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奴婢見到路侍郎往這邊來了。」
「公子!路侍郎過來了!」
「公子,路公子來了。」
……
本是一派融洽的南風軒驀然間陸續響起不同侍婢的聲音,聲音中皆有幾分急切。一眾公子听後,不由你看我我看你的,面面相覷,登時也不知這位陛下的未婚夫婿因何而來。
南風軒里的公子都曉得打從周穆清得病後,一直伴在陛□側的便是路離,而路離又是由先帝親自賜給陛下的未婚夫婿,得寵程度可見不一般。
南風軒里頭的大多公子都是身世淒苦之人,在南風軒里過上貴族公卿般錦衣玉食的生活是他們以前從未想過的。如今听得路離氣勢洶洶而來,心中皆生警惕。雖說陛□份特殊,但若以男子身份而言,誰也不願自己的妻子身邊男色縈繞吧?至于周穆清,他是周相國的兒子,又早與陛下相識,路侍郎即便心中有怨言,也會對周公子有所忌憚。可他們不同,他們無依無靠,路侍郎要想拿人開刀,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思及此,南風軒里好幾個曾經試圖以美□□惑皇帝的人都不禁惶惶不安,當即轉身從庭院走回廂房。本來有十余人的庭院轉眼間便剩下七八人。
雲臻與蘇承宇都在庭院里,兩人見狀,互望了一眼。
雲臻說道︰「你不進去?」
蘇承宇反問︰「為何我要進去?」
雲臻道︰「他們都怕路侍郎拿他們開刀,你不怕?」
蘇承宇笑道︰「怕的人都是做了虧心事的,我做的正行得正,為人光明磊落自是什麼都不怕。再說要怕的人也該是你,南風軒公子眾多,論起特別的唯獨一個,前些時候陛下不還帶你微服出宮麼?」
雲臻輕咳了一聲。
「事出有因。」
不過話是這麼說,那天他從承乾宮回來後,被南風軒里的其他公子用各種各樣的眼神打量了好久,以至于他一出房門便覺渾身不自在。
見雲臻目光灼灼,蘇承宇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嘆道︰「你又想扒我衣服?」當初他就不該跟雲臻親近起來,原以為他年紀小好溝通,沒想到一親近了才發現他是又固執又纏人的小鬼頭。
雲臻盯著他的大腿,仿佛可以透過薄薄的布料看到某一處。
蘇承宇重重一咳,雲臻才收回視線。蘇承宇說道︰「我真的不是你兄長,我大腿內側沒有你所說的傷疤。」
「你給我看看,都是男子漢大丈夫,你怕什麼?」
蘇承宇無奈地道︰「那一處難免有些不雅,我若給你看了,其他人興許還以為你我是斷袖。」
听到「斷袖」兩字,雲臻的耳朵紅了紅。
「誰……誰跟你斷袖!」
蘇承宇道︰「其實說起來你兄長二十五的年歲,南風軒里二十五的人也不只我一人,你怎麼就對我如此固執?且不說南風軒,陛下的枕邊人與未婚夫婿亦是這個年齡,你怎麼不說他們是你兄長?莫非我無父無母你便覺得我該有個弟弟?」
雲臻也說不上為什麼。
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還不覺得,可是與蘇承宇漸漸相處下來,他的口味大多與他相似,甚至連偶爾說話時也稍微帶有獨特的大魏都城明陽的口音,盡管很細微,可他依舊發現了。且南風軒里有傳聞說蘇承宇是魏人,年紀又對得上,說不定他便是他的兄長。
就在雲臻與蘇承宇僵持時,庭院傳來了若干道腳步聲。
沒一會,路離便出現在眾人面前。他環望周遭,隨後溫和一笑,如同清風明月一般,徑直走到雲臻與蘇承宇面前。
兩人連忙站起,路離便道︰「兩位不必多禮,今日我只是過來看看,改日得閑了再過來與諸位閑聊。」說罷,他又對周遭的公子淡淡一笑,眼神頗是意味深長。
接下來路離與雲臻說了幾句話便匆匆告辭,屋里的幾位公子險些沒有反應過來。
待躲避路離的公子們出來後,他們連忙向其他人打听路離方才說了什麼。只听一人說道︰「路侍郎雖然只說寥寥數句,可句句含藏深意。」
南風軒因陛下而存在,也並非宮里可以隨意走動的地方,連當初的周穆清過來南風軒也要經過陛下的首肯,可方才路離的話中不就是在說我可以隨時過來,所以你們看著點,別想些或做些有的沒的。尤其那眼神,分明就是不動聲色地來下馬威。外頭還傳聞路侍郎溫文儒雅,不像周公子那般肆無忌憚,可如今看來分明兩個都不是善茬。
蘇承宇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與雲臻笑道︰「以後的日子有好戲看了。」
「啊?」
蘇承宇說道︰「以後你便曉得了。」.
華燈初上時,江德忠在承乾宮里設了個小宴。今日下午時分陛下親自吩咐的,只有兩個人的小宴,地點是承乾宮。江德忠听到的時候,險些以為自己听錯了,因為齊光從來不在承乾宮里設宴。
江德忠很是好奇,也不知皇帝究竟邀請了誰,只好心癢癢地等到傍晚時分。他在承乾宮的門口盼了又盼,盼走日頭盼來了月亮,總算盼來了一道人影。
人影越來越近。
江德忠看清楚了,是路離。他登時恍然大悟,原來是路侍郎!難怪陛下會如此隆重。他早該猜到是路侍郎的。近幾個月來,能得陛下盛寵的人除了路離也沒有誰了。
他笑容可掬地道︰「路侍郎來了,陛下在里頭呢。」說著,他怔了下。他記得今天早上路侍郎去箭靶場找了陛下,隨後去了南風軒,之後就出宮了。不過短短半個時辰,又折回宮里來了。他問︰「路侍郎可是回了一趟路府?」
路離笑了笑,說道︰「瞞不過江公公的法眼。」
還瞞不過他的鼻子呢!
他還在路離身上嗅到沐浴過後的味道。
江德忠側過身,說道︰「路侍郎快請,莫要讓陛下久等了。」說罷,他打起簾子。路離大步走進,衣袂輕飄,江德忠瞅了瞅,越瞅越覺得今晚的路侍郎有些……風|騷。
「風|騷」二字在江德忠腦子里轉了圈,轉出來時他渾身打了個寒顫。真真是胡說八道!路侍郎如清風如明月,風|騷這詞怎能用在他身上!
繞過屏風,路離便見到了齊光。
她穿著單薄的水紅襦裙,坐在食案前,手執琉璃杯,正在品嘗葡萄酒。她淺淺地酌了一口,眼中波光瀲灩,似有無盡星光。
「璟衡拜見陛下。」
齊光打了個嗝,瞥了眼路離放擱下琉璃杯,說道︰「璟衡你來了,不必多禮了,這兒沒有其他人,虛禮也不必了。」
兩張食案並排。
待路離入座後,齊光拍拍手,不一會便有若干宮娥捧著吃食魚貫而入。齊光說道︰「這是寡人特地為你準備的吃食。」
路離的食案上統共有六道菜肴,道道見紅,齊光暗地里吩咐了御廚要做出巴蜀風味的菜肴。如今一看,果真下足了料,她甚至能見到茱萸與胡椒。
齊光說道︰「寡人記得你們路家原先是從巴蜀之地搬來京城的,想必璟衡也十分想念家鄉的菜肴。」齊光是個吃不得辣的人,一吃辣必定滿臉通紅。如今路離的吃食全都是辣中之辣的,配上解辣的清酒,估模著今夜路離的臉蛋會很耐看。
「陛下對璟衡果真有心。」
她眸色微深,說道︰「你是寡人的未婚夫婿,寡人自然對你上心。起筷吧,菜快涼了。」齊光說著,又重新執起酒杯,喝了幾口葡萄酒,眼角的余光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路離的臉。
讓齊光失望的是,路離吃了好幾口,神色竟一點變化也沒有。她試探地問道︰「可會覺得太辣?」
路離說︰「還好,父親在世時,還曾直接食茱萸。」
齊光覺得自己失策了。
這點程度的辣于路離而言,根本是小菜一碟。她收回目光,默默地吃了幾口菜,又默默地喝了幾口湯。然而,就在此時,身旁忽然傳咳嗽聲。
酒杯被重重一擱,發出不小的聲響。
齊光抬眼一望,原來是路離被嗆到了,嗆得他兩頰微紅,恰恰好是她最喜歡的四分紅。齊光心中一喜,只覺峰回路轉。
她輕咳了聲,說道︰「璟衡怎麼如此不小心?」
路離緩了緩氣,方道︰「方才喝得太急不小心嗆到了。」他咳了咳,笑道︰「現在好多了。」
齊光的目光在他臉上逗留了會,才不經意地收回。她往路離身邊挪了挪,將手中的琉璃杯遞給他,說道︰「葡萄酒釀得不錯,你嘗嘗。」
路離道︰「酒味濃厚,又不失葡萄的甜香。」
齊光含笑道︰「先帝在世時也曾與寡人喝過一次酒,當時喝的也是葡萄酒,便是那時寡人開始喜歡喝葡萄酒,既不會像是烈酒那般辛辣,又有果味,甜甜辣辣的,倒也像人生百態。」說著,齊光直接就著酒壺喝了一大口,她打了個嗝,醉眼迷蒙地看著路離。
「璟衡,你可知寡人曾懷疑過你?」
路離溫和一笑︰「懷疑什麼?」
「先帝駕崩之前伴在身側的只有兩人,一個是你的父親,另外一個是你。寡人不得不懷疑你與你父親篡改了聖旨,不過後來想想你們倒也沒這個必要。倘若寡人真的不從,寡人能有一千種法子不從。」
她輕笑一聲,又說道︰「如今看來,倒是寡人想多了。先帝這麼做必定有她的原因,從小到大都是如此,母親總讓我做不喜歡的事情。」
路離道︰「陛下,你醉了。」
齊光又打了個酒嗝,生氣地道︰「區區葡萄酒,寡人又怎會醉?」她一手撐在食案上,湊前身子,張嘴就咬住了路離的唇。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