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疫肆掠已有數日,僅自長安城內外蔓延開來,就連未央宮中也陸陸續續出現越來越多的感染者。
眼看著這場瘟疫越演越烈,奕詡接連幾日都未曾合眼,又要想法子安撫百姓,又要督促太醫局那邊盡快研制出治療時疫的方子,還要擔心宮中眾人的安危,謂是壓力巨大。
酉時時分,含章殿內。
舜華剛用完膳,此時坐在銅鏡前,一臉憂色,嘆氣道︰「也不知道怎麼會突然出現這樣的情況,如今宮中人心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墨染在旁一壁給她梳頭,一壁恭聲勸道︰「夫人切勿太過擔心,陛下已經命太醫局數位太醫連夜研制,相信很快便會找到治療的方子了。」
舜華微微頷首,唏噓道︰「希望如此吧。」
此時,沈徽姑姑忽然進來稟報道︰「稟夫人,薛乳娘方才遣人來說,皇長子似乎有些不適。」
舜華驀地轉過身去,疾聲問道︰「怎麼回事?」
沈徽姑姑亦是滿臉疑惑和擔憂,「回夫人,具體情況奴婢也不清楚。」
「快命她即刻將皇長子抱來!」
「諾。」
片刻之後,一名著杏衫,容長臉的婦人抱著皇長子到了內室,她便是今日當差的薛乳娘。
她抱著皇長子,微微屈膝,躬身行禮道︰「奴婢參見莊宸夫人,恭請夫人德安。」
「快起來。」舜華忙問道,「皇長子怎麼了。」
薛乳娘神色緊張道︰「回夫人的話,奴婢也不知道皇長子這是怎麼了,下午還好好兒的,吃完女乃就睡了,方才醒來就不停哭鬧,也不吃女乃,現在倒是不哭了,但是身子卻燙得很。」
「快抱來讓本宮看看。」
舜華從乳娘手中接過皇長子,只見平日里極為活潑好動的皇長子此時卻有些懨懨的,肉肉的小臉蛋上也掛著不正常的潮紅。
舜華的眉頭皺起,連忙伸手去探皇長子的額頭,手指剛剛觸到他的額頭,便感到十分滾燙。她的心中一沉,連忙疾聲交代,「沈姑姑,快命嚴恩去傳太醫,再去請陛下過來。」
沈徽姑姑立即領命,「諾。」
舜華這才又回頭看向薛乳娘,沉聲問道︰「究竟怎麼回事?你仔細交代清楚,何時現皇長子身子燙的?」
薛乳娘兩手交錯緊握,緊張道︰「回夫人,今日午後,奴婢接替黎乳娘的差時,皇長子並沒有任何不妥,仍舊如同往常一般,能吃能睡,活潑好動。約莫申時一刻,奴婢最後一次喂女乃,那個時候皇長子還好好兒的,只是吃得不如往常多,奴婢也沒有多想,只當皇長子還不餓。哪知方才皇長子醒來之後,便大聲啼哭,怎麼都哄不住,喂女乃也不吃,奴婢也換過了尿布,卻還是沒用。奴婢伸手一模才現,皇長子竟身子滾燙,于是連忙遣了人來稟明夫人。」
舜華一壁輕輕拍著襁褓哄著皇長子,一壁皺著眉頭听薛乳娘講完,問道︰「你身體有沒有哪里不適?」
薛乳娘垂眸答道︰「奴婢並沒有哪里不適。」
「黎乳娘現在人在哪里?」
薛乳娘想了想,道︰「想來應在偏殿後院里歇息吧。」
舜華聞言向墨染吩咐道︰「立即去將黎乳娘傳來。」
「諾。」
舜華交代完,低眸看向懷里的皇長子,只見他臉蛋紅,小小的眼楮緊閉著,眼睫不住顫抖,不時皺著眉頭似乎要哭出來。舜華心中一緊,猶如被誰狠狠揪住一般,大氣都出不了一口。萬望老天保佑,佑澤平平安安,千萬千萬不要出事……她不敢再想下去,眼淚不知何時盈滿了眼眶。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墨染急急忙忙地進來,喘著粗氣,稟報道︰「稟夫人,黎、黎乳娘不好了。」
舜華的心猛然一跳,眼瞳驀地睜大,「什麼不好了?」
墨染扶著腰,喘了口氣,答道︰「據偏殿宮人說,黎乳娘未時將皇長子交給薛乳娘後,便回屋里歇下了,晚上都沒有起來吃飯,剛才奴婢去傳,說是黎乳娘已經起不來了。」
舜華心知不好,只感覺太陽穴突突的跳,頭疼不已,緩了緩方道︰「叫其他宮人內監立即遠離黎乳娘所歇息的屋子,全部在偏殿候著,不得隨處走動。」
時疫之事鬧得如此厲害,墨染自然也猜到了其中緣故,忙緊張道︰「諾,奴婢即刻便去。」
墨染不久後回到內室,「稟夫人,一切已經交代妥當。」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秦中貴的唱報聲,陛下和傅太醫等人也已趕到了含章殿。
一听奕詡到了,舜華連忙命墨染前去迎駕,並囑咐她只叫太醫進來,不讓奕詡進內室。
奕詡正自行廊往內室走,一見到墨染從里面出來,忙問道︰「皇長子如何了?」
墨染不由自主退了兩步,離得遠遠的,出聲阻攔道︰「請陛下您不要進去。」
奕詡頓住腳步,神色復雜地看向她,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怎麼了?」
墨染低著頭,恭敬答道︰「回陛下,奴婢也不知道,夫人說還請陛下在殿內稍後片刻,先待太醫診治。」
奕詡聞言臉色一沉,眉頭緊鎖,側眸看向身旁的傅太醫。
傅太醫立即會意,從藥箱里拿出浸了藥的白布覆住口鼻,踏入了內室。
見傅太醫進來了,舜華忙道︰「傅太醫,你快看看皇長子,究竟是怎麼了?」
「諾。」傅太醫走至榻邊,凝神看向榻上的皇長子,用手輕輕捏住他的下頜,讓他自然地把嘴張開,仔細觀察了他的舌頭,又探了探他的額頭,向乳娘詢問了皇長子的具體情況。一番望聞問切之後,方沉聲道︰「稟莊宸夫人,皇長子恐怕……染上了時疫。」
舜華雖然已經猜到了幾分,但陡然听見傅太醫確認,卻仍是不敢接受這個現實,睜大了眼楮,驚惶道︰「怎麼會?」她話一說完,立即感覺到心頭一陣絞痛,為什麼會這樣?
傅太醫忙勸慰道︰「還請莊宸夫人您切勿動氣。」
舜華深吸一口氣,強自忍住心中的驚慌與擔憂,問道︰「現如今應當怎麼辦?你們想出治療的法子了嗎?」
傅太醫道︰「皇長子如今的癥狀乃是將將病,情況並不嚴重,只要用藥得當,以暫時控制住病情。另外莊宸夫人您與接觸過皇長子的乳娘及宮人,亦須立即用藥,晚些時候再用艾草煮水進行洗浴,殿中也需用艾葉全部燻過。」
舜華听傅太醫說皇長子的病情只是暫時控制住,于是擔憂道︰「只是控制住,還無法治愈嗎?」
「莊宸夫人不必過于擔憂,今日太醫局數位太醫合力研制出了一個方子,申時便給數名染病的宮人及內監用過藥了,這些宮人與內監的情況如今已有好轉,但具體如何還需要等待一段時間才能知道。」因為那些病人用藥不久,雖有好轉,但並不明顯,傅太醫不敢將話說得太滿,只道,「微臣現在就照著那個方子給皇長子重新開一個,藥性會比之前的方子更加溫和,皇長子還小,若是藥性過猛,會給身體造成負擔,反而不利。」
舜華一听已有治療的方子了,心頭微微松泛,道︰「有勞傅太醫。」
忙了好一會子,藥總算都煎好了,舜華先細心喂了皇長子喝完藥,自己才和薛乳娘以及墨染等人喝了藥。
藥童煎藥的時候,傅太醫又去偏殿後院里看過了黎乳娘,她的病情更加嚴重,熱盜汗,脖子腫脹,開始說胡話了。
傅太醫給她也開了藥,命人煎好後,用浸過藥的白布覆住口鼻,方能進去喂藥。
這邊皇長子用過藥後,身上的熱氣總算退了下去,但卻仍是沒有精神,也不吃女乃,間或哭幾聲,被舜華抱著不斷地輕拍哄著,倒也鬧騰得並不厲害。
在此期間,奕詡一直緊鎖眉頭坐在殿內,曲指不斷輕敲案桌,不安地等著消息。他已經知道皇長子是感染了時疫,因此心中亦是十分擔憂。
傅太醫再次看過皇長子的情況後,出去大殿,向奕詡稟報道︰「啟稟陛下,皇長子已退了熱,如今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
奕詡仍未放下心中大石,肅容問道︰「那究竟是否還有危險?」
傅太醫斟酌著道︰「回陛下,這個微臣也不能確定,畢竟皇長子到底年幼,就算藥方有效,也不能完全保證皇長子一定無虞。」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熬過了今夜,想來便無大礙了。」
奕詡聞言頓住敲擊案桌的手指,沉聲道︰「那今夜傅太醫便待在含章殿內,時時注意著皇長子的情況,定要保證皇長子平平安安。」
傅太醫連忙應道︰「微臣遵旨。」
這一趟忙下來,已經是夜里亥時一刻了。
奕詡也不回宣室殿歇息,一直守在含章殿內。
作者有話要說︰家里電腦始終進不了後台,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顯示400badrequest。太坑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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