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紅暈綻開軟唇緊咬的美麗臉龐，忽然心平如鏡，手掌自然伸出，握緊那暖暖的柔軟。
傻丫頭，她又不能吃了我，我也會自己想辦法保護自己的，干嘛這樣不安的表情，我會很心疼很內疚的。
輕輕側身，繞開了雲飛雀，快步追逐女孩，隨著晃動中緊牽的手，沖出了這片喧鬧。
外面的風輕輕吹，海浪聲遙遙響，追逐的腳步悠悠揚揚。我的左手和左手手中女孩的右手，風中女孩飛舞的長滑過我的臉，前面的路不知有多遠。
這樣一直跑著就好了，無論多遠多遠，只要風一直吹，只要手中一直有你。
好像這樣扣緊過幾次了吧，我已經知道，扣得越緊，要分開時就越痛。但即使如此，無論如何都想扣上，盡管沒有不分開的理由。惟願風能吹得溫柔些，緩解分開時的痛。
連續跑了很久，直到那片熟悉的沙灘出現在眼前，寧靜的浪花緩緩飄著，我們的腳步才受到感染似的停下來。
在沙灘上走了幾步，最終停在山坡上，我們肩並肩坐在一起。
「學姐她開玩笑的，把我嚇了一大跳呢。」沉寂片刻，我作出隨意開口的樣子。因為手指還抓著，目光不敢移向女孩那里，呆滯看前方。
「她是很過分呢，所以我才討厭。」女孩回應，余光里，她的目光也看著大海。夜晚已至，海面幽蘭，深不見。
「……是如果她是認真的呢？」女孩忽又開口，讓我呼吸一滯，「十秒之內你要怎麼做？」
「那我就問她喜不喜歡猴子。」我說。
女孩笑起來︰「這是我的條件，她才不會上當呢。」
「那我就說，我有女朋友了，找個人來假扮。」我說。
「這是她的方法，不過是以牙還牙，很聰明呀。」女孩笑，我也笑。
笑停住，兩人又陷入沉默。
我的手心出了汗，手掌的觸感也很清晰很清晰了，到了不得不松開的時刻。
「這個地方來過好像不少次了，你的火車票會不會就掉在這里了？」
「……我才不會笨到這麼容易丟掉自己的東西。」
「……那錯過了今天的火車，你什麼時候走？」
「……還沒有決定。」
還是會走嗎？
不知道留女孩在這里的意義，除了讓自己開心。不知道留住女孩的方法，除了我不想讓你走。
但我沒辦法說出這些的理由，所以你大概終將離去。就像我握在手心的手心一樣。只在此刻抓緊，好像沒有絲毫的意義。
「我們突然跑開，學姐她不會生氣吧？」我說。
「她生氣才好，誰讓她酒瘋……」女孩低聲道，聲音輕顫。
我緩緩松開手指，也感受到女孩的手指伸直，一上一下疊在一起，然後一點一點分離。很痛很痛，痛徹心扉。
兩只手只剩指尖相觸，冰冷的風喧囂在掌心，冰涼刺骨。到了分離最後，早已無法挽回，居然還是只想逃避。
再呼吸一次，又將是久遠的分離。我做著這樣的準備，手指的勢也將完全月兌離那溫暖。
但同一瞬，對面的指尖猛地改變方向，迅速回轉，攀著我的手指，一躍勾住我的手，燕子飛縱般，輕巧將兩份溫暖裹在一起。
在要分離的時候，女孩阻止了我，將兩只大概再也牽不到一起的手牽地緊緊，再也不分開。
疼痛灰飛煙滅，我卻沒有勇氣看向手心。
寧靜搖蕩了很久。
「林實，我們做個游戲好不好？」女孩的聲音明顯的顫抖。
「……嗯，什麼游戲？」
「我在你的掌心寫字，你猜我寫的是什麼。」
「好啊，不過我這麼笨，能猜不對。」
「那我不管，只寫一遍。」
「嗯。」
女孩的手指輕輕移動，暖暖的指尖在我掌心輕巧跳舞，為平復我的傷口般。
「我剛寫的是什麼？」
從女孩小心翼翼的表情里回過神，說︰「你是笨蛋。」
「你才是笨蛋，我寫的明明是我是笨蛋。」
「所以我才說，你是笨蛋嘛。」
女孩結舌，忿忿，片刻委屈︰「你怎麼能這麼欺負女孩子呢，大壞蛋……」
我有些失神︰「對不起。」
「現在我重新寫，我寫什麼你說什麼，不許亂改。」女孩低頭說。
「嗯。」
掌心的交踫處，癢癢的，很開心。
「這次呢？」
「……我是笨蛋，壞蛋，大笨蛋，大壞蛋，無藥救，不理喻，不解風情，死有余辜。」
「人家只寫了四個字，哪有後面那麼多。」女孩笑，我也笑。
「林實……」
我看向女孩。
「……我還要寫一次，這一次的字很重要，你無論如何都要猜對。要是你猜錯了，我一定……」女孩不安的眼楮在我的臉上繞了一圈才說，「咬死你。」
「嗯。」
癢癢，暖暖，不安，柔柔，一筆一劃，先構成了一個「我」字。不知是我，還是你的「我」。
然後繼續。一橫，一豎，再一橫，再一豎，一橫折，再一橫……
再也控制不住，我伸出了自己的手，一瞬緊緊握上女孩的手，阻止她繼續寫下去。
女孩因為手指突然被握住，吃了一驚，手沒有試著掙月兌，頭卻緊緊低下了。
我把目光轉向女孩，默默看了一會兒局促不安的女孩。
「以抬起頭嗎，有些話我想說給你听。」我開口。聲音有些顫抖，但心中的決心卻無比堅硬。
女孩的手指和身體都輕顫了一下，然後才緩緩抬起頭，目光與我交匯。
一橫，一豎，再一橫，再一豎，一橫折，再一橫，再加幾筆，我只想到了一個「喜」字。再寫下去，就成了「我喜歡你。」我不知道女孩這麼寫是為了表達自己，還是想听我說出，但無論是哪種，都不忍心讓她再寫下去了。
「雖然你很喜歡做最後一步，但這一次的最後，無論如何我都要搶走。」
無論你多麼熱衷于做完最後一步的成就感，但唯獨在這件事上，和你相遇相識相知到在此刻說出「我喜歡你」的最後一步，我想自己來做。
女孩看著我的眼楮不安漸漸消散，紅著臉用力點頭。
我深吸一口氣。
……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地喜歡你，喜歡的已經把你當作我世界的全部了。
看著你的笑就不需要太陽，听著你的聲音就會做個好夢，知道你在身邊就想拋棄自己所有的一切，我的眼楮，呼吸，心跳和靈魂，已經全都一刻不停注視著你再也不想移開了。
但是我知道你的耀眼，知道我的平凡，對于這份心情只想找借口逃避︰我只是喜歡的美，喜歡你的調皮與淘氣；你對我只是朋友的友善與信賴；這份感情只是一時沖動，很快就會消失；你應該有更好的歸屬，我根本不應該涉入……
我這樣想，但是你總是對我笑，毫不吝嗇自己的美，看著你離去想到再也見不到你，無論如何都不甘心，無論如何都不想掩飾自己了。
我就是喜歡你的美，不止是欽慕者的喜歡，我還想獨自佔有你的美讓所有人都羨慕；你對我就算只是朋友的感情又如何，誰讓你對我這麼好，擅自勾起了我的貪婪，就應該自作自受對我的貪婪負責到底；既然有了一時沖動那就做個壞孩子拼盡全力沖動一次，就算傷痕累累不堪回首，至少也得到了一天一刻一分一秒的極；更好的歸屬，跟我有什麼關系，我看中的東西就算是上帝也沒有資格跟我搶，而且世界上怎麼能有比我更優秀更適合對你說「我喜歡你」的人。
所以就算說出這些只是沖昏了頭腦，帶來的只是無窮無盡的悔恨，我也要說出這些，利用說著這些話時的機會肆無忌憚地注視著你，**著自己對你說出一直想說的話。
芊芊，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地喜歡你，喜歡的願意把自己變成無藥救不解風情不理喻死有余辜的大壞蛋和大笨蛋，喜歡地決定拋棄我的世界然後佔據你的世界。所以，把你的世界給我，做我的女朋友吧。
腦子不清不楚，喋喋不休說了很多，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了。
從開學見到女孩，到如今暑假來臨，剛目送女孩遠去結果又近在手心，我悄悄喜歡了女孩這麼久，如今親口說出，好像把保護很久的儲錢罐打碎了一樣。
很開心，想流淚。
不是悲傷，只是到了結局。
然後不安仔細看女孩，等她的表情，還沒等捕捉到，她的臉已經埋進了我的懷里。
「說的這麼晚……笨蛋也終于開竅了呢。」
聲音帶著笑意，但我的胸前感受到了冰涼，大概……是眼淚。
居然讓一個女孩辛苦地笑，開心地流淚，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過分的人呢。
我不由幸福地心痛，低聲道，對不起，我會努力變聰明的。
為了讓你開心，我會變得很聰明很聰明，然後疼你，寵你，喜歡你，佔據你的世界把自己的世界也送給你。
我在心中低吟，手掌牢牢抓住另一個手心，再也不用害怕去松開。那個以一直牽著的理由，終于被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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