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烈望著衛小魂決絕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早知……便不該奢求,畢竟自己所做的一切,並非是他要求的,而是自己一廂情願!
他頓覺一陣眩暈,好似墜入一團棉絮之中,幸好僕從和一旁守城兵士上來扶住。就在呼吸阻塞,意識模糊之間,他被人七手八腳的扶起。不經意間……仿佛瞥到一人遠遠立在那頭,只是,瞬息之後他便陷入一片黑暗。
衛小魂等在蕭天烈房外,向軍醫了解了情況,得知他並無大礙,剛服了藥,此刻已經休息。
送走了軍醫,他腳步躊躇,半晌……終究未敢踏入房門。不知為何,如今對于蕭天烈,他不能以平常心相待。自己就像一只刺蝟,因為害怕他的靠近,只好將自己卷縮起來,用渾身的利刺將他扎的遍體鱗傷。
但這……並不是他本意,卻不由自主就變得如此……
衛小魂腳步緩滯,慢慢行走在長廊上,他茫茫然覺得世界上最困難的事……不是打仗,不是生死,而是不受自己擺布的感情。
他抬頭深深呼吸,只見庭院中,那挺拔的蒼松直上,兩只雀鳥正在結伴玩耍,無憂無慮分外歡快。不由……他就想起了自己剛剛穿越過來時,纏著蕭天烈做兄弟的囧事……
心頭淡淡的暖意化開,讓清冷的雙眸霧氣氤氳,冰如寒鐵的面容露出了一絲笑意。
……
衛小魂正要往議事廳去,便遇到趕來尋他的侍衛,請他速速前去接旨。
聖旨竟然這麼快就到了!衛小魂驚詫之下,莫名感到一絲焦慮,于是加快了腳步隨那侍衛前去。
聖旨是快馬加鞭由大都傳來,並不需要跪接,所以衛小魂心急的接過便看。
頓時……他眉頭緩緩擰緊,唐縉竟然急招他回去!這……絕對不行!他一把團起了聖旨,在侍衛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攥著離去。
衛小魂打算趕緊回去再擬奏折,這邊關不能沒有他,然而唐縉叫他回去……是有何用!暖床?做替身?呵……呵呵……
他回到房間,將邊關偶有異動,自己在布防並修繕設施的情況稟奏,反復重申自己實在離不開,然後他奏請讓受傷的蕭天烈回京,以便得到悉心調養。扼要寫畢,衛小魂將奏折送出,令快馬傳回大都。
讓蕭天烈回大都,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方法,正所謂眼不見為淨,心不思則安。見不到他,自己這一顆扯來扯去,七上八下,好似一個苦情主角的心才能得以解月兌!
「來人!取壺酒來!」衛小魂朝門外吩咐。
nnd,不爭氣的東西!他邊咧開嘴角嗤笑,邊捂著胸口錘了兩下。
片刻之後,敲門聲響起。
衛小魂打開門出來,奪過酒壺朝那侍衛挑眉一笑道︰「謝了,兄弟!」
那侍衛一愣,只見衛將軍摟著酒壺走了出去,那白色的衣擺如飛花旋舞起來,只見他凌步疾踏,瞬間飛上來了房檐,消失在假山之後。
衛小魂策馬狂奔,飛馳在城外山道,只覺得如此無限暢快,抬手灌了一口酒,更是辛辣入吼,催的人毛孔大開。
「啊……啊啊……哈哈……哈哈哈……」他暢快大笑,放任嘶吼,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舒解他滿腔郁結,才能讓他充滿斗志和力量!
最終,他登上了蒼郟山脈的一處矮坡,盡管如此……遙遠的薊侯駐營也模糊的展現在他的視野里。他仰著頭把剩下的酒一口氣灌進了喉嚨,然後狠狠拋了酒壺,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濡濕一片的面頰。
衛小魂覺得腦中異常清明,他的雙眼炯炯的盯著遠方,他只願……碾碎這一身血肉,也要與薊侯戰個你死我活,說他公報私仇也好,為國為民也好,如今……這便是他活著的唯一目的!
……
鐸奪延站在邊關大帳外,遙望古鄴山脈。
他聞訊日夜兼程趕來,都是因為邊關接到了那人的戰書,雖然只有寥寥數字,口氣狂妄的讓人想要笑……
他模著胸口還隱隱作痛的地方,對那人的感覺已經分不清是什麼,是愛?是恨?是敬重,是鄙夷,還是一點點的思念……
遙想那人站在古鄴城頭等他來戰,鐸奪延就莫名的熱血沸騰起來。驍勇的他,睿智的他,倔強頑強的他,這樣的他才是衛貞魂啊!才配與他鐸奪延一爭高下!
他緩緩執起一條腰帶貼在唇邊,嗅著那只有自己知道的味道。他暗暗誓︰衛貞魂!我要你再次成為我的禁 ,而這一次……是一生一世!
立在幾步之外的何忠杰,看到鐸奪延狂肆暴戾的神情,心下微微一沉,他怎會不知鐸奪延是個怎樣的人,他是有仇必報,有想必奪之人。衛貞魂給他的狠狠痛擊不止激了他暴虐的仇恨,更怕的是他對他志在必得,掠奪和佔有的心!
「主公……下一步,我們……」
「派人馬去古鄴城下挑釁。」
「是!」
「但……無須硬拼,做做樣子便罷!」
「主公的意思是……」
「牽制他……聲東擊西!」他微微一笑。「唐縉……也該是時候嘗嘗釜底抽薪的滋味了!如今,衛貞魂怕是已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只顧著在邊關迎戰,蕭天烈也為了他假公濟私待在邊關不肯走。」
鐸奪延深深嘆了口氣,眸色幽暗如潭。「那本王就少不得要給他們一點顏色,教教他們什麼才是打仗,什麼是才是縱觀全局的王者謀略!」
「世子英明!」何忠杰俯身一拜,心里卻不甚感同。
此舉分明是在利用他的勢力去做餌食,一旦掀動內亂,達到目的還好,一旦失敗,鐸奪延棄之也不惜,但那是他在古鄴辛苦建立的根基,倘若就此完全暴露,他便……再無抽身而退的能了!
此計,一箭雙雕,夠狠,夠絕!何忠杰盯著鐸奪延健碩的背影,深深感到了他的怕!
……
幾日後,佟以書信傳來,他表示暫時不能離開大都,然而衛小魂要的東西都會盡快送達,他委婉要求衛小魂處理完邊關事宜盡快回京,具體原因卻未詳述。
佟以突然不能前來,讓衛小魂感到失望和一絲疑慮,但很快應求而來的物資,還有能為蕭天烈看病的神醫陸續到達,這才讓他稍微安心。
他請求神醫馬上為蕭天烈治病,打算等他的病好的差不多就送他返京。
這次,對神醫的醫治,蕭天烈十分配合,衛小魂每日听到僕從的回報,都感到十分欣喜。
近日,薊侯人馬隔三差五便來叫陣挑釁,但每次都是高聲叫罵,遠遠放箭,像是怕了他們的武器一般就是不肯靠前。
後來,衛小魂忍無忍,派兵下城迎戰,誰知他們卻戰都不戰就逃了。
薊侯如此招貓逗狗的行徑,弄得衛小魂大為光火,不由心浮氣躁的想大舉追去。好在……他忍住了。
他不停告誡自己,千萬不能中了敵人毒計,跑去自投羅網。然而,他們此舉真正用意何在,卻著實讓衛小魂擔憂。
是夜,衛小魂一團疑慮無法解,便想出去透透氣,正好偷偷去看看大哥。
他身著單衣,只披著披風就出來了。心想反正離得不遠,到窗外看看就回。于是,腳步不由匆忙了幾分。
他來到蕭天烈窗下停住,側耳傾听里面的動靜。很安靜……難道是睡了?于是,他放大了膽子,微微推開了窗。
「呃……衛……將軍!」
衛小魂做賊心虛,當真是嚇了一跳,他手忙腳亂的轉頭來看。一看之下便目瞪口呆。
面前的鐘神醫,正是方才喊他之人。在他身後是拆了紗布,卻以布巾蒙面的蕭天烈。扶著他的僕從正瞪圓了眼,一臉詫異的望著他,仿佛他真的在做什麼肖小的行徑。
他囧囧的抬眼去看瞄蕭天烈,磕磕巴巴道︰「呃……我……來找……找大哥……」
只見蕭天烈幽幽的眼,在夜色里愈沉靜,深邃,看不出一絲波動,甚至是衛小魂以為的,至少該有的……那麼一點點喜悅。
「哦……今日蕭將軍治療已畢,既然二位有事相談,那在下就此告退了,不打擾二位。」鐘神醫十分識時務又謙恭有禮的告退了。
「鐘大夫慢走。」
蕭天烈出言相送。然後,他轉回身對僕從道︰「我們進去吧!」
衛小魂一听,不知是否也在對自己說,只好默默的跟著兩人。
進到房里,蕭天烈被扶到床上坐了下來,他揮揮手示意僕從以退下。衛小魂就站在門口看著,直到僕從離去然後關上了門。
兩人相對,默默無語,房間里靜的簡直讓人窒息。衛小魂垂著眼,尋思著第一句話要說什麼。
「呃……」
「小……」
兩人幾乎同時打破沉默,各自尷尬又驚心的眸光一對。
衛小魂有些氣短,心跳加速,自覺今晚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于是趕緊搶先道︰「大哥歇著吧,我就是路過一看。」
他轉過身剛要告辭,身後突如其來一陣旋風,接著自己被一陣大力撞的往前踉蹌了幾步,好死不死撞在門邊的洗臉架上。
他撐住那架子,低頭一看,盆中的水里映著兩人抱在一處的身影。
他頓時心驚,不由顫的喊了一聲︰「大哥……」
蕭天烈的臉貼著他的後頸,遮面布已經沒了,水中隱約能看到那完好的面容,驚慌中衛小魂卻也不由想看得更清。
這時蕭天烈收緊了箍住他的臂膀,貼著他的整片的後背,把那暖陽般的熱度透了過來。衛小魂過電似的渾身一抖。
「你……放開……」他額頭冒汗,感到脖子往上熱的嚇人。
「你……真狠心啊……」
蕭天烈松手一拽,瞬間將衛小魂反轉過來,把他壓在臉盆上,向後折的腰令衛小魂找不到支點,不自覺的伸手去拉蕭天烈。
蕭天烈用雙手一握,一拉,穿過臂下用力一抱,按住了衛小魂的後腦,就在一瞬間,他吻住了他……
衛小魂僵住了,他不能呼吸,卻不敢動,只有對蕭天烈,他猶豫了……
這個吻就像蕭天烈為人一樣,溫和,舒適,那麼認真,珍重的對待他,仿佛他以閉著眼楮,安心的就此睡去,根本不必擔心任何問題。
就在衛小魂混沌沉淪時,蕭天烈停住了吻,來到他耳邊說︰「接受我……若你推開我,我便放棄!」
這話讓衛小魂心髒緊縮,頓時清醒了八分。剛才的溫柔瞬間變成了狂風驟雨,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蕭天烈,那破釜沉舟的決絕,不容阻擋的氣勢……
他劇烈的喘息起來,緊張和恐懼立刻籠罩下來,讓眼前一片黑暗。那黑暗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一頭野獸,那頭連骨頭都啃的不剩的野獸。他開始劇烈的顫抖了,眼楮火辣辣的,他感到衣服被拉扯下來,突然渾身冰冷……
他抓起臉盆揮過去,只听「 當」一聲,它掉落在地上,反復的回響……
衛小魂風一般的推門而出,不顧衣衫凌亂,迎著冷風沒命的跑。
回到房間,他插緊了門栓,用背砥著門急促的喘氣。這時,外面傳來一陣的敲門聲,夾雜著蕭天烈急切的話語。然而,衛小魂驚恐的的仰著頭,齜目欲裂,緊緊摳著自己抖不止的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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