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似乎打破了什麼東西,整個客廳突然安靜下來,君峰的眼中閃過一絲沉痛,最終疲倦的閉上雙眼,七爺站在一旁不置一詞,徐錦燁怔愣了半響,許久之後,才突然清醒,嗤笑一聲道,
「你以為我會相信,君峰,這麼多年了,你的借口就不能換點花樣?」
「他真的死了!」
君峰猛地大喝一聲,伸手將拐杖擲在了徐錦燁的小腿上,表情猙獰的喊道,
「他怎麼會看上你這個畜、生,他寧可有病不治,也要跟你這個畜、生在一起,而你卻將他的兩個孩子殘害成這樣,你有臉說見他! 」
徐錦燁的表情有些破碎,抓著徐君少的手也緩緩失去了力道,他踢開腳邊的障礙,紅著眼抓住君峰的胳膊,顫聲道,
「你他媽還想騙我,三十年前你就用這樣的手段讓他離開我,讓他背叛我,他好不容易回到我身邊,你他媽又把他弄走,他到底在哪里!」
徐錦燁顯然已經陷入一種癲狂狀態,楚桀想上前拉開他,卻被七爺制止了,他頓了頓,轉身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徐君少,他的表情波瀾不驚,似乎早就已經知道了這些鵓。愨鵡曉
君峰並冷著臉,沒有回答只是轉身對君鶴道,
「老七,讓他們把車上的東西拿過來。」
七爺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君峰冷笑一聲,揮開徐錦燁的手,冷冷道,
「徐錦燁,我來告訴你,你錯得有多離譜!」
徐錦燁緊抿著唇,臉色蒼白的站在旁邊,徐君少從頭到尾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君峰偶爾看向他,眼神中多了一抹慈愛和痛惜。
不大片刻,七爺就回來了,身後跟著的管家,手里抱著一個暗紅色的木質盒子,徐錦燁的心亂了節奏,這里面是什麼東西,他幾乎不敢往下想。
君峰沒理會他的臉色,伸手小心翼翼的接過那個盒子,輕輕地放在茶幾上,蒼老的眸中多了幾抹傷痛,許久之後,他才抬頭看著徐錦燁,一字一句道,
「他臨死的時候,讓我把骨灰交給你,你覺得你配嗎?」
徐錦燁心頭大震,錯愕的看著君峰,聲音不穩道,
「你,你說,這是什麼?」
「骨灰,小天的骨灰!」
君峰的聲音出奇的平靜。
「你騙我,他離開的時候明明告訴我他的病可以治,怎麼可能會死!」
徐錦燁猩紅著雙眼,搖頭道,
「他說他會回來,要我等他,可是他給了我什麼,兩個我從來不知道的私生子!他根本就沒有愛過我,而我卻像傻子一樣等著他!他那麼自私的人怎麼可能會死,你根本就是撒謊!」
「自私?」
君峰冷哼一聲,
「他永遠比不過你的自私,你口口聲聲說愛他,你知道他病到什麼程度嗎?」
君峰銳利的目光,突然讓徐錦燁不敢直視。
「他回來的時候,腎功能幾乎衰竭,那麼嚴重的尿毒癥,你竟然都發現不了,你就是這麼愛他的!」
說到後來,君峰的雙唇都在顫抖,蒼老的眸中,盛滿了渾濁的淚水,老年喪子,現在還要將那已經結痂的傷口擺在別人面前,怎能不痛!
「尿毒癥?」
徐錦燁低喃出聲,他顫抖的後退兩步,看著桌上的骨灰盒,神志不清的搖頭,
「他從來沒有告訴我•••」
當時正是他創業最艱難的時候,兩個人在一起生活很是拮據,君傲天在那時候生了病,他說是腎炎,他忙得沒時間陪他,君傲天就說要回香港看,他自己沒有能力,卻也不希望君傲天回去,當年因為兩個人的事,君傲天已經跟家里鬧掰了,這時候回去,真的還能回來嗎,徐錦燁沒有信心。
他記得君傲天那時候握著他的手,堅定地說道,
「阿燁,等我回來。」
他等了一個月,兩個月•••半年,終于再也等不下去,扔下這邊的工作,偷偷跑到了香港,那時候君傲天在做什麼,對了,他在金禾的公寓逗弄兩個他根本不知道的孩子•••
他不相信君傲天就這麼背叛他,卻又無法像一個女人一樣質問他為什麼劈腿,他像一個落魄的流浪狗一樣回到他們的家,繼續等他。
又是半年,他沒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再去香港已經完全找不到他的蹤影,君峰找人將他打得半死,最後告訴他,永遠也別來找沈傲天,他才意識到,他已經被人拋棄了,徹底的拋棄,連給個解釋都沒有,他在君傲天的別墅外守了三天三夜,最後心死離開,那種賦予真心卻被人踩在地上的感覺,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沒了沈傲天之後,他幾乎將全部心思的都用到了工作上,從此隱姓埋名,可是他的心里,卻從未放下過,他想報復他,想見見他,想得發瘋,卻找不到任何線索,最後,他將那兩個孩子給抓了回來,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君峰根本不知道這兩個孩子的存在。
而君傲天依舊沒有出現,心中的恨意逐漸扭曲,他殘忍的給兩個六歲大的孩子洗.腦,然後將其中一個丟給了當時跟風雲會對立的一個黑社會幫派,他就是要用著殘忍的手段將君傲天逼出來。
八年後後,他遇見了金禾,但是金禾身邊的男人卻不是君傲天,她完全沒有任何失去孩子的痛苦,而且手中牽著一個跟她很像的小女孩兒,她沒有跟君傲天在一起,這是他腦海中唯一的認知,既然這樣,為什麼躲著他。
所以他用卑鄙的手段,將金禾的男人整到獄中,又帶走了那個女孩兒,銷毀了一切證據•••
兜兜轉轉整整二十六年,他沒有一天從沈傲天離開的痛苦中走出來,他想不明白,他那麼愛他,他怎麼能這麼輕易說走就走,當愛意化作恨意,注定永不安寧。
而今天,君峰捧著沈傲天的骨灰說,他二十多年前就已經死了,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尿毒癥?他從未發現過他的異常,怎麼會有尿毒癥!
「你如果真的愛他,會連這一點都發現不了?」
君峰緊繃著臉色,冷聲道,
「我不告訴你,是因為你根本不配在他的靈前懺悔!」
「他回香港的時候,已經到中晚期了,好不容易找到腎源,手術後卻出現排斥,他到離開,都想著要我不要告訴你,他不在了!」
「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告訴我那兩個孩子的事?」
君峰步步緊逼,徐錦燁的臉色已經血色褪盡,渾身顫抖不已,只是死死的盯著茶幾上的骨灰盒,喃喃道,
「不會死,不會死的•••」
「他說就算他不在了,也要有個人陪著你,那孩子是跟你在一起那年,偷偷找人代孕的,一個是你的,一個是他的!你就從來沒有想過他們的名字嗎,紹華,紹年。」
華,燁,年,念,合起來就是,思念阿燁。
(八十年代已經有試管嬰兒,只是香港沒有那麼純屬的技術,所以,小妞們不要較真,小說而已,圖個娛樂~)
腦中一炸,徐錦燁慘然的跪坐在地上,伸手輕輕的撫模著那個骨灰盒,整個人變得極其灰敗,淚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沖出了眼眶,五十多歲的男人,像個孩子一樣,抱著骨灰盒神志不清的低語,
「小天,我錯了,小天,你是不是很疼,等我,我去陪你。」
在誰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他突然從懷里抽出一把槍,直直的對著太陽穴,閉上眼,楚桀反應夠快,在他按下扳手的瞬間一腳將那把手槍踢了出去,子彈劃過劃過徐錦燁的雙眼,沒入對面的牆壁,徐錦燁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槍聲讓原本埋伏在這里的人瞬間出現在這里,個個舉著手槍,指著他們。
徐君少淡然的看了看,啞著聲音緩緩道,
「都下去吧,沒事。」
那些人面面相覷,最終收起槍出去了,他們都知道徐錦燁最疼這個少爺,他的話,幾乎相當于徐錦燁的話,他們不敢不听。
「紹華。」
君峰的表情一松,整個人瞬間蒼老了很多,他輕輕的喚了一聲,似乎看見了當年的沈傲天。
徐君少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彎腰緩緩的將倒在地上的徐錦燁扶起來,對著站在後面的一臉緊張的陳煜低聲道,
「叫醫生。」
徐君少的這番舉動,讓他們都有些不解,他不應該恨徐錦燁嗎?
直到徐錦燁被人抬回房間,徐君少才低聲道,
「他其實活得很痛苦。」
客廳里又一次陷入了讓沉默,當徐錦燁義無反顧舉起槍的那一刻,誰都不能否認他對君傲天的感情,只是愛得太痴,便成瘋魔了•••
別人的事,楚桀根本不想再想,又是兩個小時,他不能在耽擱了。
「沈莫凡在哪里?」
「法國,我帶你去找他們。」
徐君少絲毫不意外,或者說,一直在等著他們罷了,君峰看著徐君少無悲無喜的臉頰,心里突然生出幾分悵然,他當年真的做錯了嗎?
※※※
邢涼月再醒來的時候,人已經不再飛機上了,她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人換過了,房間里的擺設,顯然不是在國內,邢涼月心中有些發寒,看來她已經被帶到法國了。
正想著,沈莫凡,不,君紹年就推門而入,邢涼月下意識的拿被子遮住身體,然後在意識到自己是穿著衣服的,君紹年也看見了她的動作,只是微微勾了勾唇,淡淡道,
「放心吧,衣服是我找女佣幫你換的,我沒你想的那麼齷齪。」
邢涼月沒接話,只是冷冷的看著他。
君紹年就像沒有看到她的不悅一樣,溫柔道,
「起來吃飯吧,就算不為你,也要為你肚子里的孩子。」
邢涼月臉色一白,她不怕君紹年對她怎麼樣,但是孩子,她賭不起。她揮開他的手,緩緩地下了床,開門走了出去。
君紹年站在原地,緩緩地收回僵硬在半空中的手,然後沉著臉跟著出去了。
空曠豪華的餐廳,只有他們兩個人在用餐,餐桌上的菜肴非常豐富,邢涼月卻提不起胃口。
「我特意讓人熬得烏雞,去了腥,沒那麼油膩,喝點嘗嘗。」
君紹年一邊說,一邊舀了一碗湯放在她手邊,邢涼月沒說話,端起來,小口的喝著,君紹年似乎很高興,又將桌上的酸菜魚去了刺放在她碗中,溫和道,
「你不是最喜歡吃這個嗎,這是我從國內帶回來的廚師,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邢涼月手顫了顫,沉著臉色放下手中的碗筷,冷聲道,
「君紹年,你到底想做什麼,這個孩子他姓楚不姓君!」
君紹年臉色一沉,手指握成拳,又緩緩的松開,許久之後,才低聲道,
「涼月,我會對孩子像親生父親一樣,也會好好疼你,愛你,但是別說我不喜歡听的話。」
如果不是君紹年的舉動跟常人無異,她真的以為他瘋了,他明知道孩子是誰的,還能說出這種活,不是瘋了是什麼!
「我已經安排好了,後天就是我們的婚禮,到時候,你就是我太太,我這輩子,只會寵你,愛你,以前的任何我都不再想了,你也忘了好不好。」
君紹年的語氣竟然帶著些懇求,讓邢涼月突然覺得有些恐怖。
她穩了穩聲音道,
「你,你,到底怎麼了?」
君紹年雙手都在打顫,似乎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他的臉色變得有些慘白,哆哆嗦嗦的拿著杯子,似乎想倒茶,結果水灑了一身,他突然抓過邢涼月抱在懷里,顫聲道,
「別離開我,別走•••」
「你放開——」
君紹年的力氣很大,邢涼月更是嚇了一跳,生怕他傷到孩子,卻又不敢掙扎得太厲害激怒他。因為這個人的情緒明顯的不正常,到底是怎麼。
許久之後,他似乎才安定下來,緩緩的拍著邢涼月的肩膀,輕聲道,
「涼月,我真的很愛你,別離開我。」
邢涼月沒有吭聲,他太不正常了,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消息,一想到此,邢涼月就有些激動,是不是楚桀已經找過來了。
邢涼月不知道的是,君紹年之所以這麼激動,是因為國內的事傳到了這邊,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的存在,竟是父輩報復的工具,他怨恨這麼久的人,到頭來不過是場荒唐的鬧劇,目的竟然是為了讓他親手傷害自己的親生哥哥,那他算什麼,從下到大接受那種非人的訓練,被迫接受那些原本不是自己的仇恨,他算什麼!
被拋棄,被背叛的痛苦齊齊涌上心頭,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人生竟然這麼可笑,也怕極了被在意的人拋棄,邢涼月現在就像是他在那種看到那一根浮木,死死的抓住,害怕著最後的寄托也突然消失。
直到用完晚餐,邢涼月才被允許回到房間,她松了口氣,君紹年的脾氣越來越讓人捉模不透,她該怎麼辦,這里完全的被封閉,出不去,也聯系不到任何人,楚桀一定知道她不在國內了,他現在是不是滿世界的找她,老公,對不起,我又讓你擔心了。
楚桀的心口猛烈一跳,似乎是感覺到了邢涼月的情緒,心口漲得發疼,他斂下情緒,冷聲道,
「還有多久到。」
「半個小時後著陸,不用擔心,阿年不會傷害涼月的。」
徐君少淡淡的看著他,神情很平靜,平靜的讓楚桀幾乎認為這個人似乎從來沒有喜歡過邢涼月。
「他喜歡涼月,一定不會傷害她,他本身不壞,只是不知道怎麼去愛。」
徐君少輕嘆了口氣,他對涼月早就沒有最初的那種心動了,他現在只希望阿年他們一切安好。
「你什麼時候知道他是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