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山的渡頭泊著一艘倉船,船頭坐著一個男子頭戴斗笠釣魚,看不清他的面目。倘若只觀他白衣料峭,挺拔飄逸的身姿,定會有人誤以為是姜子牙那等的仙人。
鐸奪延下了馬車,緩緩朝他走去,腳步卻停在距離船舷幾步之距。
「呵呵,宗主好雅興,在這天狼山的融雪冰水中釣魚,難不成真是為漁而不為魚?」
「孤峰冷水,直鉤待魚,見本宗之漁,並非為一般的魚。這不,即刻就有貴人到訪。」他挑起魚竿掀起斗笠,誰知卻露出一張金色面具。
「好,既然宗主就是在等一條大魚,如今本王前來,不知宗主是否滿意啊!」
「哈哈,本宗自然是心滿意足。來!請世子倉內一敘。」說罷,他撩起白色衣擺鑽入倉內。
鐸奪延只好上船進倉。里面空間不大,剛好兩人隔桌對坐,桌上一盤珍瓏棋局。
「哦……宗主喜歡對弈?」鐸奪延隨意一坐,微笑執起黑子。「不知本王是否有幸討教一二?」
「呵呵,不忙!」男子按住執子那手,將棋子落回原處。
他望著那一盤江山道︰「江山如局,只是入局還需謹慎,此身雖無常物,倒也盼望有始有終,莫要一入珍瓏終不還才好!」
鐸奪延哈哈大笑道︰「都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卻原來也有宗主這般心思縝密,行事謹慎之人,怪不得……你能將何麟肅的勢力暗中拆分離析,把古鄴的半壁江山握在掌中啊!」
「鐸奪世子也不遑多讓,明明國泰兵強,卻為了不令諸國防範,放著唾手得的王位偏要守孝幾年,世子的心性和手段也是讓人深深折服呢!」
「彼此彼此……」鐸奪延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只是不知,世子心中,本宗與何麟肅哪一個更勝一籌呢?」
「這……想必宗主早就決定,令本王別無選擇了吧!不然又怎會派人在本王眼下行刺,要知道,宗主你這麼做……若不是破釜沉舟,那便是自絕後路啊!」
「哈哈,未見得就如此嚴重,這不過是本宗誠心結交的見面禮罷了,孰輕孰重,孰優孰劣,相信世子自有明斷!」
「好,宗主如此自信,那便給本王一點時間,本王也要斟酌一番才好下定論。」
「那是自然!如此……」男子推亂原本棋局,攏走白子,朝鐸奪延道︰「不妨對上一局,消遣一下。」
「好,正合我意!」鐸奪延推開黑子,露出一片縱橫河山。
衛小魂在府中養傷,沒辦法出門,估模著蕭天烈應該已經到達邊關,不能及時通信讓他十分著急。
他觀察著世子府內的動靜,似乎並沒有急這嫁送公主的忙碌,于是他決定找何麟肅探探口風。
見到衛貞魂到來,何麟肅有些驚喜,隨即又想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人一定是有求與他,于是迎上前去微微一笑。
「真是稀客啊,衛將軍,是不是憋在屋里太悶了?」
「謝侯爺關心,悶也確實悶了點,所以想找侯爺說說上次遇刺的事兒。」
「哦?進來坐下再說。」
衛小魂隨他進了房間,只見這屋子比起自己那間要華美一些,里外三間,兩人在外廳坐了下來。
「侯爺……」衛小魂急于挑開話頭,于是就撐著桌案朝何麟肅傾靠過去。
「嗯?」何麟肅微微轉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樣。
「侯爺,您是我古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澗西侯,定不能再犯險遭人暗殺,在這薊侯,我們勢單力薄,就算是我衛貞魂傾盡全力,也怕不能護您周全,不如……」
「你想如何啊?」何麟肅輕笑出聲,瞅著衛小魂的笑眼仿佛洞悉一切。
衛小魂不管這些,他的目的是把話說開了,且看他如何應對。
「請侯爺向世子建議,簡辦婚禮,讓我們盡快迎公主回去。我人微言輕,還是侯爺諫言比較有分量!」
「呵,有時本王真佩服你,哪里來得信心,本王就會隨你所願,說不定,本王正想多留一陣,一來讓唐縉嘗嘗擔心的滋味,二來,借此機會,你我也以更加親密一些。」
說完,他伸手挑起衛貞魂肩頭一縷黑,鞠在掌心輕浮的一聞。
衛小魂頭皮怵,冷眼瞅著他,心想你愛聞就聞吧,反正是衛貞魂的頭。
「侯爺,這些私人恩怨否先擱在一邊,只說我們此行,不論是您和公主哪一方出事,受損的只會是兩國和睦,遭難的卻是黎民百姓,侯爺,你是古鄴的侯爺啊!你……」
「行了!這些大道理用不著你來和我說,本侯做事自有道理,至于行刺之人,我必會叫鐸奪延給我一個交代。」
「侯爺,我代古鄴百姓求侯爺……三思而後行!」
「哼!三思而後行,如果有條件作為交換的話……」
他眯起眼楮盯著衛小魂道︰「倘若你肯舍棄將軍之名,隨我回西禹去,本侯便是為唐縉做牛做馬也絕無怨言。」
衛小魂對他的偏執實在無奈,干脆站了起來。「侯爺此言太過武斷,人的一生何其漫長,再美好的姿色也會衰敗,況且,你我皆為男子,你怎麼知道自己將來不會後悔!」
何麟肅也站了起來,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听著,也許你覺得不算什麼,但你我相遇是在唐縉之前,我為你傾盡的時光絕不比任何人少,只因為他是皇上,便佔盡了你一世的忠誠,你這個愚忠之人,有看過旁人一眼,他說什麼便是什麼,傻的恨!」
「好,就算是如此,如今再提這些過往也于事無補。」他按住何麟肅的手道︰「今日的請求,還望你三思,不必為我,只為你自己。」話畢,衛小魂便拉開他,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何麟肅落回座上,神情有些落寞,有些事不能不做,卻也不能言明原委,若是唐縉知道了他家族的秘密,那便是他全族的末日,更加不會再有風光無限的澗西侯了,所以,他必須……
衛小魂回房,叫來了心月復侍衛,讓他找機會出府去聯絡唐縉安插在薊侯的細作,何麟和鐸奪延這里沒有進展,只好向外打探,那些刺客的來歷或許才是突破口。
……
蕭天烈一路暗訪不二樓,一邊調配各地兵力,所以行程略有滯緩。衛小魂啟程前將以代替聖旨的金鈹手牌交托給他,自己卻深入薊侯險境,這讓他擔心不已。布置好眼線兵馬,他一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終于趕到邊關。
再見到城守嚴良舉,現他不再涇渭分明貌和神離,對他的遣兵調將很是配合,就連衛小魂留下的兵將也與駐地將士打成一片,讓人很是欣喜。
他們在外城之上架了多座拋石機,臨車上懸吊箭屋,用以居高臨下射擊守城。甕城,角樓上也設多部擊箭架以做前方和兩側的防護。如此一來,已經是做好了隨時應戰的充分準備。而糧草也已經由周邊各郡準備充足,只等短缺之時調運。
較之這些作戰的準備,薊侯只傳來公主要隆重大婚的消息,而衛小魂的聯絡卻遲遲未達,蕭天烈不由得越來越擔心。
就在蕭天烈考慮自己是不是該潛入薊侯的時候,守城將領來報,有持斥候符者前來向蕭將軍傳信。
蕭天烈頓時雙眼放光,傳了那人前來。那細作只帶了兩條口信,一是不久前何麟肅遇刺,望加緊排查出入邊境的武林人士,第二由于通信不便,若一月內仍未能返境,務必奏請聖上施壓薊侯。
蕭天烈得了口信立刻振作起來,開始調查活躍在邊境的武林人士。
他前往邊關這一路,嚴查細訪,現何麟肅的不二樓雖然脈絡龐大,但似乎除了幾個總堂,其余都被架空了一般,近年來沒什麼作為,反倒是西禹另一股勢力甚為壯大起來,便是那次做亂被何麟肅鎮壓的邪教「禹神天宗」。莫名的,刺殺何麟肅的武林人士就在他頭腦里和禹神天宗聯系了起來,他覺得要查就一點要打探他們在邊境的消息。
……
夜晚,衛小魂思緒繁雜難以成眠,他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陣,還是決定到院子外頭散散步,醒醒腦,要不然自己早晚要神經衰弱而死。現在想想,就是高考那會兒,他都沒有這麼頭疼過。
走到院外,他突然想起府中有一處偏僻的林園,比起半夜閑逛被人看到,不如就去哪里呆上一會兒。這樣一想,二話不說就朝著那里去了。
踩著月色下婆娑的樹影,衛小魂慢慢的逛進了園子,里面果然謐靜,半個鬼影兒都不見,他不由得意起來,一面又覺得的慌。于是提起膽子穿過叢林小道,直往看得到月亮之處走去。
「啊……」極細的一聲低喘,然後是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
衛小魂頭皮一緊,什麼聲音,難道有賊?他快步向前沖到小路的盡頭,伸頭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月色之下,一個男子坐在秋千架上,一個女子跨坐在他大腿之上,兩人衣衫整齊,唯有那女子雪白修長的雙腿明晃晃的露在外頭。她蹬著秋千在男子身上起伏晃動著,出細如貓叫的嬌喘。
衛小魂的嘴張的以塞下一個雞蛋,誰能想到這大半夜的竟然會看到活,真是不長針眼都不行了!
誰知,那女子猛然被拋到地上,淒慘的叫了一聲,這聲音喚醒了震驚中的衛小魂。
他慌不擇路的回頭就走,心里不禁擔心,那哥們不會被他嚇到縮陽吧,以後萬一不舉那真是造孽啊!還是趕緊走,萬一人家過來揍他一頓就嗚呼哀哉了。
正如此想著,只覺得身後一道疾風襲來,卻只是按住了他的肩膀。
衛小魂渾身一僵,連忙道歉。「對不起,抱歉!在下絕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以補償……」他邊道歉邊轉過身來,一看到面前的人,頓時只覺五雷轟頂。
「鐸奪……延!」
「就是本王!」鐸奪延按著他的肩膀,眸光幽深的看著他。
衛小魂覺得自己簡直是點背到家了,趕緊向他解釋起來。「世子,我睡不著就想出來走走,不知道你喜歡在這兒……」
「那你現在知道了?」
「是……呃……不,我不會亂說的,真的!」衛小魂萬分真誠的點了點頭,圓圓的眼楮盈盈泛光。
「那你壞了本王的好事又當如何?」鐸奪延挑眉一笑,惡意的抬了抬手中還未著上的裘褲。
衛小魂脊背一寒,下意識的朝他身下瞄了一眼,好在下面讓衣擺遮了個嚴實。他暗暗松了口氣道︰「好吧,算我欠你,世子你……有什麼吩咐盡管提吧!」
鐸奪延見衛小魂暗暗松氣的模樣,覺得實在愛,握在肩膀的手掌就莫名熱起來,還未褪去的情潮又有些許回流。
「真的……什麼都……以?」他問著走近了兩步。
「呃……」衛小魂覺得話不能說太滿,得對他解釋一下。才一抬頭,就望進一雙野狼一般狂肆的眼中。
鐸奪延突然一拉,把他圈在懷里,在他耳邊命令道︰「陪我,今夜!」
衛小魂如遭電擊,這什麼意思,陪……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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