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華聞言放下手中修剪枝葉的交股屈環青銅剪,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窗欞前含苞待放的芍藥,微微勾起唇角,「精心養了這麼久的花,終于要開了。」
墨染垂下眼簾,低聲問道︰「娙娥要過去看看嗎?」
舜華含笑搖了搖頭︰「不著急,等會兒會有消息的。」
果然,不久後九華殿內再次傳出消息,毓婕妤生產困難。奕詡下令,叫了太醫局數位太醫前去九華殿診治。
舜華這才莞爾一笑,「走吧,去看看去。」
到了九華殿,只見奕詡和皇太後皆面色焦急地在殿內侯著,而趙夫人以及陸婕妤等人也在,皆是一臉擔憂之色。奕詡根本沒有在意舜華的出現,他現在所有的心思都在里面生產的毓婕妤身上。
太醫們進進出出,皆神色嚴肅,面上一片凝重。整個九華殿內,氣氛十分壓抑。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內殿里傳出一聲尖叫,片刻後,自內殿奔出一名掌事姑姑模樣的宮人,慌張地跪倒在奕詡腳下。
「陛、陛下……」
奕詡注視著她,略帶緊張地問道︰「怎麼回事,毓婕妤生了嗎?」
那人滿臉慌張,結結巴巴道︰「皇子、皇子……」
奕詡听到皇子二子,喜不自勝,不待她說完,便擊節笑道︰「好!好!」
皇太後亦是一臉欣慰,撫著心口連聲道︰「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趙夫人的眼底不著痕跡地閃過一絲嫉恨,轉瞬又變成了欣喜。
殿中眾人無論是否真的歡喜,此時皆面露喜色。
卻听見一聲帶著哭音的低呼,「陛下——」那名掌事姑姑拖長了尾音哭道,「皇子死了。」
此言一出,殿上眾人的神色均是一變。
奕詡的高興勁兒還沒過去,就陡然听見這樣一個消息,臉色登時變得極為難看,雙手緊攥成拳,捏得「咯咯」作響,憤怒的聲音中隱隱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你說什麼?」
掌事姑姑顯然也沒有料到會生這樣的變故,本是天大的喜事,好端端地怎麼會突然變成如今這樣,一想到皇子的模樣,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正了正心神方道︰「回稟陛下,皇子自出世便沒有氣息,且、且……」她支支吾吾,始終說不清楚。
皇太後受不得這麼大的刺激,當場暈厥。殿內立刻又是一陣手忙腳亂,將皇太後安頓到偏殿,奕詡又命了太醫診治。一切妥當後,奕詡才黑著臉,看向主診的齊太醫,怒道︰「究竟怎麼回事!齊太醫,你們怎麼替毓婕妤診的脈!」
齊太醫此時也是一臉惶恐,跪地稽首,身子抖,半晌方抬頭道︰「這、這個微臣也不知道,微臣也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情況,毓婕妤自前兩天便脈象不安,但卻遲遲沒有生產之象,今日突然動,怎知……」他的神色變得十分復雜,半是疑惑半是驚恐。
奕詡怒不遏,喝道︰「怎知什麼!你們這群廢物!連毓婕妤月復中孩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朝廷養你們何用!」
齊太醫連忙垂下頭去,「微臣知罪。」
奕詡強壓住怒火,「皇子呢,抱來給朕看看!無論是死是活,朕都要看看!」他的話語到最末,竟帶著不抑制的傷痛。
舜華神色不變,心頭有一絲快慰閃過,奕詡的痛苦竟讓她感到欣慰。她也不知自己何時變得如此惡毒了,雖然她本就不是一個好人,從入宮便沒安好心,但也不至于如此狠心。如今,在後宮中浸yin久了,她的心不知不覺變得更加陰暗狠毒,別人的殘忍也鑄就了自己的冷酷。後宮中的女人想來都是這樣一步步走來的吧,便是本無甚心機的天真女子,只要入了後宮,便無法再保留初心,因為你不對別人殘忍,那麼別人便會對你殘忍。自入宮起,便沒有好人與壞人的區別了,唯一有的,只是勝利者和失敗者。
九華殿內,齊太醫面露為難之色,小心翼翼地斟酌道︰「陛下……陛下還是不看的好。」
奕詡赫然瞪大了眼楮,厲聲道︰「混賬!」
立即有人進去內殿傳話,片刻之後,一名接生的穩婆抱著襁褓自殿內出來,她的面色慘白,走路都似乎在打著顫,緩緩行至奕詡身前,咬咬牙,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方將襁褓呈至奕詡眼前,輕輕揭開蓋著的小被子。
奕詡只低眸看了一眼,頓時大驚失色,眸中除了震驚,更多的是驚恐。他強自鎮定,頓了頓,方大聲斥道︰「怎麼會這樣!究竟是怎麼回事!」
穩婆立即跪下,哭求道︰「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求陛下恕罪。」
殿中其他人皆不明所以,面面相覷,一臉的驚疑與猜測。
以奕詡的神情看來,恐怕不僅僅是死胎這麼簡單。
舜華低下頭,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雙手,復仇的快慰伴隨著刻骨的傷痛。雖然成功報復了顧清影,但是予沐也不會再回來了,自己的手上終究也沾上了命債。冤冤相報,她沒有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顧清影是罪有應得,這一切都是她自食惡果!而在這場隱秘的殘酷斗爭中,唯一憐的,只是這兩個無辜的孩子。
毓婕妤在孕中仍不忘細心打理自己的儀容,奕詡日日來九華殿看她,她又怎麼能以頹容相見呢?那日在趙夫人的永延殿內,舜華便是注意到她那頭抹了蘭花膏沫,光滑如綢的青絲。
顧清影向來自恃清高,與宮中一般妃嬪不同,她自然不會用眾人都在用的桂花膏沫。她別具匠心地特命九華殿內的宮人日日采摘新鮮建蘭制成抹的膏沫,取其獨特的淡淡幽香,以顯示自己的出塵之氣,這正是如此,方給了舜華報復的機會。
建蘭香味淡薄,當日顧清影周身一股蘭花的幽香,想來用量不少。而建蘭的花期並不長,宮中數量也不多,若是要保證在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有建蘭膏沫用,惟有日日不斷采摘,制成膏沫備用才行。
就是因為想通了這一點,舜華方命墨染每日趁著天黑,將女子抹面用的鉛粉抹于醉芳亭的蘭花上,第二日九華殿的宮人將涂有鉛粉的蘭花采摘下來,用心地制成抹膏沫。因鉛粉已混在花瓣中被制成了膏沫,無色無味,便是小心謹慎如顧清影,也未能察覺出來。
只要有孕,太醫便會特意囑咐,不再用鉛粉抹面,因為會對月復中胎兒造成極大影響。孕婦對鉛粉極其敏感,稍有不慎,便引起早產、畸胎甚至死胎。因此,鉛粉是孕婦不接觸的物品之一。
而顧清影日日用含了大量鉛粉的蘭花膏沫抹頭,長達數月,日積月累,鉛粉浸入頭皮,逐漸蠶食著她月復中孩子的生命。全身無力,夜晚驚夢等也都是鉛中毒的征兆,但因其與孕期內的某些癥狀相似,若非知道孕婦有大量接觸鉛粉,實在是很難辨別。
也不知她得知自己的孩子死在了自己肚子里時,是什麼樣的心情?或是當她看見已經死去的皇子的尸身時,有沒有恐懼不安,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作孽,而受到的報應?
征元六年四月十八,毓婕妤顧氏懷胎十月,生下了一個死嬰,陛下雷霆震怒,不僅當場下旨將主診太醫,太醫令齊闡齊太醫革職,更以顧氏不詳為由,褫奪其封號,象征著孕育生養的「毓」字。自此,奕詡不再踏足九華殿,而剛剛生產完,又遭受失子打擊的顧婕妤屢傳情緒崩潰,他都不曾前去看過一眼。
奕詡更是下旨,禁止宮中任何人談論關于顧婕妤以及胎死月復中的皇子一事,違者杖斃。而當日為顧婕妤接生的一干穩婆,統統被秘密處死,就連當日在九華殿內近身伺候的一眾宮人內監,也都被奕詡以照顧婕妤不周為由,全部處死。
雖他已下令禁止談論此事,但朝中以及民間,仍是有許多風言風語,說是正因為奕詡禁錮中宮,令後宮顛倒尊卑,有違倫理綱常,以致生如此災禍,唯一的皇子竟胎死月復中!
皇太後被此事一激,急火攻心,竟一病不起。
一時之間,宮中愁雲慘淡,陛下接二連三的失子,要說當中沒有蹊蹺,那才奇怪。不過究竟是為何緣故,卻沒人說得清。其中種種猜測,尤以皇後被禁足,中宮不穩的猜測為最多。
在顧婕妤生產後十日,奕詡終于解了皇後的禁足,並還其鳳印,復治理六宮之權。
當日,自再次痛失皇子後,奕詡第一次踏足含章殿。
他清瘦不少,似乎一夜之間便蒼老了許多,眼下一片烏青,眸中滿是滄桑哀痛。
舜華忙迎上去,恭敬地行禮,「妾身參見陛下,恭請陛下金安。」
奕詡微微垂眸,看向舜華,長嘆口氣,聲音嘶啞,「華兒,你說這一切是不是都是報應?」
舜華一怔,不明白奕詡為何會這樣說,只柔聲勸慰道︰「陛下請節哀,您正當盛年,很快便會再有皇子的。」
奕詡卻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肩膀,眼中閃過一絲凶狠,沉聲問道︰「你老實告訴朕,見到顧氏失了孩子,你心中是不是很暢快?」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君怎麼感覺越寫越感覺男主不是個東西啊摔!
另外存稿中的現言新坑,本文完結後開始連載。
關于雙向暗戀的故事,有甜蜜有酸澀有狗血!用料極足!妹子們也看現言的話不妨來一收藏試試,不會後悔的喲~~作者君以人品保證!咦,人品是個什麼東西?
《其實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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