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開端是一個冷得令人意外的早晨。
整個校園都是嘶嘶的風,有葉子和沒葉子的樹一起顫抖,天上明暗交接,像要下雪一樣。
這樣寒冷的早晨,為了看到女孩裹在厚厚衣服里的笨拙模樣,我還是早早離開溫暖被窩,橫穿空無一人的校園,坐在了七樓的房間里。
不過到了房間,我才意識到女孩和夏貓夜會因為太冷賴在床上不起,所以房間里根本不能有人。醒悟太晚,我只好孤單嘆著氣。好在房間有暖氣,靜靜坐著也頗為舒坦。
在安靜的溫室里了許久的呆,漸漸快要睡著了,腦海里殘留著「平靜的世界還真是美好啊」的感嘆。
然後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我的安眠,也打破了我平靜的生活。
「阿木,不好了,你快來!」
女孩驚慌失措的帶著哭腔的聲音讓我驚慌地從椅子上跳起來。
「芊芊,你別著急,生什麼了?」各種怕的幻想一瞬間閃過腦海。
「夜貓……夜貓她昏倒了,我叫不醒……」
夏貓夜?昏倒又是怎麼回事?
我的寧靜的心被不安籠罩,驚慌的狀況也由女孩的聲音傳到了身體里。
「芊芊,你在哪,我馬上去。」
「我在房間外面,六樓和七樓中間的那里。」
就在幾步之外,我立刻沖出了房間,直接到了樓梯口。
六樓和七樓的平台那里,女孩半蹲在地上,一手拿電話,一手放在躺在地上的人身上。地上的細小身影,毫無疑問正是夏貓夜。
見到我從樓梯上面出現,女孩露出驚訝的表情,臉上克制的緊張和驚慌一瞬間釋放,委屈的好像個無助的孩子。
「阿木……夜貓她……」
「嗯,沒事的,芊芊。」我已經走到了台階下,伸手捏一下女孩的臉安慰她。然後蹲看夏貓夜,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楮緊緊閉著,對外界的騷動一無所知。
「喂,學妹,醒醒。」我推推她,不過一動不動。
「阿木,我做過了,沒有用。」女孩在旁邊低聲說。
我看著夏貓夜,有點不理解目前的狀況。
「芊芊,你知道她為什麼這樣了嗎?」
女孩搖搖頭︰「我到這里就看到她躺著了。」
我看看樓梯,再看看夏貓夜躺著的姿勢,只能得出她從樓梯上摔下的結論。
「打120吧,芊芊,你打過嗎?」
女孩愣了一下,低頭︰「對不起,我沒想到。」
我苦笑一下︰「沒關系,我來吧。」
女孩驚慌的反應倒是預料之中。電話打了一會兒,女孩一直緊緊盯著我。
「之前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很多人受傷,救護車都到那里去了……」把結果告訴女孩,看她露出失望和無助的表情,少女還躺在冰冷的地上,心默默收緊。
「那該怎麼辦?」女孩只能把所有的希望放在我身上,如果我搖頭,她大概真的就會著急地哭起來吧。
「我還有辦法,我的叔叔在醫院工作,我麻煩他開自己的車來吧。」
只是電話打去卻並沒有帶來希望,叔叔去了外地,他只能幫我跟醫院打聲招呼,卻不能來接我們。
把希望放在叔叔身上卻沒有成功,我不由也失去維持冷靜的力量,失望的表情大概顯露無疑,女孩甚至沒問我結果就泄氣沉沉低下了頭。
這樣的話,我怎麼以失去信心呢。
「芊芊,叔叔說不要太擔心,摔到頭部導致昏迷不一定就很嚴重。而且擔心也沒有用,現在必須快點送她去醫院。」
女孩看著我默默點點頭,隨即又猛地抬頭看我。
「阿木,你背她去好嗎?」
我看著女孩擔憂的神色,微笑起來︰「當然了。」
如果沒有別的辦法,這就是唯一的選擇,只要背到校門口然後叫出租車就以了。雖然這里距離校門口有點遠,但二十分鐘還是以到達的。
背上夏貓夜,意外听到她低低出了一絲聲音,然後歸于沉寂。夏貓夜比女孩瘦一些,背上更輕一點,不過背著個人下樓還是不容易,加上最近又有點感冒,渾身沒有什麼力氣,等下到一樓時整條腿都軟了。
「阿木,你沒事吧。」女孩注意到我的虛弱。
我搖搖頭,注意力放到寒風凌冽的校園,汗珠似乎立刻被寒風抹去了。
「芊芊,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來也以。」
女孩搖頭,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小臉已經凍得通紅。「我跟你一起吧。」
我扶好身後的少女,點點頭。
喂,背上躺著的小妞,你千萬不要有事,你要是敢出事,我就把你耳朵和尾巴上的毛一根根全拔下來。而且讓我的芊芊這麼擔心你,你不好好取笑她一番不是很惜嗎?
穿行在寒風里,路上還是幾乎沒有人,被謊亂和無助包圍,好像整個人的力氣漸漸失去。這樣背負著一個生命的路程,我是否有足夠的勇氣走到我想到達的地方呢?
胡思亂想的時候,眼前車燈一閃,一輛灰色的車停在我們眼前,車窗打開。
「林實,還有……秋芊,你們怎麼了?」
學生會前主席,陳余音。
意外之中,立刻想到了當前處境。
「陳會長,我們有事需要你的幫助。」
乘陳余音的車,20分鐘內到達了醫院,叔叔已經安排好了手續,夏貓夜立刻被送去檢查。
「陳會長,今天太謝謝你了。」焦急等著時,我才想起向陳余音道謝。
陳余音也有些出神,隨即笑著搖搖頭︰「沒什麼,不過我不是什麼會長了,現在一介平民。」
我歉意笑一下,隨即想到一件事︰「你怎麼會剛好出現在學校呢?」大四的話,應該出去實習了吧。
「我今天回學校有事,看到你們有點好奇,就過去了。不過這是怎麼回事,那個女生我記得是大一的校花吧?」
我點點頭︰「應該是從樓梯上摔下去了。」
陳余音「哦」了一聲,頓了頓又開口︰「她會太嚴重嗎?」
「不清楚,不過應該不會有大礙。」我如實回答。
我們短暫沉默著。
「那個,你有事吧,我們在這里就好,你以先回去的。」想了想,我說。
「呃,哦。我再等等吧,既然來了,不等到結果就回去,有點不安心。」
我點點頭,默默看著夏貓夜被帶走的方向,身旁的女孩一直沉默等待著。
等待了不多久,醫生出來,告知結果。一切正常,只等睡醒。
算是虛驚一場,我和女孩都長長舒一口氣,整個人好的不能再好了。一旁的陳余音也是這樣,想來對別人祝福的心,每個人都是一樣吧。
「阿木,你跟我過來一下。」正輕松的時候,女孩忽然嚴肅對我說。預感到會有事生,只好歉意看向陳余音。
「我過去一下,現在已經沒什麼事了,我們要等她睡醒再走,你不用管我們了。」
陳余音點點頭,算是跟我道別。
被女孩扯著走,中間路過夏貓夜睡著的病房,她現在還是平靜睡著,沒有很快會醒的樣子,看了她幾眼,又被女孩扯著走到樓梯的拐角。
「芊芊,怎麼了?」吸幾口氣後問女孩。
女孩轉過身站定,眼楮緊緊盯著我。
「你背小野貓了。」說了這樣一句話。
平靜的口氣,認真的表情,不過有著深深默契的我們怎麼會猜不到彼此要表達的意思呢?
「芊芊,你不會是準備過河拆橋吧。」
「阿木,你背小野貓了。」
完了,理解也沒用,根本不準備听我說話。
「嗯,我背了。」所以我點頭承認這個事實。
「很開心對不對?」
……
這個問題沒辦法承認,因為當時根本來不及有其它想法,不過事後想想,背著女生的感覺肯定不壞就是了。
「你還很擔心她是不是?」
我依舊不否認,不過某人比我更擔心吧,都快哭著喊媽媽了。不過這話還是不能說。
「你還模她**了。」
……
「等一下,這個我必須解釋一下……」下樓的時候為了防止她掉下來我只能這麼做,所以……
「你第一次背我的時候都沒有!」
女孩的小臉因為不甘而微紅,鼓著嘴吃醋的模樣還真是不錯。
「芊芊啊……」
「阿木,你是不是對小野貓日久生情了?」
女孩問出最後一個問題,大大的眼楮近在咫尺的盯著我,以此讓我感受她的強大情緒。
我躲開女孩的目光,目光在樓梯上一瞥,四下無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輕巧掠過女孩身後,再實實拍一下。
女孩一愣,慌忙雙手護住**,後退貼緊牆壁。
「阿木,你……你做什麼?」小臉通紅,話語不清。
「這樣就以了吧。」我含笑注視受驚的女孩。
女孩側著腦袋︰「……我才不會這麼輕易原諒你。」
「既然如此……」我看著女孩,再迅速出手,一左一右分別扯住了女孩的兩邊臉頰,「這樣總以了吧。」
女孩猝不及防,小臉被捏住逃不開,立刻喊疼︰「阿木,放手……」
「是我想听的不是這個。」認真地繼續捏著。
「呀,疼!……好了,我鬧著玩的,不跟你生氣好不好?」
「嗯,好呀。」
我松開手,微笑起來,女孩立刻恢復怒火表情。不過這個怒火還是慢慢消去,還回了平靜笑顏。
「一個月不見,你們兩個開始來醫院秀恩愛了嗎?」平靜舒緩的聲調響起,我和女孩驚慌轉身,空空的樓梯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影。而且——是熟人。
「雲雀!」女孩驚訝喊出。
「怎麼了,就算被我捉奸在床,也不用這麼驚訝吧。」雲飛雀淡淡一笑。
「那個,學姐,你怎麼會在這里?」
「你叫我什麼?」雲飛雀眯起眼看我。
「……南南學姐……」
學姐大人滿意一笑︰「我在醫院,洗手間的路上看到眼熟的人,然後就過來了。」
說得很輕巧,所以大概剛來多久沒看到不該看的吧……
「雲雀,你生病了?」女孩問,不過是一臉期待的表情。
「小丫頭,要讓你失望了,比感冒還輕。」
女孩嘟起嘴。
這時我才注意到,雲飛雀的左臂手腕處露出了纏著的繃帶。
「學姐,你的胳膊……」
「都說了該稱呼吧。」雲飛雀笑,然後看看自己的胳膊,「胳膊沒有大問題,之前在路上遇到了車禍,雖然避開了,不過胳膊擦了一下。」
雲飛雀說得雲淡風輕,卻讓我和女孩立刻變了心情。
「只有胳膊擦傷了嗎?」
「為什麼會遇到這種事呢?」
我和女孩同時問。
雲飛雀稍稍愣,還是安然自若的笑︰「當時天很黑,路又很窄,對面的車迎面沖來,我就掉下了旁邊的懸崖,不過還是抓著石頭好好落地了。這點小事,只有胳膊擦傷就夠了吧。」
小事……我的腦海里浮現出的場景稱不上是小事,被一輛車撞上還掉下懸崖,怎麼想都覺得死亡近在咫尺。
「那輛車呢?後來怎麼了?」
「那輛車,嚇得逃跑了吧,我上去的時候影子都沒有了。」
我一愣︰「那報警了嗎?」
「遇到這種事我喜歡自己解決,這樣才簡單。」雲飛雀笑著攥緊手指,「不過因為沒看到車牌號,找也找不到。我也沒有很嚴重,過去就好了。」
雲飛雀的平靜和輕描淡寫抹去我和女孩的擔心,我們只好不再詢問。
「話說回來,你們怎麼來醫院了,秀恩愛的話未免太有情調了。」雲飛雀又問道我們。
這才想起夏貓夜,便簡單向雲飛雀解釋了一下。
听完,雲飛雀的表情變了一下,好像在沉思什麼。
「陳余音還在嗎?」然後問我。
我有些意外,搖搖頭︰「不知道,之前還在這里。」
雲飛雀表情深了一分︰「病房在哪,我去看看。」很平靜的口氣,不過我听出了其中的不安。
三人到了病房,夏貓夜還靜靜躺在那里,膚色近乎和被子一樣白,還是最初見到的那個不健康的樣子。不過病房里不止她一個,陳余音靜靜坐在床頭,看著熟睡的少女,臉上是遙遠的神色,好像懷念著什麼東西一般。
听到我們的腳步,陳余音抬起頭,看到我們時愣了一下,表情變得不自然起來。
「巧啊,陳會長,好久不見。」雲飛雀開口,語調有些奇怪,隱隱含著刺。
陳余音站起,臉上卻是勉強的笑︰「雲雀,你怎麼也來了?」
「你都在這里,我來還有什麼奇怪的嗎?」雲飛雀反詰,口氣愈不尋常了。
「說的也是。」陳余音像是落寞的笑了一下,低下頭一會兒,最後抬頭轉向我,「林實,我還有事,先走了。」
「……嗯,今天的事謝謝你。」
目送陳余音遠去,我滿腦只剩下迷茫。
「阿實,你不用想了,我跟他的淵源,你是猜不出來的。」
雲飛雀又笑得平靜起來,然後走向床頭,看著對周圍一無所知的夏貓夜。
「咪mi,醒醒。」伸手揪夏貓夜的耳朵。
「喂,學姐,你干嘛?」我驚詫問。
「喊醒她呀,咪mi的狀況我是再清楚不過,從小不知道摔暈過多少次,不會有事的。」
我只好轉身看女孩,想表一下感慨,卻看到女孩的眼楮放著光。
「很好玩的樣子!」
然後撲到床上揉夏貓夜的臉。
我……
不一會兒,憐的少女喊著疼,被兩個惡魔折騰醒了,大大的眼楮傳達出憤怒,看起來倒是真的安然無恙。
隨之三個女生就在病房里吵鬧起來,久違的景象,所以我在一旁懷著懷念的心情默默看著。不過吵鬧地太過分,被趕來的護士姐姐從病房里轟了出去。
我們只好在寒風中往學校走。
「阿實,你該怎麼辦呢?」
葉子落盡的林蔭道上,女孩和夏貓夜在前面打鬧,我和雲飛雀走在後面,她忽然說。
我把視線從前面收回,看到雲飛雀神秘的笑,問︰「什麼意思?」
「你身邊的女生一個個都遇到了意外,要是生在小丫頭身上,你該怎麼辦呢?」雲飛雀靜靜陳述。
說著我想著的事。
是啊,我該怎麼辦呢?
如果真的生我想象不到的怕事情,我能做些什麼呢?
我僅有的微不足道的力量,是否以保護那個弱不禁風的女孩一直平安快呢?
「如果真的生,那我就對神明撒嬌,讓它幫我。」
這是一個冷得令人不安的早晨,我所不知道的未來讓我產生了一絲恐慌。這天中午,我收到了陳余音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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