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後的一個月里,姝才人獨領風騷,佔盡聖寵,進宮短短一個月,便由才人連晉兩等為婉儀,如此隆寵,便是當日盛寵的趙芷汀、顧清影和舜華三人都不及。這一個月里,奕詡除了每日仍舊到含章殿里陪舜華用膳說話,便沒有召幸過其他妃嬪,日日寵幸姝婉儀。
奕詡對姝婉儀葉嫵的這份獨寵,無疑給她招來了後宮眾妃嬪的嫉妒和憤恨,他似乎並不在乎其他妃嬪的態度,他只是隨心所欲地寵愛著自己想寵愛的人,毫不在意自己的這份過于濃烈的寵愛會給姝婉儀招來什麼樣的禍根。
自古君恩如流水,紅顏彈指老,未老恩先斷。舜華也不知奕詡是當真如此喜愛這名姝婉儀,還是只不過由著性子寵愛正當韶華的如花美眷。若是日後美人年老色衰,君恩斷絕,除非已爬上了高位,站穩了腳跟,否則這一身的怨氣,她又當如何自處?
東宮太後對奕詡獨寵姝婉儀此舉極為不滿,數次到未央宮中斥責奕詡不應過于寵愛一名妃嬪。倒是皇後,罕見地並未表態,按說皇後應是這未央宮中最善妒及最沉不住氣的,且那名姝婉儀又是那樣絕美的容貌和凌厲的性子,可她偏生就忍住了。
在皇太後數次語重心長的勸阻和干預下,奕詡終于不再專寵姝婉儀,繼而雨露均沾,許久無寵的韋美人、曾婉儀、余良人等妃嬪反倒有幸得蒙聖恩,當然聖寵最多的仍是那凌霄閣的姝婉儀。
而那名姝婉儀因著自小在宮外長大,十分喜愛民間的雜耍玩意兒,皮影戲、木偶戲、吐火吞刀、變戲法,只要她想看的想玩的,奕詡通通滿足她,從未有過拒絕,可謂是予取予求,掏心挖肺。這份恩寵委實是讓後宮眾妃嬪皆黯然失色。
轉眼舜華有孕已近七個月了,肚子高高的隆起,身子笨重了許多。太醫囑咐舜華不能日日皆待在屋里,需要適當地出去走走,有益于日後的生產。如今月份大了,舜華出行更加的謹慎,少不了七八個人在旁侍候著。
這日舜華甫一出門,便見外面宮人內監們面含喜色,疾走奔忙,不禁有些好奇地向沈姑姑問道︰「外頭怎麼如此熱鬧?可是有何喜事?」
沈姑姑一壁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舜華,一壁垂首恭敬道︰「容華您不知道,陛下特意為姝婉儀召了個在民間十分有名氣的戲班子進宮,如今正在平樂館里演散曲百戲呢。」
「平樂館里演戲,怎地連帶著含章殿外的宮人都這樣高興?」
「據說陛下特別開恩,準許這些宮人內監們進去看戲。」
這邊廂沈姑姑正給舜華解釋呢,奕詡身邊的黃門令秦中貴便笑著上門了,福身向舜華恭敬地行禮後,平聲道︰「陛下現下正在平樂觀里讓戲班子演散曲百戲,叫容華您也去看個新鮮。」
「這散曲百戲本宮確實也想看看。」舜華向秦忱笑笑,「勞煩秦中貴引路。」
此時平樂館人聲鼎沸,宮人們滿滿當當地站在後面,各個伸著腦袋、交頭接耳,難掩興奮之情。
舜華在眾人的簇擁下緩步走向離戲台最近的上座,奕詡、皇後、姝婉儀及一干妃嬪皆已就坐了。
見舜華到了,奕詡眉眼間含著難得的溫柔情意,看向她輕聲道︰「裴卿來了。」
這一聲輕喚立即為舜華引來了眾人各異的眼光,舜華垂下眼簾,依言扶著肚子緩緩走至奕詡身側,在他的示意下坐到了他的右首位置。其實按品秩舜華是不能坐在奕詡的右首第一位,她上面還有趙夫人、陸婕妤和顧娙娥三位品秩高過她的妃嬪,但如今她懷有龍裔,身份自然又與別的妃嬪不一樣,奕詡便是逾禮要讓她坐在自己身側,旁人也說不得什麼。
舜華落座後,台上梆子聲響起,月琴應之,忽緊忽慢,一名佩帶赤金刀,用紅綢束發的中年男子率先上了戲台,他對著台下眾人唱了幾句,隨後跟著上了一位打扮成白虎狀的人,一出來便來勢洶洶地撲向方才登台的男子,一時間人虎相搏,場面十分精彩,這戲台子上演的正是《東海黃公》這一出戲。
眾人正看得聚精會神,那坐在舜華右後側的姝婉儀卻忽然輕輕起身離席,舜華眼角正好瞥到她離去的一方衣袂,暗自蹙眉,這姝婉儀不是很喜歡看民間戲曲麼,怎麼此時台上打斗正酣,正在精彩之處,她反倒拂袖離席了呢?
正疑惑呢,台上的一人一虎已分出了勝負,男子將白虎踩在腳下,舉刀祝禱,台下爆發出一陣叫好聲。
男子攜著白虎退場,梆子聲漸希,月琴聲陡然清明,卻听一把動人心弦的嗓子自台前響起,婉轉而唱︰
「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
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一曲《上邪》唱得柔腸欲斷,蕩氣回腸,攝人心魄,听得眾人如痴如醉,奕詡面上神色亦是少有的入迷。
雖然唱戲的女子未曾在前台露真容,但舜華總算明白這姝婉儀的來歷了,想必便是那伶人無疑。今日居然趁著平樂館中演散曲百戲,自己悄悄的唱上這麼一曲兒,引得奕詡神往之。這姝婉儀委實膽大,也著實太會邀寵,難怪奕詡被迷得神魂顛倒,即便同身為女子,舜華也不得不被她這清妙的歌聲和手段所折服。
就在館內所有人皆沉醉于這動人心扉的歌聲時,忽然听得一名侍婢驚呼︰「婉儀您怎麼了?」
眾人紛紛轉頭看向那名侍婢,這才發現姝婉儀居然不在座上,一時間神色各異。而出事之人卻是那曾婉儀,只見她一手撫著心口,一手執錦帕捂嘴,表情十分難受。
皇後忙問道︰「這是怎麼了?」
那名侍婢一臉驚惶地答道︰「回皇後娘娘的話,方才婉儀看戲時用了些五福餅,不知怎麼的,就難受了。」
有妃嬪低聲道︰「莫不是那餅有毒?」
奕詡面色一沉,冷聲命道︰「快傳太醫。」
台上的樂曲歌聲皆停了下來,台下的眾人亦是一臉緊張,平樂館內的氛圍一時有些凝重。
太醫丞鄧安鄧太醫匆匆趕到,見過皇帝與皇後,便立即為曾婉儀懸絲診脈。或是因為平樂館內人太多,抑或他趕來時太過匆忙,在診脈時,鄧太醫的手不斷地輕微顫抖,診了許久方收手斂容跪下,恭聲道︰「啟稟陛下,曾婉儀的脈象乃是滑脈。」
「滑脈?」奕詡眉頭一皺。
韋美人一臉擔憂,柔聲問道︰「曾婉儀可是中毒了?」
舜華此時也覺得有些疑惑,誰會下毒謀害曾婉儀呢?抬眸掃了一眼在場的妃嬪,只見姝婉儀也不知何時回來了,正神色淡然地看著眼前的狀況。
那鄧太醫又稽首道︰「滑脈乃是氣血充實之脈象,亦是婦人氣血旺盛養胎之相。」
聞言眾人皆是一愣,皇後則一反常態,一臉喜色地追問︰「鄧太醫的意思,可是曾婉儀有喜了?」
鄧太醫恭敬回道︰「回稟皇後,微臣只是照脈象直言,至于是否真的有孕,還得看結合曾婉儀的彤史方能下決斷。」
此言一出,眾人心里都一片明了,這曾婉儀想必也有孕了!
她聖寵向來不多,沒成想竟也搶在趙夫人,顧娙娥等得寵許久、恩寵頗多的妃嬪前有了身孕。眾妃嬪皆對其既羨又恨,面上卻仍是笑盈盈的,後宮中的女人便是如此,個個練就一副逢場作戲的好本領,心里恨得咬牙,巴不得你死,表面上卻仍能裝出一副姐妹情深,為之欣喜的模樣。
奕詡龍顏大悅,登基四年都沒有子嗣,如今一年不到,宮中再次傳出喜訊,這如何能不讓他喜不自勝。
皇後亦是一臉笑意,倒像是真的為曾婉儀開心,其他妃嬪亦或真或假地在旁恭祝著。
曾婉儀則噙了一抹羞澀笑意,雙目含情地看向奕詡,奕詡見狀向前一步,輕輕地攬過她的玉臂削肩,動作極為溫柔寵溺。曾婉儀極少得奕詡如此愛護,此時不免桃腮滿暈,一副又嬌又羞的模樣,甚是惹人憐愛。這一連串的舉動,自然又招來了幾記看似關切卻隱含妒意的目光。
校對完彤史,果真在一個半月前,也就是皇太後出面勸阻奕詡不宜獨寵姝婉儀後不久,奕詡宿在了曾婉儀的扶緣閣,這才懷上的龍裔。
奕詡心情極好,朗聲道︰「好!朕還記得早前裴容華有孕時,婉儀說要借點容華的喜氣,如今果然如願,實在是極好!」
皇後亦含笑附和︰「如今這未央宮中,便有兩位有孕的妃嬪了,來日里必定會有更多的妃嬪沾染喜氣,懷上皇嗣,屆時宮中便有許多皇子公主,想來定然十分熱鬧。」
這一席話說得極為熨帖,奕詡愈發歡喜,不免贊道︰「宮中喜事多,亦少不了皇後治理六宮的功勞。」復又向秦忱命道,「傳朕的旨意,曉諭六宮,曾婉儀溫婉淑德、克嫻內則,著晉為美人。」
眾人皆祝道︰「恭賀曾美人晉封之喜!」
舜華隨之恭祝,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帝後及眾妃嬪,微微垂眸,心中卻感到一絲異樣。
作者有話要說︰愚蠢的作者才發現原來烏龜精神。妹子已經投了4個地雷了,o(n_n)o謝謝~~
存稿君日益單薄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