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時眼里露出驚喜的光。
夏子飛臉色驟變,越時以為他要放開自己了,沒想到夏子飛轉手就從褲袋里掏出一把小匕首,越時驚恐地看著他,夏子飛冷笑,將匕首插進自己的肚子,這才放開他。
「你干什麼!你想死也別死我家里。」越時氣急敗壞地吼道,心中卻害怕夏子飛真的死在面前。他不知道傷口要怎麼處理,夏子飛已經摔倒在地上,越時的手踫到刀子,又害怕拔出來夏子飛會流更多血。門外的敲門聲更急了,夏子飛陰陽怪氣地說到︰「去開門啊。」
見他死不悔改的樣子,越時已經放棄治療,扔下人跑去開門。
「我看到你家燈亮了,過來看看。」門外站著辛遠清,他應該是听到門內的動靜了,不過表現的不動聲色。
夏子飛在里頭呻、吟,辛遠清听出了他的聲音,顧不上禮貌推開越時,沖了進去。
夏子飛捂著肚子躺在地上,痛苦地看著他的表哥,「表哥,幫我叫救護車吧。」
「好,你躺著別亂動,我馬上叫人來。」辛遠清帶著怒氣瞧了越時一眼,打了電話,對他下了指令,「有沒有紗布,繃帶,拿過來止血,沒有的話拿干淨的床單或者衣服也行。」又對夏子飛說到,「忍忍,我幫你把刀拔出來,要壓住傷口。」
越時表情有點麻木,他的脖子上還有淤青,說話都疼,他感覺夏子飛又一次利用了他,或許背後還有更多的陷阱,但是他幾乎百口莫辯。他轉身進了臥室,拿了一件襯衫出來丟給辛遠清,然後就在沙發上呆坐。
辛遠清不滿他冷血的表現,但夏子飛的傷更要緊,他不想分心。與醫院的人一起來的還有警察和夏子飛的經紀人。經紀人指著越時說到︰「警察先生,今晚我們夏錚說這位朋友找他我就很擔心,但是他說好朋友見面不會有問題了,沒想到這個男人真的對夏錚心懷不軌。他肯定是因為自己偷了夏錚作品的事被我們揭露心虛,才想殺人滅口。」
「我沒有,是他自己刺傷自己。」越時沒打算逆來順受,立刻反駁到。
但是警察查看過現場之後還是以傷害罪拘留了他。
匕首上有越時的指紋,而越時的手機里確實有青青子衿的曲子,曲子的錄制時間比網上公開這首曲子的時間要早,間接證明了越時有偷盜作品的嫌疑。這一點從越時從小到大的教育記錄和生活調查中得到證明,沒人可以提供越時受過音樂教育的證據,而夏子飛則是鼎鼎有名的大才子。辛遠清證明曾經在門外听到他們爭吵的動靜,越時想要殺人滅口,夏子飛進行反抗,掐了越時的脖子。
一切的一切環環相扣,不夠因為夏子飛的供述證明越時只是與他爭吵的太激烈失手傷到他,並且同意和解,所以越時只是被拘留了十五天,並且賠了夏子飛三萬塊錢。
這件事上了新聞,越時的名聲徹底毀了,一個見利忘義的朋友,因為從朋友身上撈錢不成就惱羞成怒,對朋友拔刀相向。越時更小的時候混混度日的經歷也被挖出來,更證明他素行不良。網絡評論甚至有窮山惡水出刁民的說法,認為越時根本就是人性本惡,小小年紀就有這種行徑,將來絕對禍害社會,應該重判。
夏子飛則獲得了極大的同情,他的才華讓別人眼紅,甚至引來所謂朋友的傷害,大家說他遇人不淑,感嘆他對朋友的大度。
越時獨自呆在拘留所里,沒有人保釋,也沒有人探望。越時堅稱自己是清白的不過沒有人相信他,雖然他不用坐幾年牢,但是他的名聲已經毀了。越時有時候會想,自己是做錯了什麼,會讓人生如此灰暗。他前世今生的遭遇都沒有能夠解決這種狀況的經驗,他有太多時間投入在研究琴藝中,根本無暇了解人心險惡。
秋天的夜晚,拘留所里的溫度是涼的。越時穿的單薄,被冷氣凍的發抖。床上只有薄薄的被子,他蜷縮在被子里,想起他原來的家,他的媽媽是個嚴厲又溫柔的人,她教會他彈琴,也教會他怎麼生活,他們冬天會沏上熱乎乎的茶,一起圍爐夜話。他人生中大部分的溫暖時光,幾乎都在那一段回憶里。
「媽媽,我好冷,好冷……」
「媽媽,我想跟你走。」
昏昏沉沉中,越時努力把思緒放在琴曲上,他從尤紫秀那里得到了一把好琴,他覺得應該多花點時間,才能讓自己與那把琴合為一體。在反反復復的模擬練習中,越時熬過了孤寂的夜晚,15天,很難熬,但是他知道走出去之後,他要面對更可怕的風暴,他必須更加堅強。
「1907號,有人來看你。」一個警察高聲喊道。
越時抬起頭來,拘留所難吃的營養液讓他根本吃不下,短短幾天瘦了一圈。來人是辛遠清,那天辛遠清到他家後,除了在門口說過話,他們再也沒有其他接觸。辛遠清看他的目光猶如熄滅的火焰,充滿了失望。越時不知道他來看什麼,他們之間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不過是個平凡無奇的小人物,辛遠清作為音樂界的超級大神與他毫無瓜葛。
「你還好嗎?」辛遠清問道,不過他已經看出來,越時的情況很糟糕,他明顯瘦了,頭發亂糟糟,臉上的胡渣也沒有清理,看上去像是老了十歲。他才是一個18歲的孩子,卻已經有了超齡的滄桑。那天他看到夏子飛受傷時,的確非常生氣,他原本認為越時即使有利用夏子飛的才華牟利的想法,那也不過是家境所迫,不得已而為之,沒想到越時會喪心病狂到殺人的地步。那時他對越時失望之極,他想他竟然看錯人了,越時單純的眼神竟然藏了那麼可怕的心思。等到事情冷卻幾天,辛遠清卻又感到其中的不合理。
的確,一切的不利證據都是沖著越時去的,但那天是越時第一天到家,之前他外出好幾天,並沒有與夏子飛聯系的樣子。那天他是最後離開越時家的,在越時的臥室里,他看到越時細心擺放好的一把古琴,那是尤紫秀制作的琴,這些年還沒有人拿得到。越時竟然拿到了這把琴,他查過,琴是尤紫秀送給越時的。尤紫秀那人脾氣古怪,卻秉性正直,如果越時是巧取豪奪,定會遭到尤紫秀瘋狂的報復,但尤紫秀說到越時的時候明明是贊不絕口。
他想通了一件事,越時會彈琴,而且極有可能彈的不錯。
「辛遠清,夏子飛派你來的?」越時用疏離客氣的語氣面對辛遠清,他不想跟辛遠清有什麼牽扯,辛遠清和夏子飛竟然也是一家人,呵,他就說為什麼辛遠清對一首曲子那麼在意,原來是為了夏子飛鋪路。
興許是沒料到越時認出他的身份,辛遠清有些尷尬,越時拒絕談話的態度也讓他難以開口。辛遠清坐下來,能夠看到越時的頭頂,越時把目光放在桌面,把他當空氣。
「我,是自己過來的。」辛遠清感覺奇怪,在這個少年面前,他的氣勢竟然變得虛弱,總是忍不住忍讓越時一點。
「我們不熟吧。」越時說。
辛遠清只好說︰「我想問你,當時你說是夏子飛自己刺傷自己,這是真的嗎?」
「既然不相信,你還要問我有用嗎?」越時反問他。
「你會彈琴?」辛遠清見他不願意談那天的事情,把話題轉到另一件事上。
「會。」沒什麼不好承認的,無論別人怎麼諷刺他說他滿口謊言,但會就是會。
辛遠清沉默良久,他又想起那把美麗的琴,擺在越時簡陋的房間里好像那麼離奇,不過也許越時跟那把琴一樣。
「怎麼不說話,無話可說了吧,請你走吧。我們倆本來是陌生人,你來看我,無論出于什麼目的,我也該說聲謝謝,畢竟你是唯一一個。其他的事我們不用談了。」越時受不了他沉默而專注的目光,讓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狼狽。是因為辛遠清衣冠楚楚而他形容憔悴嗎?
辛遠清連忙喊住他︰「我已經幫你保釋了。今天你就可以出去。」
越時驚詫地望著他,這人是怎麼了,這麼好心幫一個害了他表弟的壞蛋保釋。無論怎麼想都是腦子壞掉了吧,明明就不相信他干嘛要幫他保釋。
「我沒騙你,手續已經辦好了。我就是怕你出去不願意跟我說話才讓他們先等等。」辛遠清無奈地解釋。
越時不再看他。
他們之間的關系好像變成了冰點,再也沒有熱起來的能量。不過想想,原本就不是多麼熟悉的人,現在不過是更加陌路。辛遠清望著他蕭索的背影,竟然覺得心疼。
當天越時走的時候是自己走的,很快他聯系了離辛遠清家很遠的一間房子。那間房子幾乎處在郊區,附近人煙稀少,環境惡劣,不過勝在安靜,不會有人打擾。
辛遠清晚上回家的時候才發現,對面的燈遲遲沒有亮起,他跑去問房東,得知越時竟然放棄了押金和剩下的房租,悄悄搬走了。辛遠清站在自家窗前,忽然感覺心里空落落的。