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語花香的小園子里,一個穿著粗布衣,花匠打扮的人正拿著一把大剪刀修剪著枯枝。徐離生緩步走過去,對他垂首說︰「義父,穆師妹已經走了。」
這個花匠竟然是名聲赫赫的聖朝第一將,薛元帥!他並未抬頭,極認真的擺弄著手中的植物,待將整個盆景修整完之後才起身,問︰「她的藥你都給她送過去了嗎?」
徐離生回答說︰「走之前,已經派人送過去了。」
薛伏玉點點頭,又自語般說︰「四王爺應該不會虧待她。」
徐離生听他的語氣頗為擔憂,有些猶豫的問道︰「義父既然擔心穆師妹,為何還要派她去呢?撫琴在王府中做的很好,宸親王的一舉一動我們都知道,這已經足夠,穆師妹大可留在山中繼續養病。」
薛伏玉抬起目光,他說︰「她的病不在身而在心,在山中靜養了兩年,身子越發糟糕,如何能繼續養下去?」
徐離生訝異的抬頭,正好撞上薛伏玉清明睿智的眼神,他不禁想到,難道大家都錯怪義父無情,他實則是想解開穆憐的心結?
薛伏玉又交代徐離生要隨時注意穆憐那邊送來的信息,便轉回臥室更衣去了。徐離生沉思著,最終決定回房給穆憐書一封信去。
他知道穆憐表面上看起來柔弱,內心實則執拗的厲害,她若不明白薛伏玉的苦心,一定會繼續犯錯,直到無可挽回。
宸親王府的問心閣中,如今又住了人。眼尖的老僕人一眼就看出,這不就是兩年前曾在王府住過大半年地穆姑娘麼?他們只知有一晚府內鬧刺客,追捕的侍衛將問心閣團團圍住。到第二天早上,王爺滿身是傷的出來。听人說穆姑娘也死了,只是不知此刻怎麼又活了過來。
不過王府之人都是些會看眼色地人,王爺不說,他們斷然不會問,畢竟王爺最近心情好。王府中誰都跟著享福,這樣已經大好了。
穆憐倚窗看著院中滿塘凋謝的荷花、蓮葉,問撫琴︰「按你所說,那任家地遺孤早已被逐出王府去了?」
撫琴點頭,穆憐不大放心的說︰「咱們這幾日還是在王府里找一找為好,以免王爺又將他捉回藏起來了,這都是說不定的,要不然二師兄怎麼會到處都找不到那個人呢。那人不能落在他手中,會壞了義父的大事。」
「四小姐。你這次回來,不保王爺已經對你存了個心思,即使將人扣在了王府里。我們也不一定找得到。」撫琴擔憂的說。
穆憐嘆口氣說︰「咱們盡力吧,我這病殘地身子。能為義父做的。也只有這些了。」說著,她眼角一跳。宸親王帶著一批人到西苑來了。不消一會,宸親王走上問心閣,不管穆憐樂不樂意,就將她擁在懷里說︰「這滿塘的枯葉看著蕭索,我命人全都扒了去,給你換上一池的鯉魚,你說好不好?」
「這是你的王府,隨你怎樣。」穆憐不冷不淡的回應過去,宸親王習以為常,不甚在意的說︰「也對,我的女人就該听我的。」
二人一時都無語,只看著樓下地僕人處理著荷塘里的殘荷。卻听穆憐突然問道︰「我走之後,這樓又住過多少女人?」
宸親王一怔,十分坦誠的說︰「兩個,都死了……不對,也不盡然。」
穆憐說︰「看來王爺也並非非我不可,其他女人也是可以地。」
听她這樣說,宸親王卻突然大笑起來︰「憐兒,你這是在吃醋嗎?」
他從後面抱住她,恨不得將她揉到骨子里,輕輕的說︰「但凡是遇到五官、神態有一絲一毫像你地,就算是兩百個,我也要抓回府里來。」
穆憐怔仲,是這樣嗎?
「你知道嗎?當年我即使是死在你地毒藥之下,我也是甘願的。但是你到最後給了我解藥,卻離我而去,這是我怎麼也不能接受地。這些年,我四處搜集薛伏玉和太子的罪證,我不相信他們能不出一點錯誤,我辛苦做這些事情,為的就是把你換回來。沒想到老天爺突然給我這麼大的驚喜,太子突然不要你,你義父也把你趕出將軍府,縱然這是個險境,我也甘願跳下來。有美人在懷,今後隨他們怎樣,我也懶得管啦。」
穆憐的目光突然黯淡到極致,王爺這是故意說給她听的嗎?義父嫌自己給他和太子帶來了諸多麻煩,所以一腳把自己踢出來,這樣宸親王便不會處處跟他作對了?究竟誰的話才是真的?
宸親王看著穆憐,也不再說話,有些問題點到即止,說多了反而不好。不一會,他離開問心閣,管家在閣樓下等著他,見他出來立即跟上。
宸親王看了眼荷塘中的殘荷,對管家說︰「清理的干淨一些,王府里像這樣的雜碎也太多了。」
管家眼珠一轉,听懂了王爺的話外音,他早料到,隨著穆姑娘回王府,王爺的心思便會發生變化,于是點頭,立即躬身下去處理事情了。
東宮之中,易宏頭戴珠冠,身著太子常服,和身著武將官府的薛伏玉對立而坐。一盤圍棋橫在他們中間,只見易宏面露喜色,匆忙放下一顆黑子,將左下角的白子全都吃掉。
他問︰「將軍今日怎麼如此大意,這支白子明明可救,你為何棄之不顧?」
薛伏玉沉吟著在角上放下一枚白子,棋盤形勢突變,太子剛剛雖然吃掉了諸多白子,但現在反被薛伏玉吃掉逼入困境。
薛伏玉不緊不慢的說︰「太子切莫要在乎一時的得失,通觀全局,有時候棄子也是上策。」
易宏也是聰明之人,立即听出他話中的暗指,于是問︰「所以你就將穆憐拱手送給了四弟?」
「這樣不好嗎?憐兒看不懂自己的心意,她明明和四王爺情投意合,卻拘泥與立場不同,不願承認自己的心思。而四王爺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是我有意成全他們,他會念著我們的好,不再處處給太子使絆,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為?」
易宏心中膽顫,也慶幸薛伏玉堅定不移的著自己,不然若有個他這樣的敵人,該是多麼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