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公主離世一年後,裴婕妤再次有孕,是目前宮中唯一一名誕下皇嗣且兩次懷孕的妃嬪,又被奕詡晉為婕妤,這自然在宮中引起了莫大的震蕩。
奕詡心中自然極為欣喜,但欣喜之余更多的是謹慎與小心,之前的種種事情都是教訓,絕不再次生,他數次叮囑太醫局、少府內,要時時注意裴婕妤及姝娙娥兩位有孕妃嬪的身體狀況以及飲食情況,稍有異樣便要立即向他稟報。
不僅如此,因為裴婕妤畏熱,他便賞了極為難得的冰晶玉盤給裴婕妤,又特意命人每日送去數塊冰塊置于含章殿內,以降低殿內暑氣。姝娙娥愛嬌,他這樣為裴婕妤著想,自然不能厚此薄彼,薄待了她。奕詡又派人特意搜羅了民間的許多新奇玩意,日日換著花樣送去昭陽殿逗姝娙娥開心。
陛下對待裴婕妤和姝娙娥如此用心良苦,其他沒有身孕的妃嬪心中難免嫉妒,眾人面上雖然都是一片恭賀,私底下的態度卻皆不相通。
皇後對此事似乎非常淡然,只命了白蘭送了賀禮過去含章殿,自己卻並未前去看望,或許是因為之前被牽連進曾美人假孕借機謀害裴婕妤一事的緣故,如今她獨善其身,以免再受牽連。
趙夫人則表現得十分欣喜,數次親自到含章殿內看望裴婕妤,並送了許多賀禮,又處處囑咐含章殿內的宮人內監用心伺候裴婕妤。在旁人看來,趙夫人對待裴婕妤謂是用心。趙夫人向來為人溫柔和善,對宮中其他的姐妹亦都十分照拂,因此她的舉動自然又贏來了宮中眾人一片溢美之詞。
韋美人、馮婉儀、月才人等皆親自攜了賀禮登門看望,表現得十分謹慎恭敬。
而許久未曾露面,一直在長宮內養生的皇太後得知此事後,亦盛贊裴婕妤乃是福澤深厚之人,並譴尹嬤嬤送了許多珍貴的賀禮去含章殿,其中更包括有一串皇太後自己極為喜歡的雕有石榴花紋樣,象征著多子多福的碧璽水串。皇太後對姝娙娥這胎及裴婕妤這胎截然不同的態度,令宮中風向再次生微妙的轉變。
因為連著兩位嬪妃有孕,皆獲晉封,若是接連舉行兩次冊封儀,委實浪費人力物力,奕詡便將姝娙娥原定于月底的冊封儀改至八月初二,與舜華封婕妤的冊封儀同時舉行。雖然是陛下的旨意,且只是為了方便而已,但以姝娙娥的性子,自己的冊封儀因為裴婕妤而改動,自然對此大為光火。據說在陛下面前使了好久的小性子,奕詡哄了許久,又命人準備了好多新奇玩意給她,方才作罷。
含章殿內。
尚衣局周奉御滿臉堆笑,吩咐身後的宮人將制好的新衣呈上,諂媚道︰「裴婕妤,您之前送來尚衣局的料子,奴婢們都連夜趕出來了,您看一下還滿意?」
舜華看了一眼,命繁枝接下,頷首道︰「周奉御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這些都是奴婢應該做的。」周奉御連忙躬身,畢恭畢敬道,「這里是下月初行冊封儀時,婕妤宮服的板子,您看一下顏色和紋樣都還喜歡嗎?如果喜歡的話,奴婢就吩咐下面的人開始裁制了,時間有些緊,恐怕也要連夜趕工方來得及。」
舜華微微不解,「冊封儀上穿的宮服紋樣,不都是定好的嗎?」
周奉御陪著笑臉道︰「回婕妤的話,雖說是定好了基本的制式以及繡哪幾品紋樣,但顏色和紋樣的勾連還是以由婕妤您決定的。」
上次封娙娥時,她的宮服是由尚衣局制好了直接送過來的,這次卻讓自己挑選,舜華心中明白,這是周奉御為了討好自己方才這樣做的,恐怕是因為之前為了姝娙娥怠慢了自己,擔心自己記仇為難吧。
她仔細看了看板子,上面婕妤制式的紋樣雖只有固定的幾種,但走線勾紋的線路不同,確實是顯出了不同的樣子。舜華思忖了一番,方含笑道︰「周奉御便按最普通規矩的來吧。」
她對這些紋樣不是十分了解,若是選得不好,在冊封儀上失了禮數,是為不妥,想來還是謹慎些比較好。
周奉御見舜華不領情,臉上訕訕的,堆起笑容來,「奴婢知道了,做好了便盡快送來給婕妤您過目,若有哪里不滿意或是不合身,好再進行改動。」
舜華頷首︰「那便有勞周奉御了。」
待尚衣局周奉御一行人退下後。
墨染一壁整理著周奉御親自送來的數件深衣,一壁撇嘴道︰「宮中這些人就是趨炎附勢得緊!之前去催了數次,都未把婕妤的新衣裳制好,如今婕妤一有身孕,兩日內便將所有的衣裳都趕制好了,甚至連宮服的樣子都拿來讓婕妤您挑選,委實是轉變得太快了!」
舜華不以為意,淡淡道︰「這便是宮中的法則,見低踩,見高拜,眾人皆是如此,本宮在掖庭內便看得很清楚了,都這麼久了,你還沒看清這些人嘴臉麼?」
墨染杏眼一轉,鄭重道︰「回婕妤,奴婢早看清了,只是還是忍不住想要罵她們幾句!」
舜華不由失笑,「就你這 脾氣,一點也不拐彎的,本宮說了你這麼多次,也沒見你改改,當心得罪了人,被人家使絆子!」
「奴婢才不擔心呢,如今婕妤您懷有皇嗣,那些人巴結奴婢還來不及,誰還敢給奴婢使絆子!」
舜華驀然斂了面上笑意,正色道︰「你不要得意,雖然本宮如今得勢,但你們出去外面,更要謹言慎行,必不落了旁人口舌,說本宮恃寵而驕,連帶著含章殿的宮人都沒了規矩!」
墨染點點頭,亦斂容答道︰「奴婢知道的,奴婢也就在婕妤您面前說說,在外人面前,奴婢不會這樣。且她們巴結她們的,奴婢才不願理會呢。」
「本宮也就擔心你這個丫頭,繁枝她們比你謹慎多了,從不讓本宮擔心。」她說著看向一旁侍立著的繁枝,含了笑,和熙問道,「之前本宮曾許諾你,今年秋季便放你出宮,如今算算也快了,你想好日後的打算了嗎?」
繁枝聞言連忙跪下,恭聲道︰「奴婢還沒有打算,也不想走,還請婕妤留下奴婢。」
舜華笑著搖搖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織錦荷包,塞到繁枝手里,「傻丫頭,本宮知道你一直都想出宮,你還年輕,能早些出去是最好的。離出宮之期還有一段時間,你以好好打算一下,出去以後要做什麼。你服侍本宮這麼久了,一直都盡心盡力的。本宮之前被貶至掖庭時,被人投毒謀害,也都是有你在奔波跑動,請來了傅太醫等人,本宮方才沒事的,這些本宮都念著的。這里是本宮的一點心意,你且先收著,等到真的出宮時,本宮再給你配一副嫁妝。」
繁枝見舜華塞荷包給自己,便忍不住哭了,听完舜華的話,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流,哽咽道︰「奴婢沒什麼能力,做事也笨手笨腳的,這三年虧得婕妤您不嫌棄,未曾責罵過奴婢,一直都待奴婢這樣好。」她抬起手來拭了拭眼淚,懇切道,「奴婢不敢騙您,奴婢確實也曾想過出宮,但婕妤您如今剛剛有孕,身邊少不了人伺候,若是奴婢走了,又得提其他人上來貼身伺候,奴婢實在是不放心,還請婕妤多留奴婢兩年,待婕妤您平安誕下皇嗣,一切安好之後,奴婢也才能放心離宮。」
舜華見她說得誠懇,不免也動了容,連忙起身扶起她,「好了,快起來了,本宮都明白的,那你便再多留兩年吧。日後出宮時,若是本宮有能力,一定給你配個好人家。」
繁枝圓圓的臉蛋登時一紅,神色忸怩道︰「奴婢多謝婕妤。」
未央宮,椒房殿。
白蘭將熬好的湯藥呈至皇後面前,小心翼翼道︰「皇後娘娘,該喝藥了。」
皇後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藥碗,淡淡道︰「本宮不需要了。」
白蘭嘆了口氣,斟酌了許久,方徐徐勸道︰「奴婢求求您不要再這樣了,這藥有多難得娘娘您也知道,大長公主費了這麼大的勁方才湊齊了聖醫要的那些藥材,也是希望娘娘您能成功誕下嫡子,娘娘您不能辜負大長公主的心意啊。」
皇後臉上的神色絲毫未變,仍是一片淡然,「本宮喝了藥又如何,不說這藥管不管用,便是管用,陛下已經數月未曾來過椒房殿了,喝了也是白喝,毫無用處。」
她在椒房殿內被關了長達八個月,這八個月里,奕詡從未踏足過椒房殿,他沒有來看她,他甚至沒有過問她。當他在那些女人的面前,將她的驕傲與尊嚴踐踏到了塵土之下,將她禁錮在這座金雕玉砌的宮殿內,仍由她暗無天日、絕望等待時。她便明白是自己錯了,錯的是愛上了他。因為愛他,她才會如此痛恨那些女人,恨她們搶走了自己的夫君,恨她們懷上了自己夫君的孩子,恨到想讓她們全都去死,恨到下手謀害一個未出世的孩子。是沒了這個女人,總會有下個女人,沒有了一個孩子,還會有其他孩子,他本來就不是自己的夫君,他是一國之君,他要的是這天下,要的是各色美人,而不是一顆真心。
是她痴心妄想,是她太過天真,是她錯得離譜。如今她終于想明白了,哀莫大于心死,奕詡來或不來,于她而言,再不如從前那般重要,便是想要個孩子,也只是為了母親以及徐氏一族。
白蘭見徐貞看著藥碗,有些失神,以為她是在擔心懷孕一事,不由輕聲勸慰道︰「雖說陛下這些日子沒來,但始終都會再來的。聖醫說了,此藥能徹底改善娘娘您如今的體質,只要慢慢調理,相信娘娘遲早能懷上孩子。」
皇後眸光一黯,聲音低沉,「你不要來寬慰本宮,本宮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母親幾經周折方找到了那名久負盛名、行蹤不定的婦嬰聖手,那名聖醫給她診脈之後,便說她的脈象有些奇怪,初診似乎脈律勻和平穩,但細細診來,平穩之下卻又隱隱澀,實乃屬淤之征,難以有孕。只是似乎是有人知道她體內淤阻,故特意以藥物飲食調之,但因其只是調養,治標不治本,因而脈象雖顯勻和平穩,但體內淤阻卻未徹底化清。
自己這麼多年未能有孕,卻一直不曾被診斷出來,竟是這個原因!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月滿西樓妹子的地雷,麼麼~~
作者君手殘,又擼到天亮,但自知還不夠粗長,滿足不了妹子們的需求咦,我在說什麼鬼?
作者君已經深深的反思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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