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極好听。
吟詩的樣子,有點惆悵。
每一個動作,肩頭的發絲在衣裳上的一點蹭動然後落下,都勾住我的眼。
「你怎麼了,呆呆的。」君懷袖的手在我跟前揮來揮去,說。
我看著他︰「君……君君。」
他望著我,忽然一瞥眼楮︰「我發現,留你在人間,竟好似學了人間那些壞處,也感染的整個人痴痴呆呆的,喂,常此以往,不會變成傻子吧?」笑微微的樣子,多麼好看啊。
我仰望著他,心頭有一絲悸動。
「那麼,那麼我不回去了好不好?」我問,帶著一點希望。
君懷袖看了我一眼,很快地將目光轉開一旁去。
無言的拒絕嗎?
我低頭看我的鴛鴦,看我的比翼鳥。
鴛鴦在我的手上,答案他沒有說出。亦或者他已經說出,只是我一時的心神恍惚沒有听到。
錯過了終究錯過。
我用手捏著鴛鴦,若它們是活的,肯定會喊痛,垂死地掙扎。
但是它們甚至連死的形體都不是,如洛王爺說︰企鵝嗎?
可是君懷袖他……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但,又如何。
他是他,他神秘,尊崇,高貴,高到高不可測。
卻痴心妄想。
沒天分,努力又怎麼樣?
別人輕巧地就能登高。
而我跌得頭破血流,才勉強地爬出一寸寸。
其實我自己是很瞧不起自己的,但是我偏偏不想對任何人曝露這個秘密。
或者,認識的人其實也都知道吧。電腦站
比如他。無言的拒絕,做的多麼高明。
我拎起那塊帕子,向外走。
一句話也不說地就走。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的確沒有。
我走我地獨木橋,他行他的陽關道。
可憐我一腔熱血,滿心愛意,媚眼拋給盲子瞧。
他當我是什麼?
閑來無事逗樂而已的麼?
那先前的契約是什麼?
我不信我若是真的達成了。這人會說一不二的實行。
我不信!
好吧我承認,說到底。我是在瞧不起我自己!
我並不是瞧不起你君懷袖實際上,我……不配。
「你去哪里?」背後君懷袖在叫。
我不理他。
他仿佛向我這里走來。
我拔腿就跑。
「風采衣!」他叫。
我跑的越發快。
「你給我站住!」他吼,聲音帶著一絲惱怒。
我才不管他,跳出殿門口,向著外面,跳下台階。連跳兩階地跑︰你何必管我?假惺惺的。
你又何嘗不是當面一套背面一套?
壞人。
腳下一滑,我向前摔了過去。
我忽地想,這幾百年我是怎樣過來地,因為這一摔,過往種種,光怪陸離,仿佛都在眼前閃現。我所見,我所感知,不是一個平淡如水的百年妖涯,更多場景,呼啦啦好像被誰戳破了承載地袋子。在眼前急速閃過。
耳旁有驚呼聲。
我一頭落地,跌個玉碎桃花紅,一命嗚呼,也就罷了。16K.手機站
我閉上眼楮,人仿佛走回了時光隧道,我看著種種情形。覺得他們熟悉又陌生。好奇異。
「不可以……不可以……」喃喃地,有聲音在說話。
「現在還不是時候。不能前功盡棄。」他焦急地跺腳。
這聲音里透出一點點悲傷。
我覺得。那是為了我的悲傷。
我驀地睜開眼楮︰不,不能死。
人在困境之中,往往會向最壞的方向想,鑽進牛角尖爬不出來,撞個頭破血流甚至九死不悔都是正常。
或者努力掙扎一番,跳出當下,會見到不同的場景,豁然開朗。
我記得有個傳說,說的是幾個人被困在一處洞穴內,然後有人不服輸,準備挖洞出去。
然後他努力了七天,到最後一天,他絕望了,于是放棄。
後來有人發現他們的時候,也同時發現,在這個人躺倒地地方,距離洞穴的出口,只有一指頭不到的距離。
生或者死,近在咫尺。
看你堅持不堅持,通透不通透。
而我剎那間萌發的一點靈光,不想去死的執念。
只因為一個,听似熟悉,且為了我好的聲音。
盡管我不知道那是誰。
一只手緊緊地扯住我的手臂,捏地我肉疼。
我踉蹌地站住腳步,下意識地轉過身,死死地纏上他。
不止是手臂,我將他抱住。
君懷袖僵硬地松開抓著我手臂的手,因為他已經被我抱住。
我狠狠地擁抱面前的身體,怕失去他。
在這最脆弱的剎那,請容許我,如此放肆。
就算是褻瀆都好,侮辱也罷,你也忍受一下。
我就是在借題發揮。
君懷袖。
哪怕下一秒鐘,你將我打飛雲外,我都不會介意。
如此,可以麼?
他听不到我的心聲,很顯然。
我痛苦地想著。
我地喜怒無常,我這忽然爆發的憎恨跟愧疚,原因何在。
那原因,我固執地不想去面對,自從街上那一幕印在我腦中,就好像奇異的魔法行使,弄得我整個人顛倒反常。
而這些,君懷袖無須知道。
我不要讓他知道。
讓他知道,我風采衣,如此的懦弱,如此輕易的就被人……
君懷袖站著不動,任憑我緊緊抱住他。
我听到自己的心緩緩地沉靜了下來,怒意從我體內消散退卻。
我忽然覺得好笑,我想,我這一次次學著壓抑,一次次會變得不同,終有一日,我會學會虛偽狡詐,不像以前那個直截了當,甚至沖撞地小妖怪。
我會學會一切地人間煙火。
好的壞地,匪夷所思的,喬裝打扮的,君懷袖,你等著看。
是你推我入塵世的,是你。
所有的結果,無論是你所期待的,還是令你失望的,這一路上,風采衣不寂寞。
我的身邊,始終有你注視。
我的可裂金石或者拙劣的演技,始終有你在旁邊指點。
甚至我死。甚至我哭,甚至我灰飛湮滅。
而你無所不能。
我同你之間的距離,就是如此。
天上人間,九霄跟深淵的距離。
我曾經試著接近過,我只希望我這般堅定的,無畏的,純白的想要接近你的心,永恆不改。
我只希望如此。
不要改,千萬不要改。
我怕。
我怕這世間匪夷所思的某些東西。
會將風采衣,變得不是最初的風采衣。
君懷袖啊,你知道麼,我是真的怕。
怕有朝一日,我莫名的,忘了對你的向往跟——愛。
我怕。
而這些,你不知,永遠都不知。
很好。
他始終不動,好像忠誠的石像。
任憑我抱著他,我甚至想,這樣乖的時刻,真是不多,我是否要借機吃點豆腐呢?
最終我沒有。
「呼呼……」我笑了笑,伸手擦了擦眼楮,悄無聲息地將眼淚抹去,我說,「剛才嚇死我了,還以為會死掉呢,幸虧有你。」
君懷袖望著我,目光深沉如海。
這種眼神,我有點不適應。
我挑挑眉︰「耶,你這麼看著我干什麼,千萬別告訴我你愛上我了哦。」
故意調笑他,讓他不要當真,借以來掩飾我的內心。
「采衣……」他喚我的名字,聲音有些艱澀。
「干什麼?」我撅起嘴,怪模怪樣地說。
「我有沒有告訴你……我……」他遲疑著,猶豫著,仿佛什麼說不出口的話。
「怎麼樣嘛。」我撒嬌地扭了扭身子,展現我的風情。
「沒……沒什麼。」他忽然搖頭,目光緩和,盯著我。
答應一聲,並不在意,扭頭看周圍,「這兒是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