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孤單只保持了一個下午,到了傍晚天色黑暗的時候,有人來稟報,說是三皇子來了。
正閑的無聊,我飛著出去見他。
趙深宵站在殿內,望見我,也飛奔過來,捉住我的手。
「你怎麼這個時候來啦?」我仰起頭,看著他問。
「我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他目光閃閃看著我,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喜色。
「什麼好消息?」我眨眨眼楮看他。
「采衣……」他咬了咬嘴唇,最後說,「以後,你跟我住在一起,不用住在這月宮里了。」
「啊?」我吃了一驚,原來這就是好消息?
第一反應不是高興,雖然是習慣性地想要高興一下的,在趙深宵期盼的目光注視之下……我卻只能苦笑一下,然後皺著眉,面有難色看著他,遲疑地問︰「你說什麼……我跟你……住在一起?」
趙深宵的臉慢慢地紅了起來,最後他說︰「采衣,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放心,只是,我們住的近一些,我可以照顧你,沒有其他的意思……也不是要跟你……」
他沒有說下去,我只看著他,一直看到他臉上泛紅。
見我不說話,他又慢吞吞說︰「你放心,只要你不願意,我是不會為難你的,采衣……我知道,需要兩情相悅,才能夠……」
我噗嗤一聲笑,伸手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明明是簡單的一件事,怎麼讓你說的我的心越來越不安了。」
「采衣……」趙深宵略微緊張看著我,「我……你明白我什麼意思嗎?我是擔心你住在這月宮之中,還會有危險發生,所以我想……」
「我當然明白,宵宵你是為了我好嘛。」我笑眯眯地,「況且我也不大喜歡這里,這兒太冷了,」伸手抱了抱雙臂,「你住在哪里?」
「我本來是住在宮中的,因為是皇子,不像是二皇兄,已經封王了,可以在外面有自己的府邸。」
「那麼我豈非也要跟你住在宮中?」我問。
「不是的,父皇已經恩準了,在帝宮之外,另給我準備了一所東宮府邸,單獨闢出來給你跟我住的,若是以後,你跟我……大婚了……再正式的賜名封號之類,你……願意嗎?」
他問,有點兒小心翼翼的。
「好啊,你想的已經很周全了。」我笑眯眯回答。
「那就好,我們走吧。」趙深宵听我這麼說,頓時喜形于色,伸手握著我的手。
「好啊。」我笑著回答,他的手很暖,任憑他握著吧。
跟著趙深宵出宮的時候,天已經漠漠黑,他抱著我,打馬飛奔,不過多時,便停在一所住宅面前,他翻身下馬,又伸出雙臂將我抱下。
「到了。」攬著我的腰,趙深宵低聲說。
我抬頭打量,門上掛著的燈籠在夜色之中微微搖晃,我嘻嘻一笑︰「看起來還不錯嘛。」
「走啦。」趙深宵見我這麼說,臉上也露出溫暖笑容,拉著我向內走去。
門口的守衛即刻行禮,口稱「貴人」。
我跟趙深宵入內,沿著圓圓石子路向前走去,他拉著我的手,我不停地四處張望,這就是我將來的新家了嗎?
心頭不由地有一絲的新奇感,望見不遠處的大廳之內燈火通明的,門邊隱約有丫鬟林立,又覺得其實跟月宮沒什麼差別。
只是,幾百年都是一個人孤孤單單,忽然之間來到塵世,進了人群,不由地總覺得怪怪的。
趙深宵見我出神,問︰「在想什麼?」
我看他一眼︰「我在看,這里很好。」
「以後這就是你的家,你會一直住在這里,自然要替你布置好,讓你覺得舒服,若你覺得什麼不合意的,都跟我說,或者自己吩咐人換掉也行,知道嗎?」他伸手輕輕撫模我的頭發。
我停了步子。
黑暗中看著他的雙眼,亮晶晶的,帶一點璀璨,隱約有那麼一絲動人。
我靜靜地打量著他,開不了口說話。
趙深宵看著我︰「怎麼不走了,這里有風,我們進屋吧。」
他執著我的手,我的目光下滑,落在他的手上,他的手大大的,握著我的時候會覺得溫暖。
而以前,我只覺得我房子里的茅草溫暖,並虎王身上的絨毛溫暖。
曾認識了君懷袖之後,又覺得他的目光是暖的,但是那好的日子過得飛快,而君君,竟也不似是容我肆意親近的人。
而此時此刻,在如此暗夜,這個男人說這里是我的家,而我會一直住在這里,他要替我布置好。
不由地想要落淚。
我沉默片刻。
趙深宵卻緊張起來︰「采衣,采衣你怎麼了,你是不喜歡這里嗎?」
我緩緩搖頭。
他又說︰「不用怕,你若不喜歡就同我說,我去……」
「不是的。」我說。
鎮靜一下情緒,這才抬頭說︰「不是的,宵宵,這里很好,我很喜歡。」
趙深宵有些狐疑看我。
我勉強笑給他看。
他這才微微露出笑意︰「那你剛才怎地突然不說話?」
「只是,想到一些事情。」我慢慢地說。
「什麼事?」他問。
「宵宵,」我想了想,說,「假如,我是說假如,有朝一日,我……我會離開你……」
手上一緊,他的力道加大,一雙手握的我的手有些痛。
我停了口。
「你說什麼傻話?」趙深宵看著我。
「我……我只是說……」我望著他,卻有點不敢面對他的雙眼。
奇怪。
本來我該坦然面對的,一相情願付出的是他,死纏我不放的也是他。
而我……而我……
只是欠了他一個情而已。
等我還了他,等我安安穩穩過了一年,我就可以一走了之,不是嗎?
都是那塊什麼帝圭害得。
我想了想,我勢必要將它找回來的。
我振作精神。
趙深宵卻使勁一拉我的手︰「采衣!」
我驚愕抬頭看他,這才發覺他快要將我的手捏碎了,不由地叫︰「好疼,放開我!」
使勁地一掙。
他握著不放,雙眼目光滾燙,緊緊盯著我。
「放開我啦!」我皺著眉叫,「真的好疼。」
趙深宵看著我,略略松了手,卻仍舊不放開︰「采衣,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次。」他的聲音竟微微有些顫抖。
我望著他,忽然無語。
「你說啊。」他皺著眉頭,臉上絲毫笑意都無。
「我,我開玩笑的。」我悶悶地說。
「嗯?」
「我開玩笑的嘛,你干嗎這麼大力,弄得我的手好疼。」我提高聲音嚷嚷。
「玩笑……」趙深宵重復一句。
「當然啦!」我用盡渾身力氣使勁一甩他的手,氣沖沖向著房內走。
我是很生氣,不過並不是真的生他的氣,想起來,多半卻是因為我自己。
明明我做得沒錯,可是看著他眼楮的時候,會有不安的感覺,明明我是理直氣壯並且目的性很明確的人,可是為什麼竟然不能大大聲地對他說出真實的話。
我為這樣的自己覺得不安。
也許這種不安,本來就隱匿我的心底,只是今夜,被他的雙眼跟那種神情給勾了出來。
而這才是讓我最生氣的。
我似乎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這種預感如此強烈,就在我低著頭握著拳頭向著新房子內氣沖沖走的時候從心底清晰的冒出來。
就好像隔了很薄很薄的一層窗紙,只要我伸出手指戳戳看,就能看到他,清晰地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