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光讓江德忠私下里幫雲臻尋找他的兄長。
數日後,江德忠將這十幾年來仍留在京城的魏人的名單交給了雲臻。齊光給了雲臻出宮的通行令牌,給予了雲臻最大的方便。可惜盡管如此,雲臻將名單上的魏人一一見過了,仍然沒有頭緒。
又過了些時日,齊光想起雲臻這事,喚了江德忠過來。
「雲臻兄長一事查得如何了?」
江德忠說︰「回陛下的話,仍未有頭緒。京城里的魏人,雲公子也都見過了,他也確認不是他的兄長。」
這樣的結果也在齊光的預料當中,是以齊光也沒怎麼在意,說︰「以後你多留心著,」頓了下,她又說道︰「寡人很久沒有跟皇弟一同用膳了,今天的晚膳便同皇弟一塊用吧。」正好可以和皇弟商量商量他的婚事。皇弟的終身大事乃至關緊要,她也想了許久,這段時日也將慕容與周如意分別喚進宮,問了好些話,兩人都令她很是滿意,左看右看,兩人皆不分上下。
齊光苦惱了好幾日,後來想起周穆清的話,他說周如意私下里是個好動活潑的,這才讓齊光心中的秤桿稍微偏向了周如意。
倘若沒有什麼意外,估模著 王妃的人選便是周家女。
天色擦黑時,齊軒方入了宮。兩姊弟一同用膳,齊光笑吟吟地提起齊軒的婚事。齊軒斂眉說道︰「但憑陛下做主。」
她瞧著齊軒的模樣,不由在心中嘆息。
齊軒比雲臻大兩歲,盡管雲臻偶爾會對她露出奇怪的表情,但看著也像個少年郎,可她的皇弟從頭看到腳都不像是個少年郎,姊弟間委實生疏得很。
她努力地拉近兩人的距離。
「話不能這麼說,此乃阿弟的婚姻大事,哪能全由寡人做主?寡人給你挑了兩個最佳人選,你挑一個吧。」說罷,齊光拍拍手,江德忠呈上兩卷畫軸。
畫軸緩緩展開,兩個姿色不分上下的美人展現在齊軒面前。
齊光說道︰「左邊那位是周家的女兒周如意,右邊那位是慕容家的女兒慕容,兩人品性賢德,皆能替你操持家業。你看看你喜歡哪一個,寡人不日便下旨賜婚。」
齊軒仔細地看了看,仍然是那一句。
「臣弟但憑陛下做主。」
見他如此固執,齊光只好道︰「既然你讓寡人拿主意,寡人便挑周家女了,與你也甚是般配。」
齊軒道︰「謝陛下隆恩。」
皇弟的婚事確定下來了,齊光心中愉悅,眼里也添了幾分笑意。用完膳後,齊軒起身告辭。齊光笑吟吟地道︰「皇弟放心,寡人會挑個最好的日子,先將婚事定下來,成婚之日再慢慢擇定。」
齊軒帶著隨從離開皇宮。
出了宮後,隨從小聲地說道︰「王爺,陛下分明是忌憚您呀。方才雖然給王爺挑了兩家的姑娘,但明顯陛下是屬意周家的姑娘。倘若王爺挑了慕容將軍的女兒,陛下定然會想方設法打消王爺的念頭。」
齊軒淡淡地道︰「不得胡說。」
「……是,卑職知錯。」.
翌日上早朝的時候,齊光當中宣布了賜婚一事,著禮部準備婚事。幾日後,禮部呈上了幾個好日子,齊光本想叫齊軒過來一起挑日子的,但是想起那一日,她估模著阿弟又會說那一句但憑陛下做主,遂干脆自己做了決定,將婚事定于明年開春的三月初十。
三月初十宜嫁娶宜動土宜出行宜祈福,幾乎沒有禁忌,是未來三年之內難得的好日子,所以齊光不顧阻攔果斷地將婚事定在了那一日。
雖然說她的婚事在三年後,但好日子難得。她的阿弟,她要給他最好的。
「眾卿家不必多言,這事就這麼定了。好了,下朝吧。」
離開議事殿之前,齊光瞅了瞅林泉身後的空位,眼神頓了下,才大步離去。今天路離沒有上早朝,告了病假。
回了承乾殿後,齊光換下朝服,徑直走向靜室。
宮人早已備好畫紙和畫墨。
齊光握住狼毫,提腕一揮,一幅潑墨山水圖將成。江德忠站在靜室外,心中不禁有幾分擔憂。半個時辰後,齊光終于從靜室中走出,江德忠總算是松了口氣。
他知道陛下喜愛作畫,但他也知道每次陛下一不高興也喜歡作畫。方才下朝後,陛下顯然面色有所不妥,一回來馬上就去靜室里作畫,顯然是心里不高興了。
作為皇帝的心月復,他的職責之一便是讓皇帝高興起來。于是乎齊光在里頭作畫的時候,江德忠在外頭絞盡腦汁地想著到底是什麼惹得皇帝不高興了。
江德忠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齊光,試探地道︰「陛下,可要喚雲公子過來?」
「不必。」話語很是果斷。
江德忠排除掉雲臻的可能性,又仔細回想今早發生的事情。陛下給 王賜婚的時候表情還是對的,似乎是從即將下朝的時候開始面色才變得不妥。
江德忠眼前一亮。
他給齊光奉了茶,隨後又悄悄地吩咐身邊的小內侍,說︰「去打听下路侍郎的身子如何了?究竟是得了什麼病?太醫可有去看過?」
小內侍應聲。
片刻後,小內侍回來,附耳低聲說了幾句。
江德忠給齊光添了茶,不經意地提道︰「陛下,奴才听宮里的太醫說路侍郎感染了風寒,並不嚴重,估模三四日便能痊愈。」
齊光瞅了江德忠一眼。
齊光說道︰「你跟在寡人身邊這麼多年,心思果然非尋常人可以比及。」
江德忠嘿笑一聲。
她又道︰「你退下吧,全都退下。」
江德忠怔了怔,陛下這反應不對,不是應該說要出宮去探望路侍郎才對麼?莫非他猜錯了?江德忠萬分不解,但齊光命令不可違,只好應聲離去。
待眾人離開後,齊光支頤望向虛空。
她今日煩躁的確是為了路離,但更準確點來說,並非完全因為路離,而是自己。今早早朝時,沒見到路離的身影,她竟渾身不自在。下朝後,她驀然意識到一事,不知從何時起,她已經相當習慣路離在自己的身邊。
母親在世時,時常叮囑自己刻意有很多很多男人,但唯一要記住的是不能依賴男人,也不能愛上任何一個人。若是真愛上了,便動手殺了。
她不認為自己對路離已經到了可以抹脖子的程度,但她可以確認的是,她依賴于璟衡。如此荒唐的事情,沒有在阿清身上發生,竟在璟衡身上出現。
齊光覺得很是不可思議。
她抓抓頭,又抓抓耳。
唉,壓力大呀.
過了幾日,路離依舊沒有來上朝。齊光依舊每天一下朝便回靜室里作畫,接連幾天都是如此,江德忠看在眼底,越發不明白皇帝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終于在第五日的時候,齊光回承乾宮時,沒有去靜室,而是換了一身出宮的襦裙,隨後喚了江德忠備車。
江德忠瞅瞅齊光,只覺越看陛下越像是在跟路侍郎鬧別扭。不過這想法江德忠自然不敢說出,趕緊趕忙地喚人備車。
「陛下要去哪兒?」
齊光沉默了下,說道︰「路府。」
而與此同時,路府里的路離也收到齊光出宮的消息。他問︰「陛下的馬車走到哪兒了?」隨從說道︰「一刻鐘前剛剛出了宮門。」
路離道︰「好,再過一刻鐘便開始煎藥。」
「是。」
「退下吧。」
路離旋即轉身回房,利索地月兌了身上的錦袍,披下烏發,只剩一件里衣後,方在榻上躺下。他輕捏嗓子,重重地咳了幾聲,話音登時變得沙啞低沉。
約模過了小半個時辰,房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門一開,是路離的隨從匆忙走進。
「公子,陛下來了。」
話音未落,一道鵝黃的身影逐漸現出。齊光聞到了濃厚的藥味,她皺了皺鼻子,行到榻旁,問︰「璟衡,你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他沙啞著聲音道︰「再多幾日便能痊愈。」
說罷,他重重地咳了幾聲,蒼白的臉色漸漸咳出一抹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