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峰峽深崖長,巨峰間有徽水支流經過,水流湍急礁石暗潛,但兩岸風景卻是秀麗奇峻,叫人流連忘返。
金石城便是傍峰而臥的城鎮,不算很大的城池因為武林人士的聚集而異常繁盛熱鬧起來。程放的先頭軍未免打草驚蛇駐扎在城外數十里之遙。
程放雖然是衛貞魂的大舅子,可對衛小魂來說卻是個陌生人,這幾日沿途接觸下來衛小魂也不怎麼喜歡他。此人性格頗為剛愎自用,他的話別人要听,別人的話他卻不以為然。
他們到達城外大營的當夜就出現了分歧,衛小魂,佟以還有程放坐在中軍帳里,佟以提出大軍駐扎太遠事出緊急時難以調用,況且大隊人馬停駐又不是一日兩日根本不可能避人耳目,尤其那還是一群武功了得的江湖異士。他們完全可以直接入城,一來可以震懾邪教的活動,二來有利于緊急應變。
程放大手一揮斷然拒絕,他認為入城會搞的人心惶惶,武林人士更會心生逆反。再者,營中燃有烽火與城樓呼應,幾十里距離對他這一營精騎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佟以身為太傅恃才傲物,可以同人講理卻不會低聲下氣相與,程放自恃軍權也听不得別人指手畫腳,兩個人背對而坐,衛小魂被夾在中間十分為難,可是關于行軍打仗他也才學了點皮毛而已,實在也說不出什麼意見來調和。
衛小魂心想佟以與他親厚可以慢慢溝通,首要解決的是他這個狂妄的大舅子。于是衛小魂走到佟以身邊低語了一句,佟以听完利落的起身,他抖了抖袖子毫無留戀的走出了軍帳。
「大舅爺……」衛小魂笑呵呵的走到他身邊。「你看這一路上也咱們沒空聊上一聊,不知岳父大人可安好?」
衛小魂一提到程老將軍程放立馬就站了起來。衛小魂心里偷笑,听小鈺說這個程放就怕他爹,是個外頭耀武揚威回家就縮頭烏龜的慫貨。
「好…好!他自然是很好!」他笑咪咪的的瞅著衛貞魂問︰「我那妹子是否安好啊!」
「小鈺她也很好,大舅爺放心我自不會虧待她的。」
「啊……那是自然,舍妹能嫁給將軍那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我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程放熱絡的拍著衛小魂的肩膀,仿佛之前鼻孔朝天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
「既然是這樣……」衛小魂微微俯身湊到程放耳邊。「咱們一家人就別說兩家話了,這位佟大人可是皇上的恩師,雖說早已不在其位,可是在我看來他聖寵不減,你也應凡事與他商量著辦,切莫出了紕漏自己背了黑鍋,到時岳父大人在皇上面前可就……」
程放一听連忙拉住衛貞魂道︰「妹夫說的對,剛才是我莽撞了,你看……我要不要去找佟大人……」
「不必,佟大人不喜打擾,明日你再同他好好商討看看吧!」
「好,好!就听妹夫的!」
「那這事就這麼定了,小弟也先回去了。」
程放連連稱好,親自將人送出帳去。待放下簾子,他那一臉堆笑完全消失了,他幾步沖到沙盤前拔出了一只標旗折斷在手中。用老頭子來壓我?!笑話,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我程放追隨新主,再也不用看老頭子臉色,巴巴的等著接他的位子,只要新主登位他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功臣,再不用看人臉色受人恥笑。衛貞魂!他恨恨的想,就因為他的親妹子嫁給了他,嫁給了皇帝的一個孌寵,害得他暗地里被多少人戳著脊梁,被多少人的冷嘲熱諷。這筆賬,我程放早晚要同你算個清楚。
衛小魂出了大帳,原想著去老師那里看看,誰知朗毅突然出現迎面朝他走來。
衛小魂詫異的問他︰「怎麼還沒睡?找我有事?」
朗毅點了點頭立在他面前。「將軍,朗某投軍之前就是個江湖人,結交的武林朋友也不算少,這個叛亂的‘禹神天宗’也略有耳聞,只是……他們似乎意不在謀反,而是朝廷……。」他欲言又止的靠的更近了些,俯首朝他耳語道︰「此事似乎別有內情!」
「這……你確定?」衛小魂抬頭詢問,只見朗毅目光綽綽的點頭。他低頭想了一下覺得空穴未必無風。「好吧,隨我回去詳談。」
衛小魂和朗毅談到很晚,他建議對邪教先予以招安,只因那方早就有此意願只是程放置之不理,一味逼壓才弄到了今天的局面。
整晚,衛小魂輾轉反側,睡也睡不著,他想著這次無論如何要立功回去讓唐縉刮目相看。他不但可以幫他打仗也會努力去做一個比衛貞魂還厲害的將軍,他要讓他知道,用自己這支潛力股用來暖床是多麼的不明智。
第二日,朗毅就帶來了消息,‘禹神天宗’的宗主請東軍主將前往白浪嶼相談。
這白浪嶼在徽水下游,金石峰深峽之內,因被邪教佔據少有人敢往此處賞游,所以,這下游地勢究竟如何竟連老輩船家也不十分清楚。
程放眉頭一擰,臉就拉了下來,他走到朗毅面前呵斥道︰「哪個叫你多事,身為朝廷官兵與那些邪教拉扯什麼?如今那些亂匪肯定以為我們怕了他,這簡直是多此一舉。」
「程將軍稍安勿躁!」衛小魂來到他身後,邊朝朗毅使著眼色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放余怒未消的轉過身來,只見衛小魂笑意盈盈。「將軍你是東軍主帥,自然是要留在營中統籌全局,和他們會面談談有利無弊,這種小事交給我就好了!」
「唉……本將軍只是覺得那些武林莽夫不值得理會而已。」
「此事既是我屬下惹來,那自然要由我解決了,明日我便帶人前去,請將軍備上一條小船,做好接應的準備吧。」
「妹夫啊,你要三思啊,深入虎穴這事非同兒戲,萬一……你叫我如何向聖上交待,還有小鈺他……」
「程大人不必擔心,我已和佟大人商量過了,只要我們誠心去談,又有大軍頓後,他們應該不敢輕舉妄動。」
「對對對,是是是。」程放連連點頭,面上不由舒展開來。「既然如此,我這便命人速速準備。」
衛小魂轉頭去看佟以,只見他一語不發,專心的盯著沙盤沉思,他感動的想老師肯定在為他擔心了。
命朗毅送走了程放,衛小魂來到沙盤前與他並肩而立。突然,佟以伸出手指著通往白浪嶼的峽口道︰「若有萬一,你務必要逃至這里,我會命人在此處埋伏,若是再往里去恐怕反被他們甕中捉鱉。」
「老師,弟子明白。」他轉過身目光炯炯的看著佟以。「老師,現在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就是老師你了。」
佟以怔了一下,心道︰你小子是在臨危拍馬拉攏人心嗎?不過也著實讓他心里暖了那麼一下。佟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以為然的一笑。「皇上把你交托給我,我這是責任重大不得不操心呢。」
衛小魂報以一笑,對佟以的別扭不以為意,對他來說只要是關心,不管什麼原因都是一樣的。
「老師,弟子有些想法,您來幫我看看是否可行。」
「哦?說來听听……」兩人重新將頭顱聚在一起,圍著沙盤討論起來。
……
第二日,船只早已準備妥當,上有兩名善劃船水性好的士兵,朗毅也帶了兩名武功不俗,百步穿楊的勇士立在船旁。
佟以送衛小魂上了船,將一把威猛無比的鐵弓交給他。「此弓威力無比,關鍵時用它必定一擊即中。」說完在他手上重重一按。
衛小魂心領神會,雙手緊緊一握對佟以道︰「多謝老師!」——
這時,往船上搬東西的士兵也走了下來。衛小魂回頭看了看那兩只大木桶,露出滿意的一笑,隨即他揚手一揮下令拋錨啟航。
佟以看著船頭之上朝他揮手的衛貞魂,便覺的心如彎弓上弦,隨著越走越遠的小舟越拉越緊,沒想到短短時日他竟會如此愛徒心切。
低頭掐指一算,近日竟會有雨?他頓時心驚︰莫非天道不仁?!
木舟之上五人團坐,一人劃船,由于是向下□□進,不用費力劃槳行速依舊不差。
兩岸盡是峭壁奇峰,其上郁郁蔥蔥碧滿華蓋,真是群峰倒影山浮水,碧波盈滿朔水晶。一行人嘆為觀止的欣賞著難得的美景。很快,船就駛入了一條岔口,前方便是一條越來越窄的峽谷。
突然,不知何處號角吹起,峽谷中頓時響起無數回音,衛小魂朝四周張望著緩緩起身,他知道,這號角代表他們已經進入了龍潭虎穴了。
「大家打起精神,若非必要不許輕舉妄動。」
眾人齊聲答到︰「是!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