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娘出馬,一個頂仨。侯府的管事嬤嬤,就沒有王姨娘不熟悉的。再加上王姨娘也想要幫著沈夫人拿下這侯府的管家權,所以沈夫人一點兒都不用擔心會被王姨娘使了陰招。
一個上午的時間,沈夫人連自己院子里的人都沒有見,帶著王姨娘邱嬤嬤,將侯府的管事嬤嬤全都見了一遍。當然,不光是見面,老太太可沒給沈夫人緩沖的時間,這些嬤嬤們一上來,就是先匯報事情要對牌。
「這是今兒午膳要用的東西,蔬菜是要現買的,肉是張屠夫送過來的,奴婢算了一下,總共是一百零八兩銀子。」管著廚房的那個嬤嬤嚴肅著一張臉上前, 里啪啦的將自己要說的話全都說了一遍︰「另外還有柴火,前幾天買的柴火已經沒剩下多少了,不出三天就能用完,買一次柴火是要二十兩銀子,夫人核算一下,若是沒問題,就給奴婢對牌,奴婢好去賬房領銀子。」
沈夫人翻看面前的賬冊,翻了半天才問道︰「往日里這買菜什麼的,也不過是五十多兩銀子,今兒怎麼就變成一百多兩了?」
「回夫人的話,以前老太太不愛吃大魚大肉,侯爺一向是在外面用膳,二老爺和三老爺也常常不在府上,所以花銷就少。現在夫人和姑娘回來了,午膳又是各房分開用的,侯爺也要回來,做的菜多了,這花銷也就多了。」
那嬤嬤不慌不忙的說道,沈夫人微微皺眉︰「往日里做的菜都有什麼?」
「回夫人的話,每日的都不一樣,以往二老爺和三老爺不回來的時候,二夫人和三夫人都是去老太太那邊用膳的……」沒等那嬤嬤說完,沈夫人就笑道︰「現在我回來了,一樣是要到老太太那邊用膳的,不用分開,難不成就因為我回來了,身為媳婦,就不用伺候婆婆用膳了嗎?所以以前是什麼樣子,現在還是什麼樣子,飯菜也和照舊和以前的一樣,不過到底是多了幾個人,侯爺也說了要回來用膳,那買菜的時候再加些份量就行了,六十兩銀子足夠。」
沈夫人笑著說道,伸手拿了對牌遞給一邊站著的小丫鬟青綢,青綢和青棉都是沈夫人從莊子上帶回來的,所以也最是听沈夫人的話,立馬就過去將對牌遞給了那個嬤嬤。
嬤嬤皺眉有些不高興,沈夫人也微微皺了皺眉︰「怎麼,十兩銀子不夠買的?要不然,你說說今兒的菜單,我給你算算這銀子夠不夠用?」
話音落了,那嬤嬤立馬想到,沈夫人和沈如意以前是住在莊子上的,據說那莊子特別小,伺候的人也不多,那說不定做飯什麼的,還得沈夫人親自動手,青菜肉類的價錢,想來也是很清楚的嗎?
有了這個念頭,再看沈夫人的表情,反駁的話就說不出口了,真要列個菜單一一對照,那指不定是誰倒霉呢。不過,到底是有些不甘心︰「還要買各種做點心用的東西,素油和豆子什麼的……」
「你是想說,我和如意兩個人吃點心每天就要吃上十幾兩銀子的?」沈夫人微微挑眉︰「這面粉什麼的,應該是莊子上每個月送來一次的吧?還有這菜油,這豆子,不都是莊子上送的嗎?模子又是早早就買好了的,你想要買現買什麼東西?果仁之類的?那個用不了多少錢吧?」
可沈夫人雖然能壓得住管廚房的嬤嬤,卻壓不住管其他的。
比如說,針線房的何嬤嬤︰「之前老太太房里說是少了一個錦墊,要用金色的絲線,現在庫房已經沒有,需得另外買,另外那布料,還請夫人開了庫房拿兩匹青色的。三姑娘那里是少了兩身衣服,需要水雲紗和蜀錦,三房的陳姨娘那里少了一身衣服,需要半匹凸紋錦……」
說的沈夫人很茫然,在賬冊上翻了很久,有些布料能找到,有些則是找不到,找不到的怎麼辦?得派人去買啊,可老太太那房里要用的還不是普通的布料,沈夫人也不知道價錢,只好轉頭去看陸嬤嬤。
陸嬤嬤低聲在沈夫人耳邊說了幾句,沈夫人點點頭,抬頭看何嬤嬤︰「老夫人那里的青色布料,能不能換成福紋錦?這個顏色也大氣端莊的很,福紋也很吉祥,庫房里足夠用的。比你之前說的那個布料還要好一些,你覺得如何?」
何嬤嬤猶豫了一下,沈夫人微微挑眉︰「若是不行,我回頭讓人去采買一下布料,等明兒你再來領對牌?」
瞧了一眼陸嬤嬤,陸嬤嬤對上她的視線,只笑了下,又低頭指著賬冊上的字說了兩句,沈夫人忙點頭,抬頭的時候就換了︰「咱們府上的姨娘,一向不都是用杭綢做衣服的嗎?怎麼三房的陳姨娘就要換了?我瞧著,可沒誰用紋錦的,陳姨娘的面子就這麼大?」
「至于三姑娘那里,府里不是有定例,一年四季,每一季是八身衣服的嗎?誰的衣服不夠穿,不都是各房各自補貼的嗎?三姑娘為什麼要例外?」
說完看王姨娘,王姨娘忙出來作證︰「回夫人的話,今年秋季的衣服早已經在夏天就做好了,冬天的衣服還要一個月才開始做,並沒有少了哪位姑娘的,咱們府上的慣例就是哪位姑娘的衣服不夠穿了,各房自己補貼,並不能再從公中領布料。」
有賬本,那就是有定例,有定例那就好辦多了。沈夫人雖然不太會看賬本,但是架不住身邊有陸嬤嬤和王姨娘指點,尤其是王姨娘,熟知府里管家的各種定例,比陸嬤嬤還要強上幾分。
出來幾個回事兒的,都是王姨娘提點沈夫人的。短時間內,也實在是沒什麼要解決的大事情,中秋節剛過,重陽節還沒到,一切按照定例來,就是絕對不會出錯的。
沈夫人也慢慢的從原先的忐忑,開始變的鎮定起來了,有時候不用陸嬤嬤提點,她自己都能翻賬本找出來定例。
不過,也不可能是事事都翻賬本的,因為她手上拿著的,也就是近一個月的賬本,侯府每天的花銷都這麼的多,一個月就得有兩三本賬本,這還只是內院的。
「老夫人佛堂的香燭該增添了,這次老夫人想換陳家的,陳家鋪子的香燭比較地道,味道濃厚,又有禪性,只是這價錢,要比以往的貴上兩成。」
有采買的婆子說道,沈夫人翻了一會兒,沒發現賬本上有先例,只好問那婆子︰「以前並未用過這樣的香燭,怎麼老太太知道陳家的香燭是什麼樣子的?」
「老太太去趙家做客的時候見過的。」那婆子忙解釋道︰「後來覺得好,就問了趙府的老太太,然後吩咐了下個月要換陳家的香燭,小佛堂的香燭是不能斷的,所以奴婢要提前幾天去采買。」
沈夫人點點頭︰「好,換香燭這事情,我就應下了,不過,你先不要去采買,回頭你請了陳家鋪子的掌櫃夫人來坐坐……」
沒等沈夫人說完,那婆子就瞪大了眼楮︰「夫人,您要見一個低賤的商賈婦人?」
沈夫人微微皺眉,那婆子的眼神簡直就是在看一個自甘墮落的人一樣︰「夫人您是什麼身份!堂堂侯府的夫人!朝廷誥命!前段時間還得了朝廷旌表的命婦!您這樣的身份,怎麼能去見一個低賤的商賈婦人?」
沈夫人轉頭看陸嬤嬤,陸嬤嬤也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沈夫人態度立馬強硬了點兒︰「怎麼,你能替我做主?」
那婆子頓時噎住了,她原以為沈夫人大費周章的從莊子上回來了,必定是又自卑又驕傲的,最怕的就是被人嘲笑,所以她才敢這麼說的,卻沒想到,沈夫人問的卻是另一方面。
「本夫人要見什麼人,要和誰說話,你能做主?」沈夫人又問了一句,略有些疑惑︰「照你這麼說,侯爺要買點兒什麼東西,也必得讓你去交涉才行,完全不能見外面的那些掌櫃的?」
那婆子臉色頓時白了,忙噗通一聲跪下︰「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沈夫人緊跟著問了一句,婆子支支吾吾有些回答不出來,沈夫人也就轉移了視線,看下一個婆子︰「你是管著哪個差事的?」
前面沈夫人一直沒出錯,這會兒還趁機抓了一個錯誤殺雞儆猴了,就是後面的人有再多的想法,這會兒也得先消停下來了。
一個上午的事情處理完,沈夫人已經累的快坐不住了,以前在莊子上哪怕一坐一天,她也從來不覺得累,這會兒不過是坐半天,她就有些受不住了。
沈如意一邊給她捏肩膀,一邊笑著說道︰「那是當然了,在莊子上的時候,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坐不住了還能和我或者陳嬤嬤說說話聊聊天,吃點兒點心喝杯茶,也不用動腦子什麼的,可現在呢,坐在那兒是半點兒不敢放松,就怕那句話說的不妥當了,還要保持儀態不能被人笑話,不累才怪呢,不過,娘你今天表現的真好,我原先還以為你會手忙腳亂的出錯呢,沒想到一點兒錯誤都沒有出。」
側著腦袋看沈夫人,笑的一臉燦爛︰「娘,我太高興了,你今天表現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