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翩翩瀟灑兩少年
此時江湖之上可謂人心惶惶，而武當門下卻是個個摩拳擦掌，簡直恨不得楚少年、孫大寶兩人立即出現在武當山下似的！可是這兩個鬧得江湖人人自危的少年英雄現在究竟又在何處呢？為何這二十多天卻連一點兒消息也是沒有？難道憑空消失了不成？但是這兩位卻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們在江湖上造成了多大影響！他們出了少林之後，一路上可是悠哉游哉、賞山玩水，好不自在！如今他們也就剛過雞公山，距離武當尚有一大段距離！真是令人好生著急啊！
這一路上他們行行走走、停停歇歇，這毫不容易快到了，只見那楚少年用左手微遮雙眼，懶懶地說道︰「老孫啊！你看，前方那棵梧桐樹倒是秀麗繁茂無比，咱們不如過去歇息一下，也好避避這熱煞人的暑氣啊！」
「秀麗？繁茂？避暑？」大寶無奈的說道︰「如今正是寒冬，這一路上幾乎呵氣成冰，這天也越發的冷了！這算哪門子暑氣啊？再說那樹連一片葉子都沒有，還秀麗繁茂？還有這陽光，就是點支蠟燭也要比它強吧！好了！咱們還是趕快走吧！這一路上可是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了！估計那一幫老道早就等的不耐煩了吧！」
少年一听，輕輕一笑，沒有答話，只是繼續向前走去。只見這兩人在這三九天的酷寒中，竟都只著一身長衫，單薄無比，他們怎麼能耐受住這凍徹人心的冰寒呢？
那楚少年著一身藍衫，身形頗高，面容微黑，一雙稍大的眼楮之上就像被粗毫大筆畫了兩條又粗又黑的眉毛一般，形貌並不俊朗，但他嘴角卻總是掛著淡淡的笑，仿佛這世間都是一些令他欣喜的事一樣！而他背上那把形式奇古的劍倒是格外引人注意，只見那劍通體烏黑，雕刻著那些只有上古時才會有的鳥獸花紋，這劍讓人一看竟會生出一種敬畏之心，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但那孫大寶卻是一襲黃衫，比之少年卻是低了許多，面容倒顯得白淨得很，只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即使同少年對話時也是冷冷淡淡，不肯言笑！而他背上卻背著一副玄弓，斜插一排十箭，也是令人捉模不透。
這兩人的話，如論相貌也就一般，但卻能令整個江湖翻江倒海！而且竟無一人知道他們的師承來歷、武功路數，這更是給人留下了無盡的疑問啊！
過雞公山後，兩人就加快行程。兩天之後，便已到了武當山界！少年雙手插在腰間，輕舒一口氣道︰「哈！終于到了！這一路走來可真是累死我了！」
「累？」大寶無奈的說︰「十天就能走完的路程，咱們竟走了二十五天！你感覺真的很累嗎？」
少年笑道︰「哈哈！是的是的！不算太累吧！不過也是不怎麼舒服啊！趕路總是不好的啊！」說罷少年竟頗有興致的看起遠處的一個小村莊！低聲自語道︰「不愧是武當山下啊！這等景致，也只有在這道家聖地方可看到啊！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道法自然吧！」說著指著遠處對大寶說︰「多好啊！老孫，你看！」
大寶一看，原來是一對山村老夫婦一同靠在牆根享受這暖暖的冬日，看起來無比溫馨，但他轉念一想，似乎竟是很厭惡這種景象，只听他說道︰「的確是好！但是倘若無人保家衛國、而讓那東虜破關而入的話，恐怕就不太好了吧！」
少年並不接話，只是又問道︰「老孫啊，你說是那老夫先離世還是是那老婦啊？」
大寶回道︰「怎麼？剛才你不還在感慨的嗎？怎麼現在又巴不得他們死啊！那你以為是誰呢？」
「應該是那老婦！」
「為何？」
「這等春秋的話，恐怕老者心境早已歸于無欲無求，這樣胸懷，自然容易長久。」
「真的是這樣的嗎？」大寶冷笑一聲道︰「那老婦似乎不比那老夫小吧！若論年紀，恐怕難以讓人信服！」
少年道︰「可是你要知道，女子脾性最容易胡鬧，心神早已消磨殆盡，恐怕命理早已注定！」
大寶卻又反問道︰「你是說那老婦會先離世是因為她早年易悲易喜，情感上不太穩定？」
少年這一會兒才發覺大寶今日似乎有些奇怪，但他也沒問什麼，只是肯定地說︰「是啊！故而落下了這根子，再也難以改變！」
大寶卻又說︰「可是我反倒認為女子的話更能安定心神、控制自己的情緒！」
少年問︰「這怎麼可能？女子一哭二鬧之類的你應該也听過，這就已經說明女子的情感最容易起伏，從而影響心境！」
大寶似乎今天是要硬抗到底一樣，依然繼續說︰「那男子就不會嗎？」
少年斷然道︰「這個自然不會！堂堂七尺男兒，怎麼可能那樣哭哭啼啼做女兒狀呢！」
大寶也是十分肯定地說︰「你錯了！」
少年這下可是更感覺奇怪了，要知道他們自小一同在山上待了二十多年，而大寶卻從來沒有反對過少年的意見，但少年卻淡淡道︰「噢？是嗎？」
大寶卻笑道︰「哈哈，你何曾見過一個七尺男兒輕易落淚、抑或是隨便說出自己心中所想呢？他們看似堅強，根本不用淚水表達悲傷，同樣也不願向人訴說自己的痛苦，事實上，他們也幾乎無人傾訴。就像你經常所說的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他們只能自己默默忍受！可是這樣，他們才無法得到解月兌，只能將那些傷痛埋藏在內心的最深處、只能遠遠的躲著，再也不去觸及那些傷痛！而女子卻剛好相反，對于她們反倒容易解月兌的很，哭、鬧都行！」
少年這下是越發感覺大寶似乎想說些什麼，尤其是那一句「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更像是在暗示什麼，不過即使是這樣他也並未多想。事實上剛才大寶說的那些他已經明白了，只是他感覺大寶有什麼話要說，所以他也是故意說道︰「你的意思是••••••」
大寶冷道︰「你應該明白的！」
少年見此就知道大寶是不會再說什麼了，他故作思索什麼的模樣，然後說︰「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呢！你是說男兒也許更容易控制自己的表情，即使有再大的痛苦也不會讓人瞧出什麼！但是他們卻無法掌握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所以對他們來說，痛苦依舊是痛苦，只是可能外人看不出而已；但是這樣已經讓他們心有郁結了，而且幾乎無人可以訴苦，只能悶在心里，所以更加萬分難受、對自己的損害也是極大！而女子雖然愛哭愛鬧、看似極為傷身傷神，但是實際上她們卻得到了感情上的發泄，發泄過之後，悲傷痛苦也許不會消失，但是卻也會減輕不少。而女子的話，她們心中有事也大多願意與人訴說，因而多了可以分擔困難的人！所以女子才更容易活的長久！老孫，怎麼樣？應該是這樣的吧？」
大寶無所謂的說道︰「也許是吧！」
少年大笑道︰「哈哈！是也好，你是也罷！走吧！前方便是武當！當今江湖第一大派！咱們終于到了！讓我們去見識一下它到底有多少能耐吧！」
老孫也是嬉笑道︰「我只希望它莫要咱們失望啊！」
少年笑道︰「咱們只是拜會而已，也未必非要動手不可啊！」
老孫道︰「若真要動手的話，這次總該我出手了吧！上次少林之行，都是你出手，讓我看得可是眼紅的很！」
少年沉吟道︰「看情形吧！你一出手，他們還能有活路嗎？」
若任意一個江湖人听到他二人此時言語，一定都會大吃一驚！照他們所說，這少林寺竟是被那楚少年一人擊敗的！而這孫大寶武功看來似乎還要高于他呢？怎麼可能呢？以一人之力便擊敗了少林，他們兩人究竟到了一種什麼樣的境界呢？竟然視天下英雄于無物！
這時大寶突然停下問道︰「你還記得下山時你對師父說的那句話嗎？」
少年道︰「當然記得！這怎麼可能會忘記呢！予我一劍，定能平定天下，蕩盡風雲！」
大寶喃喃說道︰「予我一劍，定能平定天下，蕩盡風雲！現在劍已在，今日一戰，關乎到此次下山之行能否成功，咱們也得小心啊！」
少年倒是無所謂的說道︰「凡事也不可強求！如若果真不可為，咱們也只好另覓它徑了啊！也不可太難為自己啊！咱們也沒必要和自己過意不去啊！」
大寶听後，只是淡淡說︰「師父臨行前所說，莫非你已是都已忘記嗎？」
少年道︰「師父再三叮嚀！說道世事難為，要我好自為之！但我等師出名門，通天地陰陽之造化、明風雲萬物之玄妙，切不可做出有辱師門之事！縱然天下事再難再堅，我師門下，也決不可輸于他人！從古至今，每逢天下風雲交際之時，又何曾少得了本門中人從中助力呢！這次也萬萬不能例外，是以師父希望咱們可以定此亂世！」
大寶斷言道︰「好個定此亂世啊！所以我才不明白，咱們到底為何要來此江湖闖蕩！什麼武當、少林，我等固然不怕它，可是我們為何要如此消磨時光呢？這樣的話，師父之命咱們何時才能完成啊？」
少年似乎不敢再直視他，低頭說道︰「唉，有些事情，你不懂！我有我的用意的！」
大寶猛地轉身，直直的盯著少年，眉頭緊皺，眼里充滿著一種憂傷而又憤怒的神氣，他幾乎是吼道︰「你總是說我不懂不懂，可你又何嘗告訴過我到底你所作所為是什麼意思？是啊！我不懂！可是我也不願總是像傻子一樣跟在你後面！你自小便由師父悉心教授，通曉百家之事，堪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我又怎麼能與你相比呢？我又怎麼能懂你呢？」
少年一听，頓時愣在那里，他從來沒有想過大寶會說出這樣的話，他也想不明白，愕然道︰「老孫，你•••」
大寶見此，轉念暗想︰唉，我又何必如此呢，在這世上，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又何必要讓他如此傷心呢？算了，我就多忍耐一些又能怎樣呢！這些年不都是這樣過來了嗎！唉•••于是輕嘆一聲說︰「唉！算了！我沒其它意思！只是希望你以後有什麼事可以同我商量一下而已！我們是自小相伴的手足兄弟！還有什麼話不能說呢？況且，你的話，又有什麼說不明白呢？這點，我還是相信你的呢！」
少年听大寶猛然說出這些話，又是驚愕、又是感動，但他也在心中默默想︰老孫向來沒有說過這種話，肯定是早有積怨啊，我得想辦法讓他說出來啊！這樣一直憋在心里可是不好啊！于是他卻是反問道︰「老孫，你難道不相信我嗎？」
「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大寶高聲道︰「你我二人相識二十余年，自小一同長大！你的想法我當然清楚！只是我不願意將這些事都壓在你的身上，你明白嗎？也許你是想一展宏圖，試試心中才氣，可我也想和你一同分擔啊！否則，我和你一道下山又有何意義呢？」
少年這下可是徹底明白了，他將右手搭在大寶左肩上，深情地說道︰「我明白了！謝謝你，老孫！肯對我說這些話！肯指出我的過錯！是啊！我是太過驕狂了啊！就連最親密的人的想法都不知理解在乎！總以為自己什麼都知道，從來也不知同別人商量！哪怕是整日與我在一起的你！真的，謝謝你！」
大寶竟然笑道︰「明白就好！咱兩之間還需道謝嘛！」
少年隨即說道︰「其實，這也沒有什麼深意！如今天下將亂，雖有東虜為禍，但也只是一些蠻野之人，只要戰法得當，東虜便不足為懼！我料定，不出幾年，民變必將難以鎮壓！這也是大明積弊多年所致，也並非無可扭轉。所以才事先掌定江湖，如此的話，幾年之後，必定大有用處！咱們現在只是預作準備！」
大寶恍然大悟、拍手稱道︰「是這樣啊！所以你才想收服武當、少林，就是為幾年後那一股無法壓制的浪潮啊！」
少年點頭說道︰「民間動亂一起，江湖武林的作用將會極其重要，縱觀以往王朝歷史，每次民變都莫不是江湖武林從中策動助力！這次收服武當、少林，倒是可以佔盡先機！待到武當事一了，咱們便需立即奔赴咱們真正的戰場，那里比之江湖不知要凶險多少啊！」
大寶也是一臉凝重地說︰「我原以為你是兵行險招呢！沒想到竟是先定下了一個伏筆而已！這才對啊！這才像是我所認識的你啊！不動則已，一出手必然是驚天一擊、直指要害！」
這時只見少年緩緩走上前去，風華滿面、豪情滿懷的吟唱道︰
狂傲奔馳縱雪原，
憶昔童稚蕩秋千。
一石驚起千層浪，
轉念翼破九重天。
大寶問道︰「這首詩？以前怎麼沒听過？」
少年笑道︰「這時方才望見武當大岳高聳直插入雲，這我心里也是激蕩無比，所以竟隨口說了幾句！不曾想卻也算得佳作了！」
大寶卻是說道︰「這詩嘛，雖然不經修飾，氣勢卻是高昂的很啊！不過，咱們也該走了，這一去恐怕真是‘一石驚起千層浪’了啊！」
少年右手一揚，向前指道︰「武當，已近在眼前，走吧！」
說罷，兩人很有默契地向前走去。既不快，亦不慢，就這樣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