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縉覆上母親溫熱的手背,緊緊一握,然而……神情卻是一凜。「此事兒子心中自有計較,母後……還是不要插手罷!」他的目光迎著太後分毫不讓,仿佛要將心中的堅決一絲不落的傳達給她。「衛貞魂叛國一事……兒子必要查個水落石出,這次,誰也不能再動搖朕的決定!」
他的話語擲地有聲,狠狠的砸在鄭太後心上,她又驚又怒,仿佛看著一個陌生人似的凝視著唐縉。為何…她引以為傲的兒子竟熬不過情字一關,況且還是為了一個見不得光的藍顏禍水!
她微微輕顫渾身涼透,負氣的抽出了自己的手,美麗的面容難以抑制的扭曲起來。只見一雙鳳目抬起,里面泛著怒其不爭的血色。「皇帝!你是萬民敬仰的天子,怎可說出如此任性的話!包庇叛國罪臣,你……」
鄭太後抬手扶住了額頭,身子微微一晃。立在身後的何麟肅急忙上前將她托住。「姨母!」
「母後!」唐縉朝急步向前朝她伸出手去,卻不料被她一把揮開。
鄭太後靠著何麟肅撫著極速起伏的胸口,一只縴縴玉手就朝著跪在地上的衛貞魂指去。「皇帝,你究竟要如何處置他,今天必須要給母後一個交代!」
尖厲的責問帶著一點歇斯底里,回蕩在大殿之中,這讓衛小魂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他害怕的想,這個太後果真不是一般的討厭自己,不知道皇帝能不能挺住啊!他在心里默默的替唐縉加油,對他的好感度也立馬刷高,只希望他能夠打敗這個敗巫婆太後保住自己的小命。
這時,唐縉低沉卻不容質疑的聲音響起。「衛貞魂必須暫時拘留宮中,直至真相大白,此事朕意已決,還望母後恩準!」
鄭太後听聞,咬住了銀牙盯著唐縉。半晌過後,她挑起嘴角無聲冷笑起來,目光又轉向地上如糞土一般令她厭惡的人。
「皇帝如此堅持,哀家又能如何!不過……為免落人口實說皇帝假公濟私,看守衛貞魂的職責還是交給肅兒的好!」
鄭太後說著走到唐縉面前,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那尖長的護指翹起猶如鬼魅利爪,只見她眸色陰厲的盯著唐縉俯耳低語道︰「皇帝!母後只能縱容你胡鬧到這兒了!」
唐縉深邃的黑眸閃過一絲愧疚,于是他眉目一沉道︰「兒子……謹遵母後懿旨。」
衛小魂的心咯 了一下,希望頓時沉入谷底。他偷眼一瞥,驚見何麟肅臉上掩飾不住的得意。衛小魂唯一的感覺就是,他這次真特麼的要悲催了!
鄭太後沖著何麟肅道︰「肅兒,即刻將衛貞魂帶到賾草堂去吧!」
「母後,那里是懲戒太監的處所,恐怕……」
「難道兒子想把他放在後宮不成?簡直不成體統,既讓他待在宮里,也就只能和那些廢奴才委屈委屈了!」
鄭太後氣的不再搭理唐縉,一甩衣袖轉過身去,瑞公公趕緊上前攙扶。「皇帝還是趕快回去處理政務吧,哀家也要回去了,這里有肅兒照應你自不必……牽!腸!掛!肚!」
這四個字,鄭太後說的是咬牙切齒極盡嘲諷,他就不明白了,一個七尺男兒還是個武將,哪里就比的上後宮絕色三千了,皇兒必定是被他床第間的浪止矯行給狐惑了!
這時,何麟肅喚來的侍衛魚貫而入,拖起了地上跪著的衛貞魂,鄭太後朝何麟肅點了點頭,這才面色稍霽的往殿外走去。
何麟肅轉過身,只見唐縉眉頭緊鎖,滿目擔憂的望著衛貞魂,他不由得挑起了嘴角,心中便覺十分暢快,于是他大手一揮,示意手下即刻將人帶走。
衛小魂因為擔驚受怕以至于低垂著頭,錯過了唐縉抱歉又自責的目光,唐縉的眉目間便多了幾分愁緒。
「皇上不必擔心,臣定會對衛將軍嚴家看護,妥善照顧。」何麟肅謙恭有理的微笑著,唐縉面色陰沉卻有怒不能發的模樣,讓他的笑容又得意了幾分。他緩緩後退了幾步道︰「皇上若無其他吩咐,臣便領命告退了。」說完,他轉過身,一派悠然自得的朝殿外走去。
唐縉緊了緊拳頭,狠狠的一閉眼。「小連子!」「奴才在!」玉連亭聞聲,連忙湊了過來。」
「叫人盯緊了,賾草堂里放幾個機靈的照顧著!」
「奴才明白,皇上只管放心!」玉連亭擰著細眉,發白的面色如臨大敵。
何麟肅心情大好的趕到殿外,鄭太後已經坐著鳳攆離去,只有瑞公公留在原處,似乎是在等他。
他心下疑惑便急步迎上前去。「瑞公公何以在此,是否太後還有吩咐?」
瑞公公微微點頭,自袖中取出一個錦囊,然後神秘兮兮的說︰「這是太後賞給衛將軍的,侯爺收著吧。」
「什麼東西?」何麟肅湊近了拿在手里問道。
瑞公公幽幽一笑。「自然是這宮中血不見刃的寶貝!」他把錦囊包在何麟肅手心之中,附到他耳邊細語道︰「侯爺只管將此物放入衛將軍飲食中,六日後深夜藥性便會發作,到時他沉睡不醒形同廢人,冷宮里隨便拉個瘋子一把火點了,一了百了干淨利索。」
何麟肅一听,頓覺得背後陰風颼颼,突然就明白了姨母的決絕,她是真的對衛貞魂恨之入骨,寧可冒著母子決裂的風險也要將他鏟除。可是他卻不想讓衛貞魂死,特別是不明不白的死在這深宮之中,他握緊了手中錦囊,心中便有了另一番打算。
……
衛小魂被押到了賾草堂,這里是□□新進宮人的地方,小公公們住著大通鋪,只有領事的能分上個一間房。後面有一處空著的院落,卻不知為何沒有人住,衛小魂便被押到了這里。
他被人趕進了院落,外面就被重重看守起來。這個雜草重生,荒廢的一塌糊涂的院落,看起來就像傳說中的冷宮,破舊殘缺的木桌木椅扔在院子當中,就連牆上都隱約可見斑駁的血跡,衛小魂忍不住為自己的際遇森森一抖。
這時,有一名干瘦面白,年紀不大的小太監從破舊的屋子里頭迎了出來。他來到衛小魂面前只是躬身一拜。
「小的福六,承責此處的一切事物,大人有何需要只管吩咐小的就好!」他嘴上十分恭敬,只是精神氣兒不大,說話細聲細氣透著一股子散漫。
衛小魂卻不在乎這個,見到有人在這里陪他頓時狂喜不已。
幸好不是一個人待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他簡直要熱淚盈眶了有沒有!「你叫福六,哈哈,好好,那我們愉快的相處吧!」衛小魂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非常友好的笑了起來。
福六明顯有些不知所措,他不自在的縮起了脖子,垂下了眼楮。「屋子已經收拾好了,大人這就隨奴才進去吧。」說完,他走在前面引著衛小魂往破舊的主屋走去。
衛小魂進到屋里,只見滿眼家徒四壁的淒涼景象,除了一張冷榻,一桌一椅,多余的物件真是半個都沒有。可是他卻樂了,難道說這就是人們說的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他要逆境中雄起的節奏嗎?
衛小魂天生的樂觀和阿q精神又開始歡樂的蹦噠起來了。他覺得自己再怎麼說也是穿越重生的非正常人類,遇到點挫折什麼的也應該是一種試煉吧!對,肯定的,一定沒錯!
他大步走到床榻上一**坐了下來,之前的緊張和擔心已經被拋到爪哇國去了。他瞄了一眼站在門口等候吩咐的福六,算起了心里的小九九,他覺得有必要跟這個小公公勾搭勾搭,就目前的情況來說這個人對他非常有用啊!
他朝福六招了招手,高深莫測的彎起了嘴角。
福六被他的笑容還有精神矍鑠的模樣給狠狠震了一下。來到這里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全是禍罪之人,雖說多半是些倒霉的公公,可其它的也都是豎著進來橫著出去,任你是再大的官再紅的人,進來了可就都笑不出來了,但是他卻從沒見過像這位大人這樣的,只瞧他微微一笑,整個死氣沉沉的屋子都亮了起來。
他趕緊上前幾步來到衛小魂面前,按著活躍起來的心跳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只見衛小魂一雙笑眼彎了起來。「本將軍覺得你的名字挺喜氣,又「福」又「六」的,要是真能沾了你的光早日離開,我一定帶著你出去,看你小小年紀真不該待在這麼陰森荒涼的地方。」
福六一愣,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耳朵听到的!他自小入宮,可運氣不佳,又不像別人能說會道拍馬溜須,至今也沒有傍上個大公公,只落得在這比冷宮還不如的停尸院當差,能夠離開這里真的就是他最大的夢想了!沒想到,如今真的有人說要帶他出去!
他抬起了頭,鼓足了勇氣去看衛小魂的臉,只見他朗眉星目,英俊非凡,印堂之間絲毫也沒有頹敗的跡象,反倒是笑的一派悠然,莫名的,他對這位大人的話就深信不疑起來,或許……這位將軍大人真的會成為這里唯一的奇跡也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