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忠杰咬牙棄鞭飛身退開,只見他滿臉鄙夷卻無半點悔意。「將軍如此纏斗又有何用,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將軍倒不如自省一番,究竟是如何惹得了這許多的風流爛賬!」他撇嘴一笑,目光猶如利刃流光。
衛小魂臉色一白,不由得尷尬了一下。尼瑪,老子也是啞巴吃黃連,這亂七八糟的爛桃花我找特麼找誰說去。
「少轉移話題,你害人就是不對!」衛小魂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何忠杰義憤填膺的喊道。
「自古忠義難兩全,小人盡忠只能無義,大將軍得天獨厚怎會明白我等螻蟻之輩!將軍要殺便殺,小人受著便是!」
何忠杰挺直脊背緩緩走向衛小魂,只見他面色凜然絲毫不將生死放在心上的樣子。
衛小魂卻有點懵了,殺人……他並不喜歡,特別是一對一的殺,而他要殺的這個振振有詞仿佛比自己還有道理,nnd這可怎麼下得去手!
衛小魂皺著眉上頭下瞅了瞅何忠杰,這人真是扎不透嚼不爛最煩人的典型,可是這引頸待鳩的模樣又透出點品格來,真是難搞……
尋思了一會兒,衛小魂抬眼一瞪,「暫且放你一馬,下次你再敢害人,我可不管你奉命還是盡忠的那麼多廢話!」
何忠杰微微訝異,他緩緩的將視線移向衛小魂,面前怒氣沖沖的男子此刻略顯孩子氣,模樣莫名的好笑,卻也有些……可愛。
似他這般奴婢生下的私生子,同樣的高貴的骨血卻活的比螻蟻不如,他厭惡那些天生貴冑,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幸運兒,正如他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哥,正如眼前被眾人捧如星月的衛貞魂。只是……這人……怎會變得如此不同尋常!
「將軍既然不殺,那就請隨在下回到後院去吧。」何忠杰伸手一比,傲慢的不似個下人。
衛小魂模了模鼻子,心想老子不與你計較,等我大哥來收拾你,他可不會像我一樣手軟。這樣想著,衛小魂就偏過頭朝何忠杰皺著鼻子「哼」了一聲。
何忠杰脖子一挺,眨了下眼楮,心不由的跳了一下。他吸了口氣抬步跟上了率先離去的人。
不二樓被重兵層層包圍,正是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的架勢,只見正門之外,一輛華美不凡的楠木馬車停在包圍圈之內。
玉公公和身後的蕭天烈略有些焦急的等候著澗西侯何麟肅的召見。
他們等候召見已經……一炷香之久。玉連亭模了模尾指上精調細刻的護指,細長的眉尾跳了又跳。
這個澗西侯,仗著自己是聖上的表弟,又得太後盛寵,素來狂妄卻無人敢問,但這次……他膽敢跟聖上搶人未免太過目中無人!
倘若不是聖上英明,一早得知他私自離京趕往邊關,也不會對他半路使詐有所一防。只是沒有料到,他的爪牙早已深入邊城兵營,里應外合叫人齒冷,枉費聖上如此信任于他以至于錯待了衛將軍,害他吃了這許多苦頭。
玉連亭心下感嘆,才子佳人不過傳說,他這種閹人自不會省得,只是聖上與將軍之情,那是他一路看過來護過來的,體味自然不同一般,他就是莫名的希望兩人鶼鰈情深,日久天長。
就在他焦慮傷神之際,一侍衛出來相請。只听他朗聲道︰「侯爺有請玉公公和蕭將軍入內!」他眉眼未抬不卑不亢,自有一股不示弱于人的傲氣。
真是一樣人養一樣僕,蕭天烈長年留守東郡,卻也听父親提過澗西侯的為人,早些年他離開西禹投奔太後,仗著太後恩寵在京中可謂是如日中天如魚得水,據說他囂張到能夠自由出入禁宮,與聖上同桌吃飯。
他瞥了眼玉公公神色,見他鎮定自若並無半點畏色,不禁在心里贊許起來,不愧是皇上身邊最得力的近侍,臨危不懼堪當大任。
兩人隨著侍衛穿庭過院,來到一幢竹閣之前,大敞的廳堂里坐著貴氣非凡的何麟肅。兩側下座已備好,桌上新茶騰著隱隱白霧。
玉連亭眉眼一動,便再喜氣不能的笑了,正是見人三分笑,鬼見也讓道啊!
「侯爺萬福,雜家這廂有理了!」他扯著尖細的嗓子迎上前去疊袖深深施禮。
何麟肅穩坐如山只一揮衣袖,「公公免禮!」
他目光並未施舍玉連亭半分,只是越過他肩頭看向後頭的蕭天烈,深潭似的眸光且寒且冷。
「東軍參將蕭天烈見過侯爺!」他握拳一拜,銳目一對。他二人原是同輩,差別就是蕭天烈既未封候也未拜將,單論家勢來說也未必就低過他何麟肅去,所以,蕭天烈施禮點到為止。
何麟肅見他身材健碩猿背蜂腰,濃眉大眼精神俊朗,頓時,莫名心生不悅,他緩緩垂眼抬手輕揮一下,然後端起茶碗自顧撥茶。
玉連亭朝蕭天烈點頭,兩人默默落座。
「侯爺此次私自離京,聖上很是憂心呢!」
玉連亭**剛一落下就堆起笑臉掐起話頭,何麟肅他是知道的,若是遵著他來,那衛將軍就別想見了!左右他有聖上撐腰,逼他一逼也不為過!
「聖上真是費心……」
何麟肅皮笑肉不笑的扯起嘴角。
「聖上知道侯爺急著抓衛將軍,可侯爺一聲不響的走了,太後是要拿咱們聖上問話的,所以,雜家這不就奉旨來迎您回去了。」
「呵……公公真是辛苦,倒是本候行事魯莽了。」
何麟肅微笑著轉向他,只是鳳眼狹長透著幾分陰森涔人。
「這怎麼話說,奴才蒙皇上抬舉奉旨辦事何來辛苦之說,只不過……求侯爺不要為難小人,衛將軍就交由給小人帶回京去吧!」
「啪」的一聲,何麟肅拍案而起。
「玉公公,你這是紅口白牙污蔑本候,本候這里何來衛將軍!」
這時,蕭天烈起身道︰「侯爺,請听蕭某一言,玉公公是皇上近侍,若說公公有意污蔑未免有大不敬之嫌,公公既能說出此話……必定是有確鑿證據。」
蕭天烈一番話說的在情在理,何麟肅也無話可辨,那確鑿證據指的究竟有或沒有他也不無疑惑。畢竟,膽敢如此大張旗鼓的包圍不二樓,想必是確有其事。
「證據……」他眉峰一抬,施施然落回座上。「你且說來听听!」
「我等護送衛將軍途中,將軍曾枕著進貢而來的寶枕小憩,此枕中含有波斯而來的特殊香料,既能安神又能養蠱。衛將軍半途被劫,如今蠱蟲追尋而來之處便是這不二樓,侯爺若能放我等進樓搜查,定能抓出凶手還侯爺清白!」
何麟肅額頭一緊,他萬萬沒有想到,皇帝唐縉防他防的已經連蠱都使出來了,他自以為天衣無縫卻未料到珍瓏奕局卻早在那人覆手之中。
「侯爺,聖上有旨,只要我等齊心送衛將軍回京,無論對錯萬事不咎,只會論功行賞。」玉連亭說著,走到何麟肅面前,從袖中取出一物,待他展開,竟是一卷明黃的聖旨。
何麟肅當下起身上前兩步,撩起衣擺屈膝一跪。
只听玉連亭扯著細嗓道︰「運承天酬,聖帝召曰,今命澗西侯責承重任,將叛將衛貞魂押回大都,必保其毫發無傷身強體健!」
何麟肅听的直想磨牙,好個唐縉,好個天子,狡詐欺滑無所不用其極,真是大大的明君哪!他閉目穩住翻涌之氣,聲若驚雷乍然而起。「微臣遵旨……謝恩!」
待他深深伏地拜完起身,臉色已然青白難以直視。
蕭天烈情不自盡的挑起嘴角,暗暗佩服聖上英明果斷,萬里之外運籌帷幄,把這目中無人的侯爺制得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他偷眼與玉公公一對,眼中快慰不言而喻。
玉連亭則是喜憂參半,光是這番用心良苦便知有多少情深意重,只是衛將軍失憶,到時……皇上待如何自處。
……
何麟肅一氣之下留兩人看茶等候,自己便往後院去找衛貞魂,想到自己無論如何爭都爭不過唐縉,忍不住就想要發起狠來,強要了衛貞魂的念頭在腦中盤旋不去,他料定即便這麼做了衛貞魂也不敢宣之于人。
他踩著一地繽紛花瓣,步履虛浮凌亂,緊鎖的眉頭也不曾為花香沁脾而舒緩,他掙扎不已,內心的渴望和沖動,頭腦的理智和冷靜,亂的猶如衣擺旋起的微塵。
衛小魂躺在屋里,何忠杰坐在屋外,兩個人似乎並不想共處,甚至待在同一塊地方,呼吸同一種空氣。
這時,腳步聲漸近,何忠杰聞聲起立。這熟悉的腳步是何麟肅,只是為何……雜亂無章起落不定。
何麟肅見著何忠杰心煩的振臂一揮,示意他迅速消失,何忠杰狐疑的垂下頭,邊琢磨他難看的臉色邊緩緩退走。他不禁擔心起來,何麟肅心情明顯不好,衛貞魂是否要遭殃……
何麟肅突然推門而入,衛小魂嚇得連忙坐了起來,他一見來人也沒多想,心急之下眨了眨眼楮問道︰「是蕭大哥來了嗎?」
不听這話倒好,一听蕭大哥三個字,何麟肅馬上臉如鍋底,他走到床邊二話不說,揮指點死了衛貞魂的穴道。
衛小魂瞪大雙眼難以置信的問道︰「阿肅,你這是做什麼!」
何麟肅在床沿虛坐,頓時扶住了他的雙肩,衛小魂一怔,誰知下一刻便被何麟肅壓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