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也想過拍下美姨的人行凶的過程然後去揭發她,轉念一想,對于她那個寧可她死也不願為她付那個女人的一條項鏈錢的父親來說,這麼做除了會讓他更憎惡自己,沒有半點好處。
就算是對美姨來說,自己不死,證據確鑿最多也不過是一個未遂的罪名,說不定還會逼得她狗急跳牆,使出更加凶殘的手段對付自己,得不償失。不如繼續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養精蓄銳,等自己有了足夠實力再向她討還一切。
接連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挑戰人神經了,洗漱完畢,躺在床上,郝仁郁悶地發現自己失眠了。腦海中不斷地浮現出即將到來的高考的試題。不僅選擇題,填空題,甚至連英語的閱讀理解都整篇整篇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這不是什麼異能,這只是記憶,那個困守輪椅六年,只有網絡跟紙筆相伴的她的記憶。出事之後,她萬念俱灰,曾想過了結自己的生命,每次都被網上的好友警惕地發現,然後在他們的勸說跟呆子淒厲的哀鳴聲中作罷。
她蹭跟郝衛國提出過復讀的請求,可惜被拒絕了,拒絕的理由很簡單,既然已經殘廢了,那就乖乖留在家里,別跑出去給他丟人現眼。復讀的請求被無情地拒絕之後,有段時間她最愛做的事就是每天抱著當年高考的試題一遍又一遍地做。做到每一題只要看到題目腦海中就會浮現出答案,做到甚至連考題都如照相般一字不差的印在了她的腦海之中。
很多年後她常常會想,如果當年她參加了那場高考,如果她考出了好成績,如果她有機會上大學,她的人生將會是怎樣?如今這個如果真實地擺在了她的面前,她實在無法不激動……
思緒翻涌,輾轉反側了整整一夜,郝仁終于在凌晨三點多的時候艱難地進入了夢鄉。好不容易進入夢想,她卻偏偏又夢到了前世被綁匪割喉,然後眼睜睜看著呆子慘死懷中的那一幕,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時間不過是早上五點。
高考的考點距離她家步行也不過十五分鐘的路程,起這麼早根本就沒必要,她又不敢入睡,怕自己一睡著就會不小心錯過高考。
洗漱完畢,跟呆子分吃了昨天偷偷剩下的一個饅頭後,郝仁抱著呆子坐在窗前,目不轉楮地盯著樹影後那輪剛剛升起的太陽,靜靜地看著它一點點往上爬,腦海中一遍遍過著今天高考的試題。
她原本也考慮過早點到考場,避開那場車禍,但卻又偏偏想確認一下那輛車到底是不是她印象中的那輛車。糾結了半天之後,她終于還是在前世差不多的那個時間出了門。
那場車禍果然如約而至。
不出她所料,動手的果然正是她料想中的那輛車。那輛車屬于美姨的一個遠房親戚,郝仁曾在無意中見到過一次。估計美姨也沒想到郝仁的記憶力能夠好到僅憑一眼就能記住那輛車的車牌,所以才放心大膽地把那輛車放了出來。
他們選擇的這個動手的位置很巧妙,既沒有攝像頭,又因為樹木的遮擋不容易被目擊者看見。如果當年不是郝仁運氣好,被一個突然出現的少年拉了一把,或許她失去的將不止是雙腿。
正在郝仁盯著那輛車的車牌出神的時候,那輛車已經一腳油門猛地沖了過來。她想要閃身躲開,卻發現自己高估了睡眠不足的身體能夠擁有的反應速度。就在她以為當年的慘劇就要重演的時候,空氣中忽然響起一聲驚叫。
「小心!」
然後,她發現自己被一名少年重重撲倒在了地上。
倒地的姿勢跟前世不同,預想中的劇痛並沒有襲來,郝仁回頭冷冷地朝差點奪去她生命的車子望了過去。那輛車似乎想調頭再來一下,發現郝仁跟少年都冷冷盯著它,終于還是猶豫了,一腳油門絕塵而去。
「同學,你沒事吧?」
少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郝仁迅速從他懷中掙月兌,剛想回答,卻被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驚得一**坐在了地上。
是他!竟然是那個一刀割了她喉嚨的綁匪頭子!
此時的綁匪還不是六年後那窮凶極惡的模樣,穿著二中的夏季校服,笑容青澀,眉清目秀,但從相貌上來說甚至能跟郝仁所在的一中的校草一拼。
那場改變她一生的車禍是人為制造的就已經夠令人震驚了,沒想到更令人震驚的竟然還在後頭。救她的竟然正是前世殺她的那個綁匪!
此時她才依稀記起,當年曾經在報紙上看到過一則新聞,有個二中的男生為了救她耽誤了高考。據說死老爹後來補償了他大筆的錢。具體怎樣她不得而知,除了車禍來臨前的那一刻,她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于那場車禍的記憶,醒來時就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
當年她也曾無數遍幻想過那個為了救她一命放棄了高考的男生長什麼樣,做夢也沒想到竟會是他!
她終于明白當時綁匪動手殺她的時候表情為什麼會那麼復雜。原以為他欠自己一命,原來他跟自己根本就兩不相欠。听他提到郝衛國時那冰冷的語氣,也不知他前世有沒有後悔曾救了自己。
「沒……沒事……」見少年正一臉擔憂地望著自己,郝仁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連連搖頭。
「沒事就好!」少年微微一笑,也沒多說什麼,轉身就走了。
留下郝仁站在原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百感交集,到底是什麼讓這樣一個笑容干淨的少年成為了殺人越貨的綁匪?
「汪!」
「呆子,我們走。」
郝仁繼續她那段前世並沒有完成的征程,之後的路上到處都是監控,倒也不必擔心那輛車子再次出現。
一路風平浪靜,直到她在路上發現一條被汽車碾死的狗。那條狗應該死了並沒有多久,臉上還定格著一個痛苦的表情,它的傷口在肚子上,腸子已經露在了外面,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但卻並沒有腐臭。
「嗚嗚嗚……」看到同類慘死在路上,呆子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曾經的經歷,垂下耳朵,發出一聲兔死狐悲的嗚咽。
郝仁原本想從那具狗尸旁走過的,邁出了腳步,終于還是沒跨過去。
好可憐……
等環衛工人發現它應該已經是明天早上了吧。這麼熱的天這樣淒涼地躺在這里實在是太可憐了。
郝仁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上一世呆子在綁匪們腳下奄奄一息的模樣,也不知道綁匪們是怎麼處理她跟呆子的尸體的,不知道呆子是不是也跟這條倒霉的狗一樣孤零零躺在那里沒人管。想到這里,她忽然感覺鼻子一酸,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
「呆子,我們把它埋了吧!」
郝仁說完,月兌上用來防曬的舊襯衣鋪在地上,也不顧惡心,直接伸手將那具狗尸搬到了衣服上,又拿出那把郝義玩膩了丟給她的瑞士軍刀將粘在地上的腸子跟殘肢也給刮了下來,跟尸體放到一起包好。
做完這一切,她奮力地將這條可憐的狗狗提到了附近公園,埋在了公園的小樹林里。那片小樹林植被保存得非常完好,是個安息的好地方。
瑞士軍刀沒有鏟子的功能,她挖了半天才挖出一個足夠埋下狗狗的淺坑,將坑填平又在公園的水池里洗過手,她驚恐地發現考試竟已經開始。連忙朝著考點發足狂奔。
還好這里距離考點已經不遠,她氣喘吁吁地跑到考點的時候,距離不得入場的十五分鐘期限已經只剩下三分鐘。趕上了就好!郝仁長舒了一口氣,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在考場眾人好奇的目光下鎮定地入場,然後一**癱坐在了座位上。
翻了一下試卷,果然,跟前世一字不差。
好不容易喘勻了氣,她終于準備好了開始答題。
「咦!」一模口袋,她的心頓時一凌。筆袋在襯衣的口袋里,她竟然陰差陽錯把筆袋跟狗狗的尸體一起埋了!
糾結片刻之後,她只能哭笑不得地舉起了手。
「老師,借筆……」
監考老師估計也沒料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請求,表情有些僵硬。不過終于還是從講台上拿了兩支以防萬一的筆遞了過來。監考老師是二中的老師,所以並不認識郝仁,他下意識地認為郝仁是個不學無術的壞學生,覺得自己這樣做已經仁至義盡了,對于這種不把高考當回事的學生就應該狠狠教訓一下,所以並沒有把橡皮也一並遞過去。
有沒有橡皮郝仁倒是無所謂,反正她知道每一個正確的答案。不想表現得太明顯,她拿起卷子用只比普通人快一點的速度一題一題做了下去。一直到感覺困意陣陣襲來,才連忙開始瘋狂地答題。
看到郝仁一邊答題,一邊哈欠連連,監考老師苦笑著搖了搖頭。
好困……
寫到作文部分的時候,郝仁的腦袋已經因為強烈的睡意開始一點一點了。她在自己的左手上狠狠咬了好幾口才好不容易清醒了一點。還好,這篇作文她前世寫過好幾遍,挑了印象最好的那篇歪歪扭扭地寫完,她終于再也支撐不住,手中的筆一滑,趴在桌子上就睡了過去。
監考老師還以為她暈了過去,急忙趕了過來準備展開急救,走到近前一看,才發現她只是睡著了,頓時哭笑不得。
郝仁睡得很香,呼吸均勻而悠長,臉上的表情十分安詳,仿佛正在做一個美好的夢。
監考老師先入為主地以為她是個不學無術的壞學生,看到她左手上那一排清晰的牙印,眼中迅速閃過了一絲驚異。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緊張過度的苦逼學生形象,他搖了搖頭,伸手想把她推醒。
距離某人進入考場不過三十分鐘,在監考老師看來她肯定來不及答完全部的題目,既然她不是那種不學無術的壞學生,監控老師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她這麼睡過去。當他看到她壓在手臂下那張卷子,伸出去的手卻忽然僵在了半空中。
答完了!竟然答完了!
這位監考老師在二中教的也剛好是語文,他不信邪,找了幾道題目對了下心中的答案,驚奇地發現面前的這個孩子竟然不是瞎蒙的。
怎麼可能?
三十分鐘,就算選擇題做完了,她也不可能來得及寫作文。這次高考的作文題目雖然簡單,卻暗藏陷阱,審題上花費的時間絕對不少,想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根本就不可能。他偷偷將郝仁壓在胳膊下的卷子翻了過來,卻目瞪口呆地發現作文已經寫完。
通讀了一遍,他震驚地發現雖然字跡潦草,有幾個字甚至還有一半寫到了框外,但這篇作文無論是結構還是立意都是無可挑剔,以他的標準來判斷絕對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他在郝仁這邊停留在這麼久,另一位老師也注意到了異樣,還以為他是發現了什麼,連忙趕了過來。兩人悄悄交換完意見,另一位監考老師也震驚了。頭發扎成了馬尾,身上只穿了t恤短褲,連涼鞋都是平底的,郝仁的樣子實在是不像能夠作弊的模樣,而發生在眼前的一切又實在是太玄幻了。
這位老師是女的,所以她仔細地檢查了郝仁一遍,甚至還用探測器掃描了一下郝仁用來計時的那塊原屬于郝義的百達翡麗男士手表。
監考老師就是掃描又是模的搞了半天,郝仁竟然連半點要醒來的意思都沒有。望著趴在桌子上旁若無人地呼呼大睡的郝仁,兩位監考老師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一中的學生還真是藏龍臥虎。
這一覺睡得極香,郝仁最後是被考試結束的鈴聲驚醒的。苦逼的學生黨就是這樣,最好的鬧鐘永遠都是上下課的鈴聲。
感覺兩位監考老師望向自己時的眼神有些異樣,郝仁也知道自己之前表現得的確太驚世駭俗了一些,可惜實在太困了,根本就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