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間戀序曲 第八章 詭計(2)

作者 ︰ 夏午4點半

拼圖本身也是一項簡單又有趣的運動,利用拼圖的形狀和背後的編碼,最短時間找到每一片碎片的歸屬,既需要眼力、記憶力和變通,還需要耐心仔細平心靜氣。而拼圖最大的魅力在于,玩家可以通過已拼碎片的大小和未拼碎片的多少,清楚了解自己的成就,一片片地拼出原圖,就好像親手蓋自己未來的房子一樣,緊張,期待,向往,心潮澎湃。尤其是拼到最後階段,經過長時間努力終于要公德圓滿時的心情,大概像極了站在雷音寺前的唐僧師徒。

「奇怪,為什麼填不上?」在拼圖中沉默地拼了許久,又沉默地沉默了許久,女孩的聲音終于出現在腦海,清澈悅耳,包含糾結和不解。

目光轉向女孩的拼圖,那里只剩寥寥十幾片了,而我還有不小的一塊。

「填得好快。」我真心贊嘆。

「可是最後幾塊填不進去呀!」女孩求助似的看著我。

我淡淡笑了︰「我應該可以解釋。」因為你走到的不是大雷音寺,而是小西天。

「這幅拼圖是一種新興的障礙拼圖,幾乎每兩片都是相似的,但每片卻只有那一片專屬的位置,一片放到另一片暫時可以,但到後面就會出現拼不上的情況。而且這份拼圖設計的很精巧,陷阱也埋得很深,一片填錯,後面會連著錯,直到快拼完的時候才能發現。發現時也已經錯太多,只能從頭開始。不過也有破解方法,只要從外向里,一圈一圈地拼,就不會出問題。」

女孩呆呆地看了我一會兒,有點不相信地開口︰「那我可能拼錯了很多塊?」

我點點頭︰「現在你還剩十幾片,所以差不多只拼對了十幾片。」

女孩的目光慢慢涼下來︰「你為什麼知道規則,而且是不是早就發現我擺錯了?」聲音也有點涼意。

我默默打個寒顫︰「拼圖附的有說明書。至于發現,差不多是你說我輸定了的時候……」

死一般的寂靜。

女孩死灰一般的目光盯著我。

可是雖然听著只有赤果果的諷刺,但我真的只是實話實說!

不過女孩沒有張開血盆大口,還算心平氣和又咬牙切齒地問我︰「那為什麼不告訴我?」

「……觀棋不語真君子……」

我誠惶誠恐道。

女孩深深低下了頭,小拳緊攥,隨時可能暴起。不過我倒是很理解,畢竟是一百塊拼圖,畢竟勝利近在眼前,畢竟對著本以為能打敗的對手一陣炫耀結果反被打敗還被肆無忌憚的諷刺了……對女孩而言,絕對是史無前例的羞辱吧,恨不得將我粉身碎骨。我默默在心中懺悔,想著說「對不起」會不會更傷害她。然後女孩猛地抬頭,我做好閃躲的準備。不過女孩只是大眼汪汪地看著我︰「你就不能讓我一下呀,請我吃一頓飯又不貴!」

軟唇緊咬,面色微紅,先厲色疾言,再輕聲細語,貌似……撒嬌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我驚慌了,不知怎麼安撫,胡亂答道︰「我是新手,只玩過不到五次。」

簡直是血淋淋的諷刺啊,說出口我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想反悔已經來不及,只好愧疚地看著女孩。

女孩果然大受打擊,表情都呆滯一下,悲傷的淋灕盡致。

「要不我等你追到這里,然後再一起拼?」不好意思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這種話,我只好這樣說。

然後女孩再一滯,表情一點點石化,隱約听到心髒被刺得七零八落的聲音。

「不用,就算你領先這麼多,我還是一定會贏的。現在比賽繼續,不許讓我。」女孩片刻後又咬著貝齒微笑道,輕輕傾下成片的拼圖,開始重新努力。

我看著她,拼也不是,不拼也不是,不過女孩臉上投入而認真的表情,手指飛舞的樣子,讓我有了繼續拼下去的決心。

我已基本進入收尾階段,剩下的碎片沒有陷阱,沒有特征太模糊的,所以幾乎是零思考的拼圖階段。不一會兒,拼圖框已經被碎片佔得嚴嚴實實,只剩最中間的最後一塊。做到這一步的心情果然同之前想的一樣,不安而躍躍欲試,迫切地想要大功告成。

不過想到女孩那紅唇緊咬的表情,我還是立刻散去了這份心情,默默把最後一塊拼圖放到一旁,靜靜看思考著的女孩。

女孩拼得嫻熟,只不久就拼到我之前的程度了,全神投入的樣子無比美麗,甚至讓人不忍打擾,「我拼完了所以你已經盡力了」這種話也沒辦法說出口。

而且這樣看著坐在地上的女孩,心中有些淡淡的幸福,完全超越了完成一件事所得。

是從何時起,可以帶著加速的心跳以溫和的表情看女孩呢?好像是不知不覺。每天能見到女孩,看她溫柔一笑,听她說「今天我也來了喔」,漸漸就習慣了嗎?那又是何時可以心平氣和與女孩對話,回應她甜美地笑呢?又是何時發現,連喜歡她都成為習慣了呢……

我大概真的喜歡著一個女孩了,不是好感,不是傾慕而是喜歡的心情,自己知道。可是出了樓頂,我和她便沒有交集了,旁人眼里,我跟她幾乎不相干吧,唯一作為見證的樓頂也在今天說了再見。

就算知道了自己的心情,也差不多到了停下它的時刻吧。

「林實。」女孩喊了我的名字,我才注意到盯著她很久了,有點兒尷尬地「嗯」了一聲,側過目光。

「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吧。」女孩的聲音含著笑,拼圖好像已經緩解了她的心情。

我點點頭︰「比拼圖速度,輸的人請客。」

「記得就好。」女孩狡黠一笑,「輸贏的評判方式只有一種,就是誰先拼完。而我,吼吼……」女孩縴指一動,最後一片拼圖完美契合在整塊拼圖里,拼圖露出它的最美一面。

這麼快就拼完,果然是高手,不過贏得分明是我好嗎?

「我也拼完了,而且有一會兒了。」我低頭看。拼圖框里嚴嚴密密,但最後一片還放在旁白,完美的差著一個小空。

「有人說過你太認真了嗎?不要忘了兵不厭詐,還有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女孩笑得風雲蕩漾,山水失色,又細指再舞,搶過我的最後一片,並且毫不留情地填上了。「填了兩次最後一塊的心情還真是不錯呢!早說了我是不會輸的。」說完又驕傲的「哼」了一聲。

這分明是傳說中的耍賴吧!

我在心中聲嘶力竭,但還是無奈笑了︰「好吧,我輸了,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女孩詭計得逞,笑得更得意了,勉強收住,認真思考一番說︰「我的時間很緊的,學生會平時很忙,只有周末有時間。」

平時吃飯食堂或學校周邊的小吃店就能解決,周末吃飯,便名正言順地去遠處吃,合情合理地大吃一頓吧……

「好,我也有時間,那就這周周日吧。」

好像又找到了新的交集?今天是周四,也就是後天的明天又能見面,而且是一起吃飯……我看著遠方,有點暈。

適時起了風,冰涼冰涼,神清氣爽,拼圖和各種繁思帶來的疲憊隨風消散。

只是好像突然有個問題,哪個地方出差錯了………這麼想著,不由四處看著,目光落在拼圖上,女孩已經把其中一盤碎片拆在了地上,好像是做收起的準備。

起風了,風不小,一堆拆開的薄薄的拼圖碎片……風一吹就會飄走……

我立刻明白了,但同時襲來一陣強風,卷起地上的拼圖,碎片四散飛舞。

「快抓住!」我驚呼。

「嗯?看著很漂亮呀!」女孩回眸一笑,純真爛漫,魂飛天外……這種時候就別發呆了吧。

「風一吹就飛的到處都是了呀!」我說。

「沒關系喔,再買一幅也不貴。」女孩繼續單純地笑。

你分明知道我什麼意思吧,怎麼可能不知道!

「飛到學校里,打掃起來很麻煩的。」非要短話長說,言無不盡你才肯進正題嗎?

「噢,我知道呀!不過沒關系,反正學校這幾天還是由學生會打掃。」女孩甜甜笑,隨即恨恨咬牙,「學生會那群干部,一個個都不听我的建議,不報復他們我寢食難安。」

……

咽口唾液繼續……

「不過真的很漂亮,是不是?」女孩又開心笑了,端起另一盤拼圖,默默拆成碎片,用力向空中一灑。天女散花,飄飄搖搖,撒鹽空中差可擬,未若柳絮因風起,千樹萬樹梨花開,恰似一陣蒙蒙雨……

風中翻卷的百片碎片,仿佛煙花與雪,還有女孩曼妙的身姿站在它們盡頭,一副美到極致的風景……咳咳,等一下,這不符合學校公德吧!

我怯怯地看著女孩,不知該不該告訴她這樣做不對,她卻立刻眯起眼笑了︰「這個只是意外,你的炯炯有神的眼楮不知道誰做的對不對?」

笑里藏刀,我卻猶豫著不說話。

女孩繼續笑︰「我可是會喊非禮的喔!」

我流著冷汗狂點頭。

「這就對嘛,我可是好孩子,別人會相信的。」女孩看著漸漸消失的碎片,輕輕翹起嘴角。

呵呵,好孩子,請原諒我的炯炯有神的眼楮的有眼無珠……

事後,學生會努力了好幾天,大好周末都陣亡其中才把那兩百片找齊,個個筋疲力盡,歃血為盟,發誓絕對找出元凶,不過毫無線索只能不了了之。據說校長在里面也起了作用,他含笑下令「找到碎片後拼一下,不完整的話就繼續,千萬不要留下殘黨」,于是我又把校長的莫須有女兒娶了一遍。

女孩談到校長時也笑得很開心,說,其實我藏了幾片,讓學生會多找了好幾遍才丟出去。我默默汗,不明白女孩對學生會的報復這麼高明對我的報復卻為何遲遲不來,也在一段時間里,每見到女孩都會先忍不住顫一下。

明知活在未來的詭計里,我們的依舊求生欲旺盛,原因之一大概是,我們也有自己的詭計。比如女孩,一幅拼圖,便算計了我的周末和學生會所有人的周末,這樣的詭計稱得上一石二鳥小女子報仇十年不晚了。而我呢,好像什麼都沒做,但間接被女孩幫助報了學生會的鎖樓之仇,還獲得了請女孩吃飯的大好機會,算不算一種隱晦的詭計呢?(得意滿滿胸有成竹的笑……)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月間戀序曲最新章節 | 月間戀序曲全文閱讀 | 月間戀序曲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