊閉著,無論誰去敲都不開,只是沙啞的回句「不餓。」
這不是為難他嗎,要是少爺回來,發現自己沒照顧好夫人肯定是要生氣的。
除了嚴老夫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少爺這麼在乎一個女人,單看夫人生病時少爺緊張的樣子就知道少爺一定是對這個身份有些蹊蹺的夫人動了情。
身份不明,這句話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個說出來的,上次「小丁」事件夫人的雷厲風行還記憶猶新,現在在嚴家,即使有人多少知道點內情也絕不會泄露的。木紫瞳也好,蘇婉婉也罷,總之睡在那間屋里的人就是嚴家目前的女主人,就是他們需要效忠的對象。這已經成了佣人們之間不用明說的默契,而這默契,正是那天由木紫瞳親手建立起來的。
遠處走過來一個警衛,他在看見管家後叫快了步伐,到他身邊恭敬的說,「外面有一個叫做于琴的小姐,說是要找少夫人。您看讓不讓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